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１）
大龙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
对于交通局的这份工作，小弟是非常满意的。局里也是看在王书记的面子上，让大龙负责交通稽查工作，兼管乡道收费。谁知他不争气呐——干了不长时间就出事了，交通局跟我说，他收了十万元现金，随后就给拿跑了，现在是去向不明。我说我给他堵上吧。他们说，要是这样我们也不上报了，这也是顾虑到影响问题；如能知道他的下落，让他快些回来上班吧，过去的事就不追究了。我知道，这都是看在王书记的面子上。
自打小弟走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先是爸爸得了脑血栓，紧接着妈妈也病了；我和祝永凯为了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就搬过来一起住了——我们领了结婚证，却没有举办婚礼。
（２）
初冬的一个深夜，降了一天多的雨夹雪还没有停下来。因为是周六，我就多看了一会电视。当我刚关掉电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拉着灯，看一眼爸爸妈妈，他们都睡着了。我来到门口，对准“猫眼”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有一个人在外站着，像是小弟。我问是谁，他说他是大龙。我马上打开了门，讶然地说，小弟？你咋才回来呢？！永凯听到是小弟回来了，也忙着穿衣服起来了。
大龙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床上熟睡的孩子，小声说，我都有外甥了？！
我“嗯”了一声。
他又接着问，爸妈都好吗？
我有些心酸了，说，爸爸得了脑血栓，妈妈也病了！
他睁大了眼睛盯着我，眼睛湿润了，泣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
别伤心了，回来就好。我安慰他。
在大龙吃饭的当儿，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疾首蹙额的弟弟：脸瘦了一圈，眼睛深陷了；说话也没有了底气……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后，叹了一口气说，流浪的滋味可真够受啊！
他姐夫用关爱的口气说，你先吃饭，别急。
你不是带了钱走的吗？
我有些生气地问。他没有回应我的话。
此时，楼下路上有警车鸣叫而过。他停下了筷子，静听了一会儿。我说，这几天都是这样，有事没事都有警车叫——也许是跟大学生运动会有关吧，咱省里马上就要举办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了，咱们市也设了分会场。他才继续吃饭。我便陷入了往事之中……
（３）
弟弟原本是很乖的，爸妈最疼的也是他，视为掌上明珠了。现在我想起了爸妈对他的爱，那是一种咋样的爱呢？是真爱？肯定是真爱的。但是，爱的方式方法不对头呢，便演变成了溺爱了呐——溺子如杀子啊！
我平静地说，这一年多，也没法同你联系，都急死我们了。
他姐夫说，你是咋想的呢？
他沉默片刻，说，我本来是不想跑，可是，可是，那十万块钱，我把它快花完了，没有办法，心想只能离开这里了。
我问他咋把钱花完了。
他说，买彩票了。心想买了彩票中了大奖，就能把钱还上，谁想到咋弄也中不了，十万块就剩下不到五万了，就想到跑了。
当时大龙也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他过去买彩票是花了一万多块，加上给小姐的花销一万多也不到三万，这个钱让小姐枫儿帮他还上了，后来他又攒了十万块的乡路收费，还给了小姐枫儿二万多，另外还给了她二万，她离开大龙逃跑时还偷走了二万，里外里她赚了大龙的钱近四万，真是精明呢！
我说，听说你还带了一个小姐走的，有这回事吗？
他看了我一眼，囁嚅地说，是，跑了，看我的钱快花光了，就偷着跑了，还偷走了一些钱……
大龙和歌厅叫枫儿的小姐已经混了一个多月了。大龙一来到歌厅就找她，经常把她带到外面去吃喝，没少往她身上花钱，甚至还把她带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过夜……
有一次房东大爷跟大龙说，你不能随便啥人都往家里带。
大龙说，大爷，我是在同她谈恋爱呢，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房东走了还自语，简直就是个“小姐”嘛，还谈恋爱，简直胡闹！
霜儿说，那个老头对我不怀好意，我烦他，搬出去吧，再换个人家。
大龙说，这能赊我的房租，再换一家就不能赊我了。
霜儿说，我替你垫上。
就这样他又换了一家。因为这家是小姐霜儿找的房户并付了款，所以他和她也就随便来往也不受约束了。大龙为了收拢小姐霜儿的心，把收乡路费的钱花了一部份供她消费，后来大龙因为要还公款就有点儿供不起了，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有一天晚上在酒吧里，霜儿问大龙咋地了。
他说咋地了你也帮不了我，说了也没有用。
霜儿说，说说看，也许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大龙把最近的烦心事说了。
小姐说，没事的，缺多少我给你补上不就行了。
这些养路费的钱算是还上了，大龙仍然在继续收他的养路费。不久，小姐就开始追大龙要钱了，说是跟伙伴借的钱才解了大龙的一时燃眉之急。大龙心想到哪里去弄钱去呀？姐姐没有钱他是知道的，姐夫可能还有点儿钱，但是以前借的还没有还上呐，不能再借了……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小姐霜儿给他出招了：你可以攒一笔养路费，弄它十万八万的，然后走人。
大龙说，这样我会对不起我姐的，我欠她们的够多了；我都跟我姐发过毒誓了，一定要好好工作。
霜儿说，你要是能弄到十万八万的我就跟你一起私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否则你就别再找我了。
大龙听到这话，说，你别急吗，让我再考虑考虑。
后来霜儿除了催款就不再主动找大龙了；大龙找她时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因此大龙下定决心干一把——无毒不丈夫嘛！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大龙打电话约霜儿到酒吧，并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４）
他和她坐了一会儿公共汽车就下了车，然后换了出租车，一个小时后，又改乘火车，倒腾了几翻后终于在凌晨五点到达了北京。
大龙说，越是最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叫灯下黑。
他和她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宾馆里住了一段时间，整天大吃海喝的。
大龙说，这钱得省着点儿花呐，快没了，咱们得找一个便宜一点的地方住。
霜儿说，没有了再想法，我有办法。
大龙说，听说四环以外租房便宜，到那里去住吧。
霜儿说，行啊！我听你的。
大龙说，明天我先过去看看是啥情况，然后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大龙便乘公交车去了五环外的东坝建材城处的一个三叉河村，这里的房租很便宜的，还能独门独院的。大龙心想：这儿可是全北京最便宜的地方了。但是当他回到二环以里的宾馆时，一看小姐霜儿不见了，怎么找也没有，打她的手机是关着的……
她跑了！他只好一个人去了三叉河……
大龙心想：这里也不能长期待下去啊，否则也会有危险的。于是他又来到南四环外的肖村桥附近的小红门，租了一个仅四平米的小公寓，还不算贵，月租金才二百。但对于大龙来说，也够他受的了，要是有很多钱，霜儿能跑吗？没有钱就是不行呀！要是这样还能坚持多久呐？闹心啊！
闲着没事，有一天早晨，他去**广场看升国旗，随着国旗的冉冉升起，他的心也随之颤动了，突然想到：对不起组织对他的培养，对不起父母对他的厚爱……得自首，得认罪服法……
弟弟说着说着就低泣了。
明天我把你送回你的单位去。
我说这话大龙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你还没被通缉。他姐夫告诉他。
啊——？他狐疑地问，真的？姐夫，你没骗我吧？
谁骗你，如果你能回单位把问题说清楚，单位不会开除你的。我认真地补充说……你说你这事干的……爸爸的脸面何在？本来身体就不好；我这当姐姐的真想打你的耳光呐。
唉，打吧，都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我财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