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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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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木戒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不知道有多少根银针给扎满了全身,鼻孔里充斥着难闻的尸臭味儿。

铁栓像个被驯化的猴子,老老实实的呆在门边,一缕阳光金飒飒的照在他的半张脸上,好像被人打过,脸上留着那竹鞭子留下的血痕。

一位老者,赤手编制揉搓着毛愣愣、刺啦啦的竹篾,半个吊装物件用的竹篓已经渐渐成形,他坐在竹板凳子上,嘴里衔着一根水烟壶的小吸管儿,“呼噜噜”的水烟壶里边,似乎是在冒着泡,屡屡白烟从老者的嘴边悠悠然的窜出来,就像被憋坏了的倒霉孩子,没有章法的飘散。

“哗啦~~”湿哒哒的毛巾盖在了易木戒的脸上。

“嘿!嘿,我说……”易木戒浑身抖擞着想要站起来,却不知道怎么的,身体有股子力气,尽管自己动用一切能够摆脱束缚的方法,都没能轻而易举的站起身子。

大约和老者年纪相仿的一位老妈妈,端着热腾腾的一碗米饭,上边盖了几片香喷喷的腊肉,莹亮油滋滋的腊肉片直叫甩开湿毛巾的易木戒咽着口水,这一夜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果真是被食欲勾的忘了不适。

“大娘,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坏人,你们就用这些钢针扎我,难不成是我受伤了,在给我针灸?”

易木戒甩着脸上的水渍,这位大娘凑过来,小心翼翼,不去触碰易木戒身上无数根银针,一脸慈祥和善的将他扶起来:“阿良你见到了?”

还没等易木戒回过神来,门外坐着的老者手里的竹篓一脚给踢开了,仿佛是惹恼了多大的火,他站起来,朝屋子里走。

蹲在门口的铁栓仰着白囔囔的眼珠子看着老者,老者一脚将他从门口蹬开:“滚一边去,进山,活儿没干利落,还想吃早饭呐?”

铁栓翻个跟头跳出门外,像一只友好的野兽,直愣愣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易木戒,像是传达什么暗语一般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凭空向着阳光照射的地方一窜,整个人就消失了,那斜长的身影,在晨光中变得无比飘渺,就像一巴掌打碎了的烛火,根本看不出那是用什么方式、什么动作离开了苗寨的这个小院子。

几分钟后,老者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楚良的外公,即便是在国内不算响亮的名号,但是易木戒早有耳闻,他可是地狱亡魂师首席杀手教官,黑手鬼眼的老丈人!

“冻伤?我能有什么冻伤?”易木戒不屑的端着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把米饭,腊肉片几口就吃完了,楚良的外公拿一把细流弯弯刀刃的小刀子,在桌面上敲了敲。

“改名刀,听说过没?”外公的言语中似乎是在显耀些什么。

易木戒回忆着,这东西似乎听楚良说自己母亲患上疯病的时候,曾经说外公用改名刀刻了母亲的额头。于是易木戒担心这老东西要用赶尸匠的本事对自己下手,就百无聊赖的喊着:“这破刀子,我上哪儿见过去,还有菜没呢?馋死我了,要么就给我弄烂咸菜,要么给这点肉吃,那就多给点,这点肉星子够不够塞牙缝啊!”

“砰~~”一大瓷碟的清蒸腊肉片,摔在了易木戒面前的桌子上。

他迟疑了一下,尽管这种不要脸乞讨食物的方式很丢身份,但是想想这穷山沟里也没几个人会在意这些,他正要伸手去捏的时候,外公飞手一下,改名刀在那碟子里的肉片上瞬间划了几道,肉片被切成了肉沫,易木戒气哼哼的仰脸看去。

“你不知道最好,要是你知道这是什么刀,你跟那个一去不回的小崽子,都他娘的马上死!”外公硬声硬气,说完刀子在手中一转,像个飞速的螺旋桨,手袖一撩,刀子不见了。

那个被易木戒叫做大娘的女人,也就是最疼爱楚良的外婆,她看不惯的哼了一句:“叫我孩子走的是你,现在骂他不回来的还是你,现在也就走了半拉月,真要是走个一年半载,那你还不得把寨子给铲平了?”

外公闷哼着:“他要是真敢,我把这两座山都塞他肚子里!”说完气呼呼的出去了,溜溜达达,找到自己踢远了的竹篓,拖死狗一样的拽回来,坐下继续编起来。

外婆倚靠着桌沿,歪头对易木戒说:“坐下好好吃吧,别搭理这老不死的,只要阿良在外边没事儿,他的朋友我都当自己家里孩子待见,呵呵。”

易木戒撇撇嘴,舔着嘴唇上的油星,把那一瓷碟的肉沫倒进碗里,边吃边说:“我就是来给你们打招呼的,想不到你们还真是厉害,没见过就知道我是谁。”

外婆嬉笑着:“我们哪里知道你是谁啊,是小栓子,他闻得见你身上有股我家孩子的味道,这就说明你俩关系不一般吧,你要是害了我们家阿良,栓子一样能闻出来。”

“呵~~还真是山沟里头出能人呢,我是没害他,外头什么样儿,你们怎么不自己出去试试,想害他的人多着呢,全都是一帮孬种!”易木戒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门外喊着,“哎,老不死的,那个卢掌柜你知道吧,你说你都给你孩子介绍的什么玩意儿啊?就那孙子对不是东西了,整了一帮漂亮娘们儿,没把楚良折腾个半死,我都快给祸害死了!”

外公在门外也愣了一下,他楞归楞,但是并没有急着问清楚什么,看看天,时间还早,感觉有些事儿,等易木戒吃饱喝足了再问,会好一些。

在西藏这边,爽了一夜,美美的一个好觉睡醒的楚良,陈雨菡娇哒哒的端着酥油茶和香菇饼,宛若一个新嫁娶的小媳妇儿一样,坐在炕头,把小桌子往楚良的身边一摆,早餐的油腻香味儿扑鼻而至。

楚良有些腼腆的样子,捂着被子滴溜溜的眼神瞅着陈雨菡:“姐姐,昨天晚上咱俩……”

“吃饭啦~~小傻瓜,姐姐不是在这里呢嘛!”

呃……楚良脑子里空荡荡的,只觉得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感觉大不一样了,身体轻松无比,又有些腰疼,难不成这就是小时候外公常说的,小孩子没有腰,有腰的时候,就该娶媳妇当大丈夫了??

之所以不想提,也许是陈雨菡知道自己和楚良并不会有什么美满的结局,但是他毕竟是把毁容的自己救回来的男人,在古代,以身相许都是小,应该犬马之劳的伺候一辈子才算报恩。

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自己又是接受过高等的师范教育的准教室人才,新时代的风华正茂!然而对于这个比自己几乎要小十岁的男孩儿,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龌龊了呢?

见楚良不想之前那种大口大口的吃东西,而是细嚼慢咽的,陈雨菡把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楚良没敢动,或者说有了昨晚的那种接触之亲,已经不能在拒绝这个大姐姐的一切行为,他尽管发着愣,嘴里的香菇饼已经被他忘了是什么味道,是甜的,还是香喷喷之中带着青稞面的苦涩,说不上来。

“不冷啊!傻瓜,瞧你那样子。”陈雨菡捏了楚良大腿一把,伸手抓着楚良的衬衣领子,“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去见神明,拜一拜,保佑你这个傻瓜一生平安。”

小时候,应该是在**岁的那年,阿玉曾经去族里的祭坛,跪在地上念叨了整整一个晚上,阿旺的爷爷从神明的雕像那里,挖了一点香灰,装在一个小荷包之中,给了阿玉。后来她就把这东西给龙舅舅了,说什么保佑他平安之类的。

楚良尴尬的笑着:“不用吧,我不信那个……”

“信,必须要信,你们那里的神明你不信,可我们这里的必须要信,就当迁就迁就我,不行吗?”陈雨菡坐在楚良身旁,端着酥油茶的描金瓷碗递过来,“算姐姐求你,好不好嘛~~喝一口?”

楚良暗自叹一口气,有点小大人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过去,就轻轻用脑袋撞了撞陈雨菡的肩膀:“好吧,那就迁就迁就你,我是傻瓜,你就是我傻姐姐。”

陈雨菡美滋滋的一把搂住楚良,一手端着碗,像年轻的母亲喂一个卧病在床的大儿子那样,楚良虽然不是很适应,但是他觉得,既然自己是大丈夫了,就好好迁就迁就这个女人吧,古书上说:为人夜色畅快,翌日方可认婆姨,大丈夫肚量,由她尽情娇蛮胡闹为好!

日渐冷清的日喀则,一路回萨嘎的小公共汽车上,楚良都像个怕冷的孩子,歪在陈雨菡的腿上,她就这么爱怜的抱着他,直到回到萨嘎,下了车,两个人还是这么挽手搂抱的去了县城南边的喇嘛庙。

庙里的喇嘛叽里咕噜的说藏语,楚良也听不懂,转经筒在眼前晃悠的他只想瞌睡。

陈雨菡撅着嘴,摇晃着楚良:“走啦走啦,活佛今天不在,去上头的寺里边了,后边就是‘米贵’,拜一拜,拿了护身符的降魔杵,回家你想怎么睡都行,好不好?”

“哦~~”楚良没精打采的,被陈雨菡在身后抱着往前走。忽然喇嘛师父冲陈雨菡一瞪眼,显然男女之间过分的行为是大不敬的,于是她赶忙吐着舌头松开楚良,二人一前一后的跟着喇嘛去后院的一个佛堂。

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怪物,看上去通体白毛,狰狞的面孔有些类似猿人的模样,虽然近乎人形的站立着,但是看到陈雨菡跪下去的时候,楚良愣是骂了一句:“哪有祖宗给曾孙子下跪的,起来!”

这一声吼,喇嘛显然是生气了,也许是听出了楚良话里的意思,但是陈雨菡头一次听到楚良冲自己吼的,即便是自己并没有妄想这个小家伙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但是男子气概的呵斥,的确是吓了一跳。

楚良娓娓道来:“这明明就是夜帝,在我们寨子的族谱里,他才排的上四十六代,我们族人排第九,凭什么要给这家伙下跪?真是荒唐,我顶多顶多给我外公下跪差不多。”

说时迟那时快,喇嘛师父抄起立在墙根的一根禅杖,飞一般的冲过来朝着楚良的腿弯打了过去,意思是要楚良赶快跪下谢罪,可谁知,楚良小腿一抬,一脚将禅杖踩在脚底下:“雪山族里的怪物,怎么就成了佛教的神明?别搞怪了,鬼金刚!!来看看是不是和你一起的亲戚!”

楚良大喝一声之后,光天化日的,一道烟尘扬起,那轰鸣如同列车汽笛的瑟瑟风声之后,身高两米多的金色人形骷髅,就像鬼魅一样冲到眼前,那喇嘛一见此景,顿时傻眼的跌倒在地!

陈雨菡起身想要阻止楚良的出言不逊,这在藏区侮辱神明可是极为不好的举止,按照规矩是要受刑的!

但是没等她对楚良做出什么,鬼金刚巨长的金骨头手臂一把将陈雨菡抓拉起来,楚良大吼:“别碰她,我叫你看看夜帝!”

陈雨菡被丢在一边,那喇嘛喃喃的用生硬的汉语道:“珞巴人的孩子啊,你怎么把‘米贵’神明的皮肉给去掉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残忍?”

楚良指着将近三米高的“神明”,这长着大猩猩一样的猿人脸的家伙,他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们还有活着的啊?喂,看见自己家人,也不打声招呼?”

鬼金刚金骨头的手掌按住楚良的头顶,楚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鬼金刚,鬼金刚点点头,楚良再回过头抬眼去看威武耸立的“夜帝”,他知道了,眼前的栩栩如生夜帝,已经是死后被人给做成了标本,一个死掉的空壳!

楚良心中充满了愤恨交集的恼火,他忍不住的嘶吼道:“卑鄙无耻的东西,最后把我们家族的人都杀光才肯罢休的吗?夜帝……”楚良哭喊着铺了过去,抱着那巨型“神明”雪色毛绒绒的腿弯,嚎啕痛苦的泪眼迷蒙。

那喇嘛师父,尽管并不太相信这些,但是楚良能把仅有骷髅的鬼金刚召唤出来,说明这个孩子非同一般凡人,可是他却说杀光他们家族的人,这……这是何等的冤情了?难道说藏经里记载的上古神明米贵,真的是这个孩子所谓他们家族的一脉氏族?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亚于自己亲生父母离世的悲伤,就连与这个小家伙有过一夜新欢的女人,她也道不出,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古怪的楚良,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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