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破家罹恨
“什么人！”
老大心急之中猛一挥手，六人立刻抽出身上的武器，严阵以待。
且不说这种金属的怪鸟见所未见，能够骑在怪鸟后背上飞行的武者，也是闻所未闻，只是不知为何，怪鸟的后背上还捆扎这好多冻硬的大鱼。
在距离镇子尚远的地方，仇无衣早已看到一缕黑烟，而当他接近之后，眼前的情形更是令他的双眼喷出无法抑制的怒火。
和蔼可亲的叶榛阿姨倒在了血泊中，身上遭受的是无法救治的致命伤，瞳孔早已消散，双眼却无法闭合。
柳莓莓一个人倒在另一边，生死不明。
杀意自仇无衣全身每一个毛孔汹涌喷发，未等落地，他就解开了身体上的固定物，一脚踏在金属巨鸟的头顶。
“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
仇无衣喊出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刀正在切割他的咽喉一样，极度扭曲的吼声几近咆哮。他自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被杀，遇害的是对他有恩的人，这就是仇无衣所看到的事实。
金属巨鸟尚在半空，仇无衣飞身一跃，从鸟背上冲向七人所在的位置。
“什么人！竟敢阻挡老子！”
七人众排行老五的是一个粗莽汉子，双手抡起一根等身长棍，向着地面奋力猛敲，借力飞向高空。
“糸杀阵·天殛封狱！”
一道无情的银光自仇无衣的视线中浮现，将他眼前的世界割裂成两半。
寒气森森的银光没有随着仇无衣指尖挥动的动作而消散，第二道银光纵贯落下，彼此交织成了十字模样。
第三道银光将十字变成了米字，第四道则是一道平行线，刹那之间，数十道光芒交织成一张大网，将老五的身体罩在中央。
“真气凝形！老五快闪开！他是勇者！”
老大一见仇无衣指尖涌出怪异的丝线，心中顿时一震，向着高空嘶声大吼。
真气凝形，即是体内的真气能够破体而出，凝结在武器之上，甚至能自由凝形化作各种绝招，当一个一级武者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勇者，而当勇者的真气能够脱离身体而外放，他就可以晋级为猛将，最高等级的武神更是能将真气与人完全结合成一体，千变万化。
仇无衣虽然使用的不是震国武者的真气，但二者之间极其相似。
“不可……”
老五的棍棒已经挥出，当那个“能”字尚未脱口的瞬间，宛如一条条利刃的锐弦之网已经从他的身体上飞速穿过。
“老五！”
地上的黑衣人喊声刚刚脱口而出，突然浮现在眼前的可怕一幕令他们拖长的声音变得尖利刺人。
结成网的线，仅仅是从老五身上穿过而已，连最细微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空中洒落的却是一场血雨，无数大小不一的肉块与内脏碎块铺天盖地的落在黑衣人们的脸上。
血雨之中，落地的仇无衣双手一振，收起指尖的锐弦，十根手指紧紧地握成了两个拳头。
“对不起……要是我没进山的话……”
仇无衣的声音完全不像在发怒，缓和得有点过分，甚至已经抹消了人类应有的情绪。
罪。
这是我的罪。
仇无衣反反复复默念着，将漠无感情的双眼对准黑衣人的方向。
“这就是……你的力量……”
慕纱望着被血雨染红的黑衣人们，突然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因为仇无衣令她颤抖，不仅是压倒性的力量，更可怕的是仇无衣现在的脸。
那张脸，竟然隐隐带着一丝自暴自弃般的愉悦。
“可恶……竟然有一个勇者……”
老大紧紧握着大刀的手猛然一松，在剧烈的颤抖之中，他已经无法握住武器。
他们之中，最强的不过是四级武者，一个勇者想要杀了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从天而降的血雨就证明了一切。
“既然你们做出了这种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仇无衣捏住了指尖，一根泛着光辉的弦出现在指尖捏合之处。
残余的黑衣人围着老大哆哆嗦嗦地聚成一团，虽然恐惧已经支配了他们的心，但复仇的火焰依然没有熄灭。
“慢着！”
叶盛老人快步走到仇无衣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路。
“您是……什么意思？”
这意想不到的转折令仇无衣被怒火填满的心冷却了，也随之皱起了眉。
“这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理所应当偿还，就算我求你，请不要出手了。”
叶盛老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挺拔的身体变得有如风中残烛。
“什么！”
仇无衣大声惊呼道，不可思议地盯着叶盛老人的眼睛。
“如果你真觉得我对你有恩，就帮我一个忙。”
叶盛老人深深地低下了头。
“别！别这样！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
仇无衣慌忙扶起叶盛老人，冰冷的口气软了许多。
“不要对他们出手，我死之后……帮我……照料好……家人……”
叶盛老人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了艰难的笑容，嘴角向上一挑，漆黑色的血慢慢地淌了出来。
“老人家！老人家！醒醒！醒醒啊！”
仇无衣徒劳地摇晃着叶盛老人的身体，黑血，必然是因为吃了某种毒物，仇无衣对此却一窍不通，眼睁睁地看着叶盛老人双眼慢慢闭上。
黑衣人们的脸上没有半点欣喜，无边无际的失落感代替了复仇的火焰。
”老头子！“
慕纱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粗暴地将叶盛老人的尸体从仇无衣手中夺去，放声痛哭。
一颗颗豆大的泪水落在叶盛老人粗糙的脸上，很快就在寒风之中结成小小的冰球，老人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不可能以体温融化冻结的眼泪。
“你们，快点滚。”
仇无衣背对着黑衣人们，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仇无衣心中的忍耐即将到达临界点。
“我不是来请求你的饶恕。”
老大反而向着仇无衣一步步走来。
“快滚！我不想杀人！”
仇无衣的拳缝之中渗出汩汩的鲜血，不断膨胀的杀意只能转化为摧残自己的力量，却不能释放在黑衣人们的身上，因为这是叶盛老人的遗言。
“哼哼哼，自从踏上这条路，我就有下地狱的觉悟了……唔……”
老大忽然将手伸向腰间，从中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哈哈哈！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第二个黑衣人将手中长剑横在脖颈处，随手一挥，血溅数尺。
短短几息之间，所有的黑衣人全部亮出兵器，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老大拔出匕首的瞬间，仇无衣就已经察觉了他的动作。
但仇无衣没有回头，更没有阻止他。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任何的阻拦，都是对他的不敬。
“小伙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慕纱淡然一笑，嘴角沾染了些许黑色的痕迹，那是叶盛口中吐出的毒血。
“不要！”
仇无衣完全没有想到慕纱会以这种方式寻求自尽，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慕纱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只不过三步的距离，仇无衣却觉得仿佛比三年才能走完的路还漫长，慕纱微笑着倒在叶盛老人身上，仇无衣伸出去想要拉她一把的手臂傻傻地静止在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慕纱的呼吸声已经听不见了，在吸入毒血之前，她特地咬破了舌尖，毒素以最快的速度侵染了脑部。
“可恶！可恶啊！”
仇无衣心中压抑的情绪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了，鲜血染红的拳头不停地捶打在厚实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颜色杂乱的凹坑。
可笑之极，实在是可笑之极。
分明拥有足以扭转一切的力量，最后却依然什么都做不到，没法拯救任何人，也没法改变任何现实。
究竟谁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大……哥……”
细细的声音飘入仇无衣的耳中，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效，立刻把近乎疯狂地仇无衣拽回了现实世界，残酷，却又必须去面对的现实世界。
“我……对不起……”
跪在地上疯狂捶打地面的仇无衣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他不敢抬头，不敢面对柳莓莓的脸。
“爷爷……奶奶……妈妈……是啊，大家……都死了……嘻嘻嘻……”
柳莓莓模糊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悲伤，她的精神已经在重压之下变得异常，嘻嘻地笑着，好像她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不好……你怎么了！醒醒！”
仇无衣几乎贴着地面向着柳莓莓爬了过去，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一声高过一声地吼叫。
“死了……都死了……大哥，到最后，还是谁都没有救出……哈哈哈哈！”
柳莓莓半疯狂的举动全然不存在理智，然而这一句残酷的话却依然深深刺入了仇无衣的心脏。
“是啊，没有拯救任何人，包括你，也包括我。”
血红色的瞳孔之中淌下的眼泪依然是透明的，仇无衣忽然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正要开口，怀中的柳莓莓却软软地向后倒去。
“好累……”
柳莓莓失去意识之前，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仇无衣慌忙将手掌贴在柳莓莓的额头处，火烫的触感十分不妙。
“从今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这是我的义务。”
抱起柳莓莓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身体，仇无衣无声地发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