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着
洛凡安反复琢磨着裴铄所说的话,听他的意思,云羿与那叶蔓不算是什么情人的关系,那叶蔓也不算是青楼女子了......
她回到房间,重新钻进被窝里,脑中将今日裴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刷了一遍。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按照他所说的,自己一直就错怪了云羿......先前云羿对她说过,若他真想篡位,有的是办法,可偏偏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眼下弟弟就要出关了,整个昊明侯府还是安安静静的。云羿对她解释,她可以视作他在狡辩,但裴铄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说的这些话,似乎让事情更加明了起来。
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境呢......她一边发着抖,蜷缩成一团搅着被衾,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猜测了几种方案,却又不得要领。她正迷糊着,房门外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动,她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警惕地望着门外。却见月色下,一柔弱的身影悄悄爬了进来,仔细一辨认却是云容。
洛凡安心提到了嗓子眼, 假装熟睡,云容步子轻盈,不久便踱到床前“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洛凡安无奈地睁开眼睛“小姐有什么事么?”
云容解开裹在外头的裘衣,坐上塌来,钻进被窝,背对着她躺下“我害怕一个人睡,今晚和你挤一挤,没问题吧?”
洛凡安大感莫名,但偏偏不好拒绝,只好往床内挪了挪,给云容腾出块空地来。昔日她俩还是闺中好友时,也时常同榻共卧,现今换了个身份,这般一起躺着总觉着有些别扭。只是被窝里有多了一人,似乎暖和了些,云容将裘衣盖在被子上,替洛凡安掩脖颈。
“多谢小姐......”洛凡安喃喃道。
“凡安姐姐何须如此客气......”
云容的声音淡淡地,像秋水上飘着的落叶般宁静,然而这句话,这声称呼,却如同惊雷一般一下子劈醒了洛凡安,她坐起身来,惊恐地看着她。
她何时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她的?
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使她浑身血液逆行,寒冷之意由内而外地散发开来。
云容却还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若不是自侧上方看去,她的长睫还在微微颤动,洛凡安险些会以为方才那句话是她自己的幻觉。
“你......你大哥告诉你的?”
“他怎会告诉我这些?不过是你有些行为太过了,太招人怀疑了。”
洛凡安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是了,那次因为弟弟而问云容讨要箬勿草,还有茉茉对自己的亲近......是可让云容猜出些。
“凡安姐姐还是快些躺下吧,夜里凉,你若是冻着了,大哥可要找我算账了......”
洛凡安听闻此话慢慢躺下,心却还是狂跳不已。被衾翻动,云容转了过来,顺着月光,黑黝黝的眸子更加深邃。
洛凡安努力地放松下来,一面告诉自己,这是云容,她就算是知晓了,也不会怎样的。可气氛却是那样的尴尬,她心里知道云容为了三年前自己逃婚的事恨上了自己,今日以这样的身份躺在一块......当真难受得紧。
“对不起......”她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大哥都不怪你,我怪你些什么啊?”云容挪了过来,将一臂枕在脑袋下边。
“你......是知道我的身份后才决定带我去昌颐侯府的么?”
“若是不发生那件事,我也不想离开大哥。”
洛凡安知道她指的是皇甫慎的事,却又有些不解“云羿似乎很怕舅舅,裴铄也很怕,到底这些年来,舅舅做了什么?”
云容转了个弯,仰面躺着看着床顶,文不对题地道“你晓得当年你逃走时,我大哥是怎么一副样子么?”
洛凡安一愣,静默下来,他定是极为难过的,也怪她当时没有思虑周全......
“我......我知道我伤他很深.....”
云容突然笑了起来,咯咯笑过一阵后停下来道“他看起来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我以为他会抑郁一阵,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地接受了龙心,而后的每一天,他都该吃吃,该睡睡,同时也派人找你。”
洛凡安叹了口气,云羿早和她说过这些“是啊,他是想让我后悔,想让我知道,没有我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并不全是呢......”云容侧过身子,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大哥,你逃婚,他是很难过,也是很想让你后悔,但他对你用情至深,并不可能就因为这个而如此淡定。所以我觉着,他是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了,他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跟着曲瑾彧走!”
“不可能!”洛凡安脱口而出“我......婚礼前,我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也没有 过这个计划!”
云容嗤笑了一声“你是没有......曲瑾彧有,就够了......”
洛凡安瞪大眼睛,身子僵硬起来,手肘末端似乎麻了,声音开始发抖“你......你说什么?”
云容见她这般,冷笑一声,也撑起身子来“洛氏内力,是你教给曲瑾彧的吧?”
“我没有!”洛凡安摇头。
云容见她矢口否认,心中鄙夷,却不再说下去,又再躺了回去。
洛凡安见她不说话,爬了过去,摇摇她的肩膀“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从小不喜习武,洛氏内力我自己都练不好,怎有机会教给他?瑾彧他会洛氏内力?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云容听她这口气,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由琢磨起来,曲瑾彧的内力着实是如假包换的洛氏内力,连大哥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不是洛凡安教与他的,那他是哪里学来的呢?穆梓园守卫森严,要想偷学这个简直堪比登天啊!
她回头“没什么,你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她越是隐瞒,洛凡安越觉着有事,追问道“瑾彧的武功也不好,他不可能会洛氏内力的。”
云容心中冷笑,这曲瑾彧装得可真够像的!武功不好?呵,当年他出逃,连奚涧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恨她居然将他当做洛召楼服侍了整整三年,一想到他曾经对她所做的亲密之举,她便不由地一阵恶心。这洛凡安也不过是被她骗了罢了,若是他心里真的有她,怎会这些年来对自己做这些事情?
“当年大哥擒住他后将他关在地牢中,后来他趁着大哥外出,重伤奚涧逃走,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若不是教了他什么,他怎可打得过奚涧?”
洛凡安连连摇头“不会的!当年我和他都是被奚涧抓回来的,他有这个本事,当时怎么不反抗?”
“是啊......”云容道“当时为何不反抗?这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翻过身睡下了“我不与你说了,我困了,先睡了。”
洛凡安本来还想狡辩,但权衡了下,还是缩回被窝。
瑾彧不会这样的......她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虽说这样想,但还是睡不着,双眼睁的大大的,毫无困意。
一旁的云容并不比她好过多少,同样也醒着,心思曲奇环绕,想着曲瑾彧的武功从何而来。手中却紧紧地握着那个小弩。
两人就这样睡在一起,一夜无话,一夜都在装睡,害怕打扰到对方,连翻身都不敢。僵持了好些个时辰,终于熬到了外头鸡打鸣了,洛凡安才缓缓爬起,假装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望向云容。
云容本想假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实在没什么心情装下去了,直挺挺地爬了起来,穿戴好衣物。
“容儿......我想过了,瑾彧他......”
“别说了......”云容止住她,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洛凡安一愣,随即又觉着有些好笑,云容不过十八岁而已,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她?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呼唤着两人到外头去吃早饭。洛凡安也不推脱,应了一声,便跟着云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