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那你也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云羿捏紧裴钰的手腕,只听“叮当”一声,她手中的簪子应声落地,那声音脆的让人心头一晃。
裴钰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癫狂,一丝难过,一丝惊慌。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冷静。那绝美的容颜啊......终究是不在了。她闭上眼睛,两道泪痕刷地掉了下来“也罢......也罢......这样......也好啊......”
“好什么!”云羿将她使劲掰了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快些跟我回去!枫林苑中必定有食客可以治好你的脸!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裴钰轻笑一声挣脱了他的手“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阿钰!”云羿单膝下跪,捧住她的脸庞“你便听我一次!就算你再怎么伤心,也别伤害到自己......”
裴钰抖了抖眉毛,夸张的面部表情牵动着肌肉使得伤口愈发厉害“ 你......别管我。认识我到现在,你可见过我冲动过?我这么做......自有我自个儿的道理。”她说完之后慢慢地扭过身去,重新审视着铜镜“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而今天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步罢了。”
“你要做什么事情便和我说啊!”他刚想再说下去,突然只听“哐当”一声,他回过头去,却是裴钰的丫鬟端了燕窝进来,见到这个场景,将手中的碗碟摔了个粉碎!
“啊——”她尖叫着跑了出去。
裴钰眯起了眼睛,苦笑道“你还不走?再不走的话,我娘可是要连同你一起责罚了?”
“我倒是希望她责罚我!倒是希望她揍我一顿!”云羿虽然这般说,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我还是会让人送药物过来的。”
裴钰不置可否,依旧是坐在那边不动。
云羿再看了眼屋内的摆设,走了出去。他当然非常顺利地绕过了所有的障碍,来到了大门口。将穿着的斗篷帽檐盖好,紧接着便骑上了自己的马。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躲避什么,也不知道裴钰口中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他深知裴钰的为人。那是及其倔强好强的一个女人啊......她做的决定,还是遵从她的意见为好......
不过,他就算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却唯独想不到裴钰会采用这样决绝的一种方式......自毁容貌?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这样的事情,曾经,也只有洛召楼干过。
想着想着,他手中的缰绳一紧,马儿一声长鸣,直冲而去。云羿伏在马背上,感受着马蹄子踏在地上所发出的震动,心头一阵一阵地发颤。
上京的道路本是没有什么拥堵的,更何况云羿走的还是官道。这一路而去,形成无比的顺利。但驶过最后一个小树林,当过了一个驿站的时候。云羿不禁皱起了眉头,手中的缰绳一勒,马儿嘶鸣了一下之后止住了蹄子。
在他前边,赫然停着一路马车......不,可能这么说不够准确,确切的来说,停的应当是两路,方向是相对的。似乎谁都不乐意让着另一方,就这般僵持在那边。
这样的情况,似乎无论在哪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了,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平日,云羿便会调转马头,选择一条更为捷径的道路去走。
然而今天,他却停了下来......因为在他面前的那两队马车......他认识!
这其中一队马车上赫然刻着他昊明侯的印记,是他府中的马车!
云羿不禁苦笑......被自家的马车给堵了,这倒是件新鲜事。
而在另一方的,却只有一辆古朴的行车,装饰简单,上边也没有刻什么印记,看起来便是寻常百姓家的。
云羿勒了马头,停至一颗大树后头,将马拴好, 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出好戏。
“什么人!居然敢拦着我家主人的去路!是不想活了么?快些让开!”
说话的是昊明侯府的一个寻常侍卫,他的腰间佩戴着长剑,像是二等侍卫。然而却面生的很。云羿靠在树干上冷笑,他自个儿的窝到底现在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连里头养的狗都变了性子!
奇怪的是,那另一辆马车上头的马夫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甚至也没有反驳。
“喂!说你呢!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这可是摄政王昊明侯的马车!你胆敢不给昊明侯的面子?”
云羿躲在树干后头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都学会狐假虎威了。
许久许久,那马车上头才传出来一个声音“昊明侯?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呢......”
云羿听到那声音,心头一跳,抓着树干的手紧了紧,却没有上去的意思。
那声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顿“坐在马车上头的,应当不是云羿吧?”
“哼!就凭你!也敢直呼我们侯爷的名字!”那侍卫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大喝一声“以下犯上!可是死罪!我这便替侯爷教训你!”说着大叫一下,冲向那马车。
可是,没等他靠近,那马车的帘子后头突然袭来一股怪力,一下子打在他的胸口上,将他带出几米远。这个倒霉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口中已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借着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云羿瞟了眼那个可怜虫,低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自家的马车。
“不知是何方高人?若是有所得罪,还望不要同妾身计较才是。”
熟悉的声音从昊明侯府的马车中飘出。
“哦?在马车上的可是云夫人?老朽可是仰慕夫人的大名,如雷贯耳。若是夫人肯出来一见,今日这笔账,就算了......”
“你——”另一名侍卫暗喝一声,却被马车中的龙心叫住“不得无礼!”
“夫人......”那侍卫低头应了一声,轻轻地撩开帘子,扶住龙心的手,将她带出马车车厢,稳稳地来到了另一辆马车前头。
“妾身这厢给高人道歉了,还望高人不要见笑。”
龙心微微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呵呵......我便一直和别人说,云夫人是最为识大体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传”字话音刚落,云羿的背脊处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暗叫不妙,身子不听使唤,腾地一下窜了出去,直冲龙心所在之处。而他的手刚搭在了龙心的腰间,那马车中窜出的力量却奔腾而来,打在了他的腹腔处,激得他不由呕出一口鲜血。
当真是流年不利啊......云羿一边咳血一边自嘲地笑道,就这么短短的几天,他是受了多少伤!再这般下去,恐怕战争还没打起来,自己就先不行了!
龙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拖出了一丈之外,本是想要发怒,但看清云羿的脸庞后,她一下子愣住了,继而又见他狂吐鲜血,不由担心地大叫“阿羿!阿羿!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咳......”云羿捂着胸口,也不急着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那个马车单膝下跪“师父......一切都是徒儿的错,您这一掌......打得好!”
龙心惊恐地抬起头来,却见那马车突然之间从里头的窜出一个斜坡的梯子,紧接着,耳边听到了轮椅响动的声音。洛汶把着轮椅,从里头慢慢地出来。
“师父......”云羿轻咳一声。
洛汶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云羿居然会在此处!不但在此处!还替龙心挡了这么一掌,气的几欲发疯“你这是做什么!谁要你挡的!谁要你挡的?”
“师父......”云羿看了眼龙心“徒儿若是不挡,方才那一掌落在她身上,岂不是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龙心的眼泪不住地从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滚落,她焦急地看着云羿,替他擦去口中的鲜血,哽了哽嗓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胡闹!”洛汶气急,指了指龙心,又指了指云羿“当年!你就不该娶这个女人!”
云羿轻叹一声“可是再怎么不该娶,徒儿也娶了......既然娶了,就得负起该负的责任......”
“呸!”洛汶啐了一口,雷声般的声音打在了云羿的耳畔,震得他的耳膜阵阵发痛“你娶的是凡安!哪有这个女人什么事?她算计了凡安!算计了你!到现在,还要算计漠华的天下!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留不得!你给我让开!让我宰了她!”
洛汶虽双目不能视物,但还是滚动着轮椅上前来,对着龙心就要劈下。
云羿死死地拦住他面前“师父......”
“你要护着她就去和她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