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博士老道亡灵书
贺老道是戚家寨为数不多的外姓，真名戚家寨人也记不真切，只知道他姓贺，九十年代初期只身一人进入深山中的戚家寨，一住就生了根，二十多年了也没见家人朋友来寻，常常扛个大包就进戚岳山，不知在搞腾什么。
九十年代那会戚家寨尚不太欢迎外人扎根，贺老道是个例外，据闻贺老道颇有些本事，一来就解决了困扰戚家寨多年的蚁患和蛇患。戚家族长立马在寨中挑了间好瓦房出来给他安置，不过贺老道不喜人多的地，非要独个儿住在寨外，正好东头有间破屋，寨里众人帮着拾掇出来，就住下了。
这些都是阳琼英给庄轶叨叨的，也许是那场火烧猪妖的闹剧，庄轶和贺老道一见面总有些外人看不出来的激烈火花，庄轶自己是对贺老道屋中的魂核感兴趣，贺老道么，也许仍旧不死烧他成灰撒远山湖之心吧，庄轶猜测。
平时贺老道一直待在家，庄轶寻不到当贼的好时机，这天一大早他远远瞧见贺老道扛着一大包东西锁门进山，像是要离开好几天的样子，他当即欢喜地砸开门进了屋。
贺老道独居寨东头，因为人有些神神道道的，也没孩子敢来这边玩耍，所以即便现在是大白天，庄轶干起砸锁的活来也没啥顾忌，至于之后么，反正吸了魂核他就回去了，管他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出乎意料的，贺老道的家中很是简单清净，没有他想象中香灰满地的场景，倒是一摞一摞的书有些惊到他眼球。
不过他没有分心，那抹熟悉的气息非常浓烈，循着气息而去，在老道的书房内一块偏僻得极不起眼的角落，魂核的气息从一个木箱子里绵延传来。
木箱看起来很破旧，表面布满尘灰，像是遗弃不用的样子，如果不是有魂核，他根本不会注意。不过木箱开合处异常干净，启口边缘也非常光滑，明明是长期在用，却要装出一副弃若敝屣的样子扔在角落，是要掩饰什么？
他打开了箱子，十几块码列整齐的石头呈现眼前，他很轻易地看见了目标。一枚魂核依附在一块石片上，比他前两次见到的要大上一些，散发着淡光，有规律地鼓胀跳跃，像搏动的心脏。
庄轶不清楚魂核形成的真正原因，但有一个异于前两回魂穿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堆石块中几乎每块石头上都聚集有淡光。这些淡光他也很熟悉，论本质，它们的源起同魂核一样，都是大气中常人无法得见的能量光体，要说区别，估计是量变引起质变，他能明显感觉到那枚魂核的能量要远远大于其他石头上的淡光。
可是为什么除了这十几块石头，其他物品上没有能量光体依附呢？
也许……这里面有他莫名魂穿的答案。
庄轶尽力克制住吸收魂核的冲动，仔细观察这些石头。它们像是一个整体上剥落下来的几块残片，他不是地质学家，看不出这些石头同其他石头的本质不同，唯独有区别的只是它们上面有奇怪的纹路。
纹路古朴大气，仿佛蕴蓄着千万年的历史哲理与生命厚度。庄轶敢肯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纹路，但却一眼就看懂了它们的含义——不是原始人的简单壁画，不是古外族的岩壁图腾，而是一种文字，写给已死之人，东土称作冥文，西方叫作亡灵书。
这些文字不像他曾经看到过的水文和阴文，更不像古埃及的楔形文，他本应完全陌生，却又诡异熟悉。很显然，贺老道对这些文字并不熟，因为他拼错了，明明是四块残片，他却硬要拼成一块。
庄轶伸出爪子将石块顺序调换了下，断续的文字显现出相对完整的含义。
亡灵朝圣，歌唱，歌唱。
你是万物之主，永恒之神。
我们自你而来，因你而成神圣。
读到此处庄轶一顿：嗯？好熟悉，虽然有些差异，但这不是古埃及那本鼎鼎有名的《亡灵书》吗？不过《亡灵书》首句是“亡灵起身，歌唱太阳。”颂唱的是太阳神拉，这些冥文对太阳神没有丁点提及，连带《亡灵书》中所有明确赞美太阳神拉的祭词都消失不见。
古埃及人相信，人间与冥界“奥西里斯王国”之间有一片诸魔地带，亡灵要到达“奥西里斯王国”必须经过这一地带，面对各式狰狞恶魔的恐怖阻挠。为了护送亡灵成功到达冥界，伟大的冥界天平审判者托特神书写了亡灵书，依托古埃及祭司们之手，卷写于纸草之上，死者手持纸草卷亡灵书，就可以抵挡恶魔攻击侵扰。
庄轶熟知亡灵书是因为老爸的关系，老爸虽是个普通的山镇泥瓦匠，却好读些稀奇古怪的书，《亡灵书》便是其中之一。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时间在你的脚下卷起尘土，而你永远不变。
你通过了那扇黑夜的背后闭起的门，
使愁苦中躺卧的灵魂欢喜雀跃。
这一段也是《亡灵书》中的内容，他忘了是赞美太阳神拉还是冥界之王奥西里斯。
你在虚无中行走，你在万象中行走。
你是光是暗，是火是水，是玄色混沌是黎明黄昏。
生命由你而起，你是生之源泉。
亡灵因你蒙恩，你是死之主宰。
你前行，时间流逝。
你后退，光阴倒转。
你驻足，万物亘古永恒。
这一段就不是了，他搜遍脑中所有库存也没找到对应的文献，也不纠结，继续往下看。最后一段居然不再是玄之又玄、意义不明的文字，而是几句吸炁法。
炁他也是知道的，炁乃天地初始的混沌，宇宙万物的本原，人体的第一灵体，风水养生很多以“气”命名的概念，其实说的是炁，炁乃先天之炁，气为后天之气。
文中把炁描述成虚空飘荡的浮尘，凡人无法得见的调皮光之精灵。庄轶眨巴眼：难道就是我平日里总见到的能量光体？
他照着吸炁法所述尝试吸入能量光体，静坐入定，呼吸之间，能量光体果然风涌波动汇聚而来，慢慢进入身体内，他可以感受到吸炁后灵体貌似变得明亮了一点点，突然又悟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虽然仍旧没弄明白魂穿之谜，但总算搞清楚了魂核的本源是炁。这些石块不过是一个整体的残片，也许找到其他残片，就能知晓真相。
再也没什么其他值得研究的，庄轶爪子伸向魂核，闭上眼睛，准备返回原来的身体。
魂核融入灵体，黑斑开始修复，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他这回魂穿了几天时间，想来现在应该正待在医院里输营养液，老妈估计守在旁边，也许还有同寝室的兄弟。他笑着睁开眼帘，却傻了眼。
木书桌，破箱子，各种石头，墙角堆满瓷器铜罐和道不出形状的旧物……怎么还在贺老道屋里！？
他伸爪凑眼前：操！猪蹄！不是吸了魂核就应该回魂的吗！
他赶紧审视灵体，大约明白了无法回去的原因——灵体的黑斑还在，虽然小了点。可能这回黑斑过大，一枚魂核无法补全。
仅有的魂核已被吸收，连带其他石头的淡光都被他吸了个干净，四下里再也感应不到魂核的气息。他郁闷了，难道要当一辈子猪？
不过对庄轶而言，烦恼只是过眼，区区两秒时间，趴地蔫了一会，他立马又满血复活：指不定过几天第二枚魂核就出现了呢，天无绝猪之路！
翻进贺老道的厨房填饱了肚皮，打着饱嗝出来的时候目光再度被一摞一摞的书山给勾住，倒不是他这人爱书成痴，而是有一类书出现在贺老道屋里，本身就是件奇葩事。
蹄子掀开书山的山顶，随意戳下几本，清一色三十二开大小，无论印刷还是排版都无不彰显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古朴风味，书名皆是《人类先祖》、《进化论》、《生物变异》之类，作者名是贺衍珍。
贺？庄轶留了个心眼，专找贺衍珍的书，终于在一套名为《“夏娃”后裔》的精品收藏版书页中找到了作者的半身像，虽然戴了副方框眼镜，胡子没那么长，头上也没顶个髻，但眉眼轮廓，分明就是贺老道。
作者简介一栏是这样介绍的：贺衍珍，著名生物学家，斯坦大学博士，东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进化生物学研究所所长，在人类起源、生态环境与生物变异研究方面贡献卓越。
庄轶咋了舌，没想到顶个道士髻舞把桃木剑叫嚷着要烧猪妖的贺老道二十多年前居然是学术圈内有名的生物学家！？
可是昔日鼎鼎大名的生物学家怎么会突然半路出家改行当道士呢？庄轶爪子戳戳头，也许就像伽利略是天主教徒，牛顿相信上帝创造世界一样吧，不同的是伽利略牛顿笃信上帝，而贺老道信了元始天尊。
贺老道在人类进化论上支持“非洲单源说”，认为全世界的现代人都是一名生活在约15万年前的非洲女人“夏娃”的后裔。当然这是他二十多年前的主张，现在观点是否有变更就不清楚了。除了人类进化研究，贺老道在其他生物领域也颇有建树，庄轶翻到了《两栖动物研究》、《南地昆虫目录》和《亚洲蛇群生态》等书，突地想起戚家寨人提到贺老道一来寨中就解决了蚁患和蛇患的事，不由抽了抽嘴角：人家一研究昆虫和爬行动物的专家，解决些蚂蚁和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庄轶对人类起源的兴趣并不大，再加上蹄叉毕竟没有十指灵活，随意翻翻就扔回了书山之中。他瞧向另外几摞书，这回发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张献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