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人物的尊严】
第十九章【小人物的尊严】
翌日
清晨的阳光将一道道金灿灿的光线射入了破旧的纱窗，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盘膝而坐的林震东缓缓地睁开了眼，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舒服”
打了一晚上的坐，终于把两日以来在马背上的奔波之苦一扫而尽。林震东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全身的关节咔咔作响。
“这个周峰到底是何许人也？我以前在徐州也不曾听闻过此人的名号，不过既然能弄到张大师的绝笔之作，此人定当不简单，而敢于拿出来公众展示更是有魄力。”林震东挑了挑眉毛，自言自语道。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细小地敲门声。
“林老爷，您醒了吗？”
“这个沐沐一大早跑过来干什么？”林震东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昨晚那个脆弱的女孩：“门没锁，进来吧。”
只见沐沐用一只胳膊顶开了房门，双手端着一个装满水的大铜盆，盆檐上还搭着一条看起来挺廉价但是崭新的布巾，小心翼翼的将水盆放在了屏风旁的木架上。
“林老爷，洗把脸吧，家里的布巾我怕您嫌脏，这条布巾是我早上跑出去买的，虽然粗糙，但绝对是干净的。”
这条面巾是沐沐一大早跑去东正街上的一个绸缎庄买的，她刚去绸缎庄的时候却被掌柜的赶了出来，就她现在这副模样，任何一家店铺的人员看到她都会把她当做乞丐。后来她拿出了铜钱一再表明自己是来买布料，掌柜的才让她进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只买了一块最便宜的面巾。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林家祖宅给林震东打水洗脸，这跑来跑去的免不了要出一身的汗。原本乌漆墨黑的脸上经过汗水这么一流更显得滑稽可笑。
林震东歪着头看着眼前这只“大花猫”，忍不住笑道：“有空给我打水，怎么不先给自己洗洗。一大早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讨好我吗？”
沐沐闻言赶紧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煤矿里的那些臭男人一个个都是色胚子，我这样脏兮兮的反而能不被他们吃豆腐。”
说着说着沐沐从内衣兜里掏出了几枚铜钱，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林老爷，谢谢您宽宏大量没有怪我私闯您的府邸，更谢谢您没有抓我去官府。这里有几文钱，虽然不多，但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想就用这些来弥补我这些天的房租钱吧。”
林震东闻言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看到沐沐深深的鞠了一躬，诚恳道：“别，请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我知道，您看不起这一点小钱，也不在乎那些个房租。但这些钱都是我一步一步从煤矿洞里背出来的血汗钱。我知道，我是一个被父母抛弃孤儿，是一个邋遢的小乞丐，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小人物。自从收养我的那个老头子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像您昨晚那样让我坐下来，给我饭吃。或许在您的眼中，这只是一个随性之举，但在我沐沐的眼中，这便是天大的恩情。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尊严，请您不要在我被践踏了十几年的尊严上再补上一脚，好吗？”
林震东再一次被这个瘦弱驼背的小女孩给震惊了。他望着这个外表柔弱，却有着强烈自尊心的小女孩久久说不出话来。
沐沐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声道：“林老爷，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背煤。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爬到您的府邸里来了。”
说完沐沐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等等。”
沐沐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听到了身后林震东说的话，便又退了回来，疑惑道：“林老爷，您还有事吗？”
林震东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来：“你不是说欠了我一个天大的恩情吗？给我几文钱就算是了事了？”
沐沐一愣，苦涩道：“可是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能报答您了。”
“不，你有。”林震东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沐沐被林震东这句话给说懵了，她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报答林震东的。
林震东抬起手来指着沐沐，打趣道：“就是你自己咯。”
“……”
沐沐此时的嘴巴张的都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难道他也跟那些臭男人一样？不，不对。林老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以林老爷的相貌和家财怎么会看上我这个邋遢女人呢？但是，我又能给他做些什么呢？
林震东似乎看穿了沐沐的想法，哈哈大笑：“你别乱想，我可不是要你的身子。你看，这间宅子是我们林家祖屋。虽然我已经迁至外地了，可我并不缺钱，所以一直没有卖掉它。
但我长期不在永安镇也实在是件麻烦事，为了以后防止像你这样的类似事情出现，我决定给我这套老宅找一个管家。我昨天经过大堂偏厅的时候发现你做的很不错，打扫的很干净。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去背煤了，我想聘请你当我林家祖宅的管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我？呃，这。啊！”沐沐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给砸晕了，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的在腰间掐了一下，结果疼的她一叫。
“您这是说真的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呢，我怕辜负了您的期望。”沐沐虽然知道了这不是在做梦，但她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震东洗了一把脸，继续道：“你也不用做什么事情，就是每天擦擦桌椅，处理一下杂草，看着家里别让陌生人进来就行了。”
“既然这样，老爷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不会让您失望的。”沐沐激动的说道。
林震东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随后说道：“好了，我现在要出去办事，这里有十两银子，待会你去街上给自己买一套像样点的衣服，然后回来洗个澡。我不想回来的时候你还是这么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别人还以为我林家穷到这般田地，管家居然像个乞丐。另外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不需要问我。”
沐沐看着林震东放在桌子上的十两银子一阵发晕，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或许连想都没有想过，林震东说的话她也只听进去七八分，回过神来后小声问道：“老爷那您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吃了。”说着林震东便走出了屋外。
林震东感受着秋天阳光直射的温暖，想起待会马上就能看到张大师的遗作，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妖孽般的弧度，顿时邪气凛然：“今天似乎是个不错的日子。”
原本已在屋外的林震东突然回过头来，朝屋内喊道：“如果你愿意，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姓林。”
“林沐沐……林沐沐……”小女孩不断地重复念着这三个字，泪水不禁决堤而出。
……
“常伯，一碗打卤面，规矩照旧。”
“咦，这不是小东子嘛，你都有十几年没来常伯这里吃面咯，依旧是两个鸡蛋，不加胡萝卜丝没记错吧。”这名叫常伯的老人家踉踉跄跄提着一个水壶走到了林震东的面前，呵呵笑道。
东正街是离林震东祖宅最近的一条街道，这名叫常伯的老人看上去差不多已经是花甲之年了。林震东自打有记忆以来常伯就已经在东正街尾卖面了，算一算也有二三十年的时光了吧。林震东从小不爱吃别的，就爱吃常伯下的打卤面，这一吃就吃了十多年，说常伯是看着林震东长大的这也不为过，否则寻常人怎么敢叫他小东子。
林震东双手接过常伯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道：“常伯记得没错，这些年我搬到青州去了，孩子都九岁大了。期间一直想回来吃常伯做的打卤面，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时间，这次正好来徐州观摩一下张大师的真迹顺便再尝一尝常伯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啊”
常伯叹了一口气，落寞道：“唉，若是你再晚一些回来只怕就见不到常伯我咯。近些年来常伯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每一天晚上睡觉总害怕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常伯一拍额头：“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一大早的肯定饿坏了吧，常伯去给你下面吃去。”
林震东望着常伯苍老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唏嘘。他看的出来，常伯其实并没有得什么重病，只是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又没有什么营养补充，导致了身体长期处于亏损的状态。以目前的状况看来，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在林震东的记忆中，常伯膝下育有一子，由于老伴去世得早，几乎都是常伯一个人一手带大的。常伯自己什么都舍不得买，有一点好吃的都留给儿子吃了。由于白天都要摆摊下面，对这个儿子是一直疏于管教，最终导致了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性格。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点积蓄都被那个不孝的儿子给挥霍一空了，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花甲之年还要出来靠摆摊维持生计。
吃完面后，林震东又跟常伯闲聊了几句，趁常伯一个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张银票塞在了常伯的身上，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原本林震东时想借吃面为由，给常伯一些银子让他能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好好享受一番。但就在那一瞬间，林震东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那个叫做沐沐的小女孩，思虑一番过后才决定偷偷将银票塞到常伯身上的。
林震东一个人散步在儿时玩耍过的大街小巷中，发现除了路面修整过以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最后他走到一个以前经常来游泳的池塘边望着水面阵阵出神，自嘲的笑道：“是啊，凭什么有钱才是爷，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尊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