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阵苑凌尘
新生宿舍园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些形态各异的晶体灯仍自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四周嘈杂的声响却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成了偶尔的低语，大部分宿舍在一天的喧嚣中陷入沉寂，只有寥寥几处未灭的灯盏显示着房间的主人依旧在活跃着。
墨染来到紫荆苑四层的第十个房间，诧异地发现宿舍灯竟然还亮着。
他知道新生宿舍都是两人间的，那么，和自己同宿舍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到门上镌刻的魔纹法阵，从口袋中拿出那张晶钥匙，贴在了法阵中央的空白处。随着晶钥匙融入法阵之中，法阵的线条华光一闪，随即渐渐消匿在门中，整片门又变得光滑整洁，看不出一丝痕迹。
推开门，墨染发现房间的布饰和自己想象中差不多，由于只是新生第一年的居住地，所以宿舍就只有简简单单的桌、椅、柜、床而已。
两张床，一张上面盖着崭新整洁的铺盖，另一张，上面则躺着一名姿态奇特的少年。
那少年体型看起来比墨染要小一些，他穿着宽松的绛紫色上衣、深蓝长裤，随意躺在略显凌乱的床铺上，半张脸被一本打开的厚厚的书盖住，书底檐正挡在鼻翼处，只露出嘴巴。他高高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支“冰凝露”，不时放入口中嘬一口，间隙中却也不忘哼两句欢乐的调子，看起来惬意得很。
少年听到声响，受惊般将没吃完的冰凝露一把塞入口中，腾出手扯开罩在脸上的书，“蹭”地坐了起来。
只是那支水属性的冰凝露温度确实低的可以，少年的脸立马变成了苦青色，他急乎乎地把手摊在嘴前，哈着热气，试图温暖下冻得已经有些打颤的牙齿。
“你好。”看到少年手忙脚乱的样子，墨染笑着打了声招呼——这少年看起来很好相处。
“你……你好，”少年嘴唇仍有些哆嗦，不过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了，他又微微闭上眼睛，舒了舒气，看样子是终于回复过来了。
“你来的真够晚的。”他歪着头盯着墨染，语调平稳、欢快。
“路上遇到了点事情，不过总算是按时赶到了。”墨染脱下黑色的外衣，胡乱卷了卷，扔在桌子上，随后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是啊，能按时到就行了，来得早了，都不知道做些什么。”少年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又说道：“我叫沈凌尘，这一年，请多多指教了。”
“沈凌尘？”墨染扬了扬眉毛，语气有些惊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是。。”看到墨染略有所想的表情，沈凌尘无奈地嘟囔道，“看来你也已经耳闻过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姐姐——沈凌烟了，”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唉……作为她的弟弟，我压力好大啊。”
墨染友善的笑了笑，他看得出来，沈凌尘话里并没有什么自卑的情绪，有的也只是对自身的调侃罢了。
墨染岔开话题，“我叫墨染。”
“墨染，”沈凌尘精神振了振，语气又变得欢快了，“你是什么系的？”
“什么系。。”墨染迟疑了一下——好像自己并没有被告知分到了哪个院系。“我也不知道，我下午才到圣院，也没见过几个人。”
沈凌尘瞪着墨染，奇怪道：“你该不是连自己是魔导士还是剑士都搞不清楚吧？”
墨染耸耸肩，他是临时起意才加入的圣院，之前竟也忘记向莫长生询问相关事宜。而这种事情，其他人大概不会如此纠结，可墨染又有些不同，魔导士或是剑士的身份配给他貌似都没什么问题，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莫长生替他报名的是哪个分院。看来，明天还得去武苑部问个清楚。
“你这人倒有些奇怪，难道是魔武双修？”沈凌尘见墨染貌似真不知道自己所属何院，不由又好奇瞅了他一眼，随后道：“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武苑的咯？如果真的被分到武苑的话，那就太好了，我一定会让姐姐好好关照你的。啊，对了，我是阵苑的。”
“阵苑？”这次轮到墨染有些吃惊了，阵法这一门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大抵知道些，这是一类神秘的魔法分支，奥法无穷，包罗万象，威力自然是极大的。
至于阵法大师，墨染以前没机会接触过，现在却也知道一位，那就是仙羽。峰顶宫殿里的上古阵法，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也正是因为这样，听说室友是阵苑的学生，他才会感到有些新奇。
墨染的反应早在沈凌尘预料之中了，到达学院的这几天，许多听说这件事的人都是这副差不多的表情。毕竟如此繁杂深奥的阵法学，没有一定的天赋和耐心是不会有所成就的，而圣院阵苑的考核，更是极为苛刻。
就目前的圣院来说，阵苑的学生与导师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百人，相比那些动辄数千人的武苑、魔苑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报名那天，提交阵苑的一共有一千七百四十三人啊，最后被录取的只有五个人。。”沈凌尘回忆起前几天刚到圣院的场景，语气里满是郁闷和无奈，“你说都这样了，还要把考核放得这么难，这些阵苑的导师一个个都在想什么，成心要和自己过不去么？？”
听到这个入学率，墨染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试想一下，从近两千人中只选出五个人，这五人是要有怎样令人发指的资质？
墨染望着眼前仍带些童稚气息的少年——看来这少年的资质绝不会比自己所谓的双属性魔法使的资质差。
“这么说来，阵苑人数虽然较少，但却绝对都是顶尖资质的，战力较之魔苑、武苑，也不会相差多少吧？”半晌，墨染才问道。
沈凌尘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阵苑大多数人所选的课程都是偏向于大型法阵的，这种法阵实用价值很高，而且相对简单一些。真正学习微型战斗法阵的人很少，据我所知，我们阵苑战力第一的师兄在整个圣院，也就排在第九而已。”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由摇了摇头，说：“据说，阵苑这些年被压的很惨，地位甚至比音苑都不如，早已是圣院四门垫底的存在。唉，看来拯救阵苑的任务，要落到我身上了。”
墨染发现自己这位室友似乎有些自恋的倾向，但这念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他随即被话中暗含的喻意吸引，脱口道：“被压？怎么，这学院之间难道不是很融洽么？”
他也只是机缘巧合才成为了一名圣院的学生，对圣院也只有一个模糊地印象，并未了解多少，至于学院内的分门派系，更是一概不知。学院不是学习的地方么？有攀比倒还可以理解，至于对一个院系的打压，则做得有些太过火了吧？
听墨染这么一问，沈凌尘立即坐正了身子，眼睛也变得晶亮起来，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不融洽？嘿嘿，何止不融洽，简直是势同水火啊。不仅学院之间，就算是在学院内部也是纷争不断。这圣院可是乱的很呐。”
“乱？”墨染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这可是周国最负盛名的学院，前来学习的不乏王族贵胄，怎么会乱呢？”
沈凌尘笑着解释道：“就是因为公子哥儿太多了，谁都不服谁呗。圣院的教学方式你入学前没有了解些么？他们对学员私下的争斗是一概不管的，额，或者说是管不了比较恰当一些。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啧啧啧……这打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想象着那种画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看来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这圣院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墨染寻思着，看来今后免不了会生出些摩擦啊，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圣院能不能排的上号。不过，若是有人无故挑衅，自己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看到墨染低着头不说话，沈凌烟还以为他是为以后的学院生活担忧，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一般不会对普通学员出手的，更何况，有我姐姐在，我们两个这些年会过得安稳的很。”
看来沈凌尘是误会自己了，不过墨染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然说了句——“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沈凌尘怔了怔，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下自己这位室友，不禁笑了起来，“说得好啊，让他们尽管来好了，我也是从来不怕麻烦的，有什么好玩刺激的事，你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墨染听到沈凌尘明朗的话语，忽然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又仔细看了眼坐在床铺上的室友，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单纯的少年，懂得如何去直白地关心别人，也许再过几年，就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了吧……
窗外，霓虹灯火依旧，夜色却更显深重了，虫鸣声透过半开的窗子，清晰地传了进来。想到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有那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溯楼，墨染忽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睡了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额……哦，好吧。”
墨染躺在床上。
柔软的床垫，温暖的被子，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中睡过了，可不知为何却总也睡不着。他想起了旅馆的硬木板床；想起了自己拨了一夜篝火的那片草地；更想起了那棵自己背靠着、避了整晚的雨的大树。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在梦中？
那座古老的溯楼出现在了脑海，他仿佛又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轻语低吟；那抹缓缓向自己逼近的黑色轮廓；破碎的玻璃、沾染血迹的桌子，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断轮换。墨染感觉自己脑海一片纷乱，几乎要被逼疯了。
忽然，光线莫名变得亮了起来。阳光洒下，他暖融融地躺在果园草地上，慵懒得失去了力气。这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他想仔细看清楚，却总也辨不出面容。
“小朋友，我请你吃个苹果好不好？”
“我请你吃个苹果好不好……”
“吃个苹果好不好……”
“好不好……”
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扣住了墨染的脖子，他喘不过气来。
“墨染……”
“墨染！”
墨染“倏”地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