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归于平静
那神秘人被墨染与雪柔困在中间，面色阴晴不定，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而已经占据优势的墨染在一击逼退神秘人并成功救出剑下的婢女后，也未乘胜追击，反倒是愣在当场，神情怔然。
没有人知道墨染此时在想些什么，他面容同样阴晴不定，但与神秘人的阴沉不同，他脸上更多的是困惑与震撼。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万载过后银枫断脉下的草木并未有丝毫生长，终于知道为何万载悠悠时光，风吹雨打，银风城却依然不染一丝尘埃。
因为自己看到的草木仍是万年前的草木，银风城也是万年前的银风城，在永恒圣域的笼罩下，时间竟然被定格，再不会随外界发生变化！
他终于了解到永恒圣域最本质的秘密。
雪柔同样是面露惊疑之色，她心中的震惊程度更甚于墨染。
为了减轻自身神念的负荷，墨染并未将雪柔笼罩如永恒圣域中，因此她看到了许多奇怪的景象——
她看到那本惊慌失措的婢女竟忽然“瞬步”至自己面前。
她又看到袭击者在这一瞬间剑式由横斜变成竖砍。
她还看到本在自己身边的墨染并未有丝毫动作，却也也似“瞬步”一般兀然出现在那神秘人眼前，手中剑也已直指向他咽喉！
这……简直是荒唐！
莫非是自己一时恍惚，错过了许多事情么？雪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现在的局面已经变成——那婢女不知如何逃脱了神秘人的挟持，而墨染此时也与那神秘人激战到了一起。
雪柔知道眼前怪异的一切定然事出有因，她想起之前在房前也曾被一则奇怪的结界笼罩，莫非眼前的变化与之前的经历有所联系？瞥了瞥墨染手上的戒指，雪柔勉强抑制住心中的猜疑，又将目光转到庭前的激斗上。
墨染的杀气虽然只是初具雏形，却也不是神秘人的元素斗气能比得了的。双剑的每一次交击，附在蓝明幽焰剑上的猩红剑煞都毫不留情地破开对方剑上的赤色斗气，狠狠击在剑体上，而没有斗气的保护，普通附魔剑的韧性甚至比百炼钢剑都有所不如。不多时，那神秘人便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渐渐趋于凭借身法躲避墨染的进攻。
可墨染怎能让他得逞？他有风元素的加持，本就要比神秘人快几分，更何况对方已受了伤，体力也渐显有些不支，外围又有雪柔在一旁密切关注着战局动态，如此大的优势之下，墨染一时竟是毫无顾忌，只攻不守，每次出手都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硬是逼得对方与自己正面相搏。
就这样数十下之后，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柄红色的附魔剑终于承受不住，于半身处出现一道裂痕，而那神秘人显然听到了这声轻微声响，看到剑身上的裂痕，惊慌之下身形不觉随之一顿。
墨染目光一寒，见神秘人滴水不漏的防御终于出现一丝破绽，蓝明幽焰剑上登时红芒大涨，长剑横扫而出，迅如疾电，在神秘人惊愕的目光中，竟是直接将斜挡过来的附魔剑削掉一段，同时去势不减，直直削过神秘人的脖颈。
寂夜无声，只有天上那轮弯月更显皎洁，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那神秘人右手仍紧握着半截断剑，左手捂住脖子，只见汩汩鲜血自指缝间流出，不多时竟浸染一地，在附魔剑还未消散的火红斗气映照下，略显有些可怖。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墨染，骇然圆睁的双眼中满布血丝，踉跄两步似是要向墨染走去，只是忽然间却又身体一晃，扑倒在地，兀自挣扎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墨染缓缓舒了口气，松手间，蓝明幽焰剑直直坠落，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如琉璃般碎溅一地流光。
断剑、鲜血、尸体。
这些寻常人又能有几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墨染望向婉儿，发现那一群人缩到了一起，无不是面色煞白，身子瑟瑟发抖。
“你们认识他么？”他随手一道劲风扫开神秘人遮面的黑布，出声问道。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了那尸体一眼，却没有人回答，婉儿也同样是摇了摇头。
墨染略一沉吟，念到此事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也不欲深究，且在这冷清的夜，让这么一群姑娘面对一具尸体也有些不太好，便道：“今晚你们什么都无需做，都回房睡觉吧，这里所有的事等明天金老板来了再处理。”
他说的所有事自然包括处理尸体，众丫鬟都不由松了口气，应了声便结伴回房，只是这一夜能不能睡得安稳，却不得而知了。
墨染与雪柔自然也回到了客房。
之前打斗的地方距离客房并不仅，但一想到那躺在后园的尸体，二人都没了谈话的兴致，只默默并排走着。
等他们来到院中，却发现有人静静站在那里。
婉儿似乎是故意避开丫鬟，独身一人来到这里。天上的月仍被云遮住，夜色深重，星光惨淡，她身着的白纱衣裙却似在星光下透出莹莹微光，反倒成了这幽暗环境中最显眼的存在。
“我问你，他刚刚只是让你转个身，你为什么不肯？”面对墨染询问的眼神，婉儿开口问道。
墨染不知她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只得皱眉解释道：“我与他修为相近，若是多做纠缠被他所趁，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损伤。”
婉儿道：“就算不肯，你也不需要立即动手，若是救援不及，让他真的把小茹杀了，那该怎么办？”
墨染摇头道：“杀了便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的事……”婉儿怔怔站着，似乎直至现在才真正认识墨染这个人一般，“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
墨染又想到方才死在自己手中的人，那断剑残尸此时仍躺在后园中，只觉一阵心烦意乱，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耐道：“不然我要怎么做？那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只因一人而束手束脚的话，那又要置其他人的安危于何地？”
婉儿登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答，呆站了许久才涨红了脸嚷道：“你根本就是未顾及她，如果被挟持的是雪柔小姐，我不相信你还会这么做！”
“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想让结果朝好的一侧偏移。”
墨染淡淡说道，“看来婉儿姑娘年纪尚小，还不知道人世险恶，竟连最基本的取舍都不会选择。”
婉儿神情复杂望着墨染，通过之前的接触，他本认为墨染是性格温和的人，可如今却又看到他狠决冷酷的一面，她不知道这两者哪个才是真正的墨染。
“也许你是对的。”她深深看了墨染一眼，向外走去，没走两步，又回头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根本不愿尝试，只是想着按照你所认为的最好的方法去做，这样未免有些太武断了。”
看到婉儿一步一步渐渐远去，墨染眉头微皱，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我本以为她已经懂很多事了，现在看来，她毕竟年纪太小，而且生活得很顺遂，这样的人从未接触过现实的残酷，所以才会将一切都想得这么好。”未久，他摇了摇头，似是在自言自语。
“现实的残酷……”雪柔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此时缓步走到墨染身旁，柔声说道：“其实并非每个人的现实都是残酷的，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去接触这种残酷的现实。”
她看到墨染诧异的目光，认真问道：“你当时有几分把握将那丫鬟安全救出？”
墨染一愣，道：“至少七成把握。”
雪柔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面色露出一丝欣喜，道：“其实之前我也认为你出手得太快了，在我看来，你至少应该试着再争取一番，正如婉儿姑娘说的——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既然当时你已有七分把握，这么冒险倒也说得过去。”
墨染一阵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问道：“雪柔觉得我是个残忍的人么？”
雪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情，又想起月光下那具惨白的尸体，低声说道：“你在杀人之后表现得过于平淡了。”
她说的很隐晦，可墨染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
像他们这种年纪的人，本还不应该接触到大陆上的杀伐争斗，可墨染却已经近乎对此麻木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墨染知道雪柔是在担心他，他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么？”他又听到雪柔问道，“若被挟持的人是我，你也会这般选择么？”
墨染有些迟疑，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他想把之前对婉儿说的话再说一遍，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我……”
“看到你有所犹豫，雪柔便已经很高兴了。”他听到雪柔这般说道。
“你是不是掌握了无间圣域的运用方法？”见墨染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雪柔转而问道。
墨染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戴着戒指的手放到眼前，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