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风雨十年
“流若主任是否已经去过竹麓村了？想必那儿的人也不会忘记这件事吧？”墨染目光悠悠，语气平和地说着。
他说得很详细，十年前的种种已被他埋在内心最深处，如今再次翻出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些记忆一丝一毫也未曾淡去。
“那天，我在村子西头的果园里睡了一觉，回家后，父亲便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他好像有些焦虑，检查了我的身体，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屋子中，关上门，不知在做什么。”
“他甚至连晚饭都没吃，过了很久他才走出屋子，又喊了我，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阵法，让我把手伸进去。”
“可是，当我把手伸进去之后……之后……”
墨染说到这儿，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也微微有些扩散，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
“是一道黑影，”他声音忽然有些嘶哑，嘴唇抖动，努力想要保持声音的平稳。“我不知道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被扯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剑，父亲毫无防备，被一剑刺中，受了很重的伤……那黑影的实力很强，父亲又受了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他……就是他……”墨染面色有些泛白，话语也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杀了父亲、母亲之后，还要杀我，我……我昏了过去……”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身子在微微颤抖着，眼中更是透着一丝明显的恐惧。
流若等他平静下来，方才沉吟道：“墨大哥在阵法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凌尘，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么？”
沈凌尘回答道：“听墨染的描述，似乎是有人将一些邪恶的东西植入他体内，若是想将这些东西扯出来，用的，应该是‘返元’阵。”
“返元阵……”流若点了点头，稍稍思索片刻，又问墨染：“之后呢，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不知道……”墨染神情疲惫地摇了摇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村子里了。”
“这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众人听到这里均是神情微震，望着墨染的目光愈发变得柔和起来。
墨染继续说道：“是一个女人救了我，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也是她照顾着我，我当时情况很不好，只记得自己有时会呆坐发愣一整天，什么都不想，就只是坐着。这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我的情况逐渐有些好转，她便开始教我一些魔法技巧和武技，我当时……我当时发了疯似的学习，强迫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才能暂时忘掉一些事……”
房间的气氛有些压抑，有一股沉重在蔓延，流若叹了口气，问道：“她……后来离开了？”
“是……”墨染点了点头，“我们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我……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在外面练剑，等再进屋时，她已经不见了，然后就再没出现过……从那以后，就一直是我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他舒了口气，脸上竟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这笑容中包含着太多的怅惘与心酸，落到众人眼中，却是比放声痛哭更要悲伤。
屋子里忽然传出小声的啜泣，是千月忍不住哭了出来，旁边的雪柔也轻咬着嘴唇，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
流若、莫长生、伍秋月坐着，低下头，沉默不语。
站在一旁的沈凌尘、风宁远则是面带不忍地望着墨染，沈凌烟虽未表现得这么明显，面容上也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
只有那老者叹息之余，又似想到什么，问道：“那救你的人为何会这么及时出现，会不会是她……”
“不是！”房间蓦然响起一声清喝，却是墨染神情激动地打断老者的话。
他意识到这种态度有些不敬，转而摇头低声道：“她是真的照顾我……”
老者听他这么说，并未坚持，而是摇头温和道：“是我错了。”
墨染没有说话，他能体会到那女人对自己的态度，绝不是刻意表现出的，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怀疑她。
房间又是一片沉默。
忽然，只听一声轻微的“吱呀”，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墨染离门最近，微微侧目，正看到风铃儿探出半个头来，摆摆手冲他嘻嘻笑着，灵动的大眼睛又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铃儿，你跑到这儿做什么！”见是风铃儿走了进来，风宁远神色变了变，他一向最为了解自己这个妹妹，怕她看不出这压抑的氛围，说些口无遮拦的话。
“人家没事做……，”听到风宁远没缘由的训斥的话，风铃儿有些委屈，“听别人说你们在这里，我就来咯，咦，你们都怎么了？呀，月姐姐，你怎么哭啦？”
千月勉强笑了笑，对风铃儿招了招手，“没事，你过来。”
风铃儿立即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抱着雪柔的胳膊摇了摇，随后疑惑望着眼前这些表情奇怪的人。
经风铃儿这么一闹，房间内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众人都不禁缓了口气，只有风铃儿仍是一脸不解，左看右看，又嘟起了嘴。
“墨染，莫非你暗元素本源之力的消失，也与那件事有关么？”沈凌尘忽然开口问道。
墨染此时心情已趋于平静，笑了笑，回答说：“之前遇到仙羽尊者大人，他看出我体内暗元素的异常，便将我身上的本源之力化去了，这样正好，这种本源，我也不想要。”
“仙羽尊者？”听到这个名字，几位导师都是神情一动，似是有所耳闻。
流若道：“你是说，之前那件事是因为暗元素本源？”
墨染道：“算是这样吧……他在我体内发现了一枚珠子，据他所说，那黑影正是这枚珠子借暗元素化形的。”
“这件事我也知道，”千月插过话来，“仙羽尊者说，圣者以下接触到这珠子，心神会被瞬间吞噬掉。”
流若震惊之余缓缓点了点头，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
这必然是围绕墨染而展开的一个大阴谋，幕后主使是谁，经过墨染这一番叙述，流若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只是猜到答案的他更有些忐忑起来，思索间，眼眸中也露出一抹隐晦的焦虑。
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他找到……
只是他若知道宇轩大哥因他的设计而死，心底会不会有些许后悔？
也许……不会吧，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这种事而产生丝毫心绪上的波动呢……
流若暗自苦笑一声，又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神情落落的墨染，心中却已做出了决定。
那人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无人知道，那枚珠子现今既然被取出，会不会引发对方后续的动作，也无从得知。流若只知道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墨染，至少要让他在再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不至于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