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义母林夕说机要
接下来三个月柳知返一直和司徒暮影在后山继续参悟罗刹化血尊，而司徒暮影仿佛遇到了瓶颈，半年前就已经领悟到石像左臂的脉络走向，但这半年来他的罗刹之力没有任何进步，只是身上的煞气更重了几分，渐渐变得不似人类，离他十几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阴冷的寒意。
反倒是柳知返，也许是因为他是古魔残魂转世的缘故，三个月来他在参悟罗刹化血尊上虽然称不上一日千里，但也堪称神速，整个石像上半身的脉络他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黑色石像在他眼里仿佛一个被层层剖开的尸骸，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筋骨都逃不过他的心眼。
好像那些诡异繁复的脉络走向天生存在于他体内一般，不过柳知返除了司徒月婵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人，罗门几次询问柳知返都说他尚未感应到罗刹化血尊的律动。
罗门老祖虽然失望但却并未过多怀疑，因为柳知返资质的确不如司徒暮影，而且他当年参悟罗刹化血尊也是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感受到一点点灵韵，不过柳知返感觉得到，罗门心中十分急躁，甚至有时他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可当他回头寻找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柳知返隐隐约约感到罗门正在做某种打算，而且目标就是他自己。
此时已是第二年早春，虽然罗刹峰中年森冷，但冬去春来还是明显能感到天气回暖，地气复苏带来的变化，阴郁的罗刹峰古木苍林也生出新的嫩芽来。
罗门半个月前离开了罗刹峰去参加影月宗十年一次的‘西极法会’，整个西极洲的邪派修士都云集影月宗山门，罗刹峰后山只有司徒暮影和柳知返二人。
柳知返没有入定参悟石像，他坐在罗刹化血尊一只耳朵上，靠着冰冷的黑石望着西方开始泛绿的侧峰。
侧峰的妖狐被司徒暮影杀光了，所以现在变得安静异常，妖狐还在的时候那里偶尔会传出几声狐鸣，有时则是人类凄惨的哀嚎。
柳知返深深吸了口气，虽然空气中弥漫着春天泥土的味道，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一样，那种感觉好似‘平庸’。
“罗刹峰的灵气不如以前了，前年的春天这个时节，侧峰已经开始绽放一些早春的花朵，但今年却只有一些杂草！”
“莫非是三个月前你和千夜那一战，他将罗刹峰的灵气扰乱了？”
“和千夜无关！”头顶传来司徒暮影的声音，他睁开眼眯着双眸看着雾气缭绕的山岳，“我说过，千夜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他哪来的本事改变罗刹峰的灵气，只要天地不变，江河不改，纵然灵气被他吸走也会很快重新充满。”
“但罗刹峰的灵气的确衰弱了。”柳知返说道。
司徒暮影深深吸了口气，“不仅仅是罗刹峰，整个西极洲的灵气都在衰弱，自从大地灵脉核心被帝释伞夺走之后，整个西极洲的灵气就开始消散，这样下去，最多三百年，西极洲将变成一处没有任何灵气，修士无法修行的凡人之地！”
“等到了那时，摆在罗刹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留在这里等死，或者寻找一个新的山门所在。”
柳知返说道，“罗刹峰没有三百年的时间准备，从灵气开始衰减那一天开始，整个西极洲的门派不论正邪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如果不尽快找到新的山门，随着灵气越来越弱，弟子门人修为的进境也将越来越缓慢，几十年内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一旦过百年，隔一代修士，灵气衰落的影响就会开始显现。”
司徒暮影说道，“师父去影月宗参加西极法会也正是为了这件事，如果要迁走山门，那不仅仅是我们罗刹峰，整个西极洲的大小门派都面临同样的问题，现在天下五洲的修行者势力大概平衡，如果西极洲修士同时向其他洲迁移，不管到哪里都将打破这个平衡，一场乱战难以避免！倒是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柳知返轻叹了口气，呵呵一笑，“如今，帝释伞之事尚未解决，冥界死气还在缓慢侵蚀这个世界，现在就多了西极洲灵气衰落，真是多事之秋呀！”
司徒暮影低笑了两声，“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也或许是必然发生的，没人能改变的了什么！”
柳知返心头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想这一切的源头，也许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初如果他没有闯入幻灭洞窟，那么他就不会成为紫尧残魂的寄宿体，以至于后来在死水之下也不会被帝释伞所呼唤，正是他受到帝释伞的呼唤让他破开生死炉封印，不但放出了帝释伞，连同被帝释伞外溢的力量镇压冥界死气也一柄涌入阳间，同样现在正在开始的西极洲灵气衰减，也和帝释王伞有着必然的联系。
他靠在石像上，伸了伸胳膊，“总之若是危机，那是所有人的危机，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对你我这等邪派修士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一跳而起，站在石像耳朵上，“我先回罗魔院了，趁着师父不在，我去看看她！”
司徒暮影重新闭上眼睛。“若是师父知道你又在闭关之中出去见司徒月婵，他定会骂你。”
“和师父相比，还是月婵更重要些，别说我欺师灭祖！”柳知返留下这么一句，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后山的雾气之中。
司徒暮影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回到林夕小筑，还在院子里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小子见他师父离开，一定会跑出来见你！”
“干娘倒是很了解他，他这不就回来了吗！”
柳知返推门进去，发现屋内坐着一人，却是水夫人。
“知返，你是不是又趁着你师父离开，偷偷跑出来见月婵啦？”
柳知返笑了笑，“回干娘的话，我也不算是偷偷跑出来，我和大师兄打了招呼的，干娘怎么今天这么闲，来看我吗？”
“谁要看你，我是来看月婵的！”水夫人瞟了他一眼，然后轻声一笑，“好吧，我其实就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师父在的时候，我可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看你，自从我从枯颜山回来，他对我态度变化了很多，这种时候我可不敢惹他。”
鹤白翎见状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站在门口好像一个侍卫。
柳知返在司徒月婵身边坐下，接过司徒月婵递过来的一根早春的萝卜，一边吃一边问道，“干娘，你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闲聊吧！”
水夫人抿嘴笑笑，“闲聊有的是机会，这半年来你师父几乎从不出罗刹峰，要不是这一次事关罗刹峰兴衰，他也不会亲自离山，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我和你们！”
见水夫人脸上轻松，眼神却开始凝重下来，柳知返放下萝卜皱眉看着她。
“你不用紧张，听我说就行了！”水夫人从他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丹谱，一边随意翻着一边轻声道，“这半年来我暗中观察过你师父，他的罗刹降临依然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半分，而且表面上看上去他好像十分轻松，实际却十分焦躁。”
她抬头看着柳知返说道，“几天前我终于趁他不在偷偷进入他练功的密室，亏得我福大命大没有被那老鬼发现，不然现在恐怕就是死人一具了。”
你知道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吗？
柳知返摇摇头，司徒月婵也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水夫人目光渐渐眯起，“尸体，足足有上百具尸体！”
“什么人的尸体，师父为什么杀了人要藏在密室中？”柳知返凝眸问道。
水夫人摇摇头，“我还没说完，那不是罗门杀的人，而是上百具干尸，有的甚至只剩下森森白骨，我一开始以为他在练某种和死气冥道有关的法诀，但我在密室中仔细查看却吓了一跳！”
她瞳孔渐渐收缩，脸色阴沉凝重，“那些尸体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罗刹峰历代门主，甚至包括几千年前祖师坐化的遗骸！全被罗门从坟墓里挖出拖到那个密室里，很多尸体都被他剖开。”
柳知返猜测道，“师父想要在历代祖师的遗骸上找到修炼罗刹降临的秘诀？”
水夫人点点头，“极有可能，这么多尸体绝非一年两年能够找到的，罗刹峰历代掌门的葬身之地都非常隐秘，他竟然能找到上百具尸体，说明他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寻找彻底练成罗刹之体的秘诀了。”
“那师父找到那个方法了吗？”柳知返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如果罗门老祖找到了完全练成罗刹降临的方法，那么也许他就不会再打柳知返体内死气的主意，那样的话柳知返也不用冒险和罗门决裂。
水夫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些尸体最后被动过的痕迹大概在三年前左右！也就是说，罗门至少三年前就已经得到了完全练成罗刹降临的方法了。”
“三年前？那不是柳知返刚刚来到罗刹峰的时候吗？”司徒月婵说道。
水夫人点点头，“同样也是死水之下出现生死炉残片的时候！”
“三年前，死水之下生死炉死之碎片出世，师父派暮影前去夺去生死炉死之碎片，难道为的就是练罗刹降临？”
“有这个可能。”水夫人点头道，“不过只可惜罗门练功的密室之中并没有任何典籍笔录，他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所以我没能知道罗门所寻找到的那个方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起身道，“因此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提醒你一句，既然罗门当初寻找生死炉死气是为了练成罗刹降临，那么如今他既然知道生死炉死气就在你这里，为什么还要让你和司徒暮影去后山参悟罗刹化血尊，反而没有取走你体内的死气？这是值得警惕的一点！”
“罗门是个阴险毒辣之人，你要当心，我的好儿子！”水夫人轻轻一笑。
水夫人现在用的是红鸾的身体，因此看上去和司徒月婵年纪差不多，所以柳知返称她为干娘总感觉怪怪的。
“你师父留下不少眼线看着我，我不能在你这里久留！我先回去了！”
柳知返点点头，送她到门口，水夫人压低声音说道，“知返，你大师兄司徒暮影虽然和你一向亲近，但在对付罗门老鬼这一点，却还不知是敌是友，你要有所准备才是！”
柳知返皱眉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我心里有计较！”
水夫人淡淡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如果实在不行，你还有另一条路！”
“哦？请师娘明言！”
水夫人越过他肩膀往屋内看了看，眯眼一笑，“司徒氏！你还可以借助司徒氏的力量。”
柳知返摇头一笑，“司徒氏正在追杀我！”
“此一时彼一时也。”水夫人说道，“当初司徒氏追杀你时你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修为平平又没有背景，但现在你的修为不是当年了，司徒氏一向看重资质实力，而且我看得出来，那个二小姐对你是真心的，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司徒氏家主的亲女儿，如果你真的被罗门逼到走投无路了，去投奔司徒氏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柳知返遥遥头，“我若是求月婵带我去沧帝城避难，必然让她为难，而且她会在司徒氏子弟面前觉得丢脸，我可以为了苟活寄人篱下，但我不能让她受半点儿委屈和屈辱-----”
水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傻小子，你师父对我要有你对司徒月婵十分之一，我也不会和他翻脸成为死敌！不过既然你不想逃避，那就想办法正面面对罗门吧，我感觉得出，你们师徒离摊牌的一天不远了。”
水夫人说完从小道离开了林夕小筑，柳知返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仔细回想水夫人所说的话，但对于师父罗门所得到的完全练成罗刹降临的方法，他依然没有半点儿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