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4 幽梦·梦醒道生灭（上）
自高考别后，悠悠十载年华弹指而逝，当年的兄弟朋友又有多少还保持着联系？
曾经的好友渐渐变得陌生起来，但有时，往往又会突然升起一丝怀念，想见见当年的老同学一面。
于是，经商有成的王衡心念一动，拎着几瓶洋酒来到投身理论物理的言灵单身公寓里，摇头晃脑：“见你一次真特么的麻烦，居然还得预约！说，最近忙啥呢？”
无意识地眨了眨眼后，言灵有些木讷地组织着语言：“最近啊……是一个叫做格点QCD模拟的实验。嗯……就是关于量子色动力学的……”
“停停停停！我又不是整理论物理的。”王衡急忙打断，夹了一口小菜。
……
此时，酒过三巡，东拉西扯着饭菜也消灭了一大半，王衡放下筷子，点了一根烟：“言灵，我问你啊，你们这些搞学术研究的，会不会因为对学术太痴迷变成神经病啊？”
言灵也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个啊，我也不太好说。”
吐出一口烟圈，王衡直勾勾地看着言灵：“你还记得李梦吗？”
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言灵微笑道：“记得啊。我记得高中时候是我们班不少男生暗恋的女神呢，是吧？”
“唉……我也一直喜欢她。但是，昨天我听说她疯了。”
随着王衡的叹息声，言灵的笑容猛地僵住，大惊失色：“什么？！”
“听她父母说的。听说她对人存在的本质产生了怀疑。”
“这……太扯了吧？”见王衡面色沉重，言灵也不由心下一沉。
“你也知道，她是哈佛学精神病一行回来的。听说她认为，人睡着了就是死了……唉，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明白她心里究竟想什么了。”王衡自嘲道。
“这……”
忽然，王衡面色一收，笑了笑，举起了酒杯：“所以啊，今天来找你吃饭，就是为了想给你说——研究归研究，咱们还得继续生活对不对，该吃吃，该喝喝。来，干了干了干了。”
“嘭！”
酒杯碰杯声……
————
次日早，言灵来到了导师的实验室里。
导师正看着屏幕上的实验数据，在言灵进来后，转头看向言灵，神色隐有几分狂热：“实验到最关键的时候了。明天，不，今天晚上之前就能出结果。”
但言灵只平淡地耸耸肩，不以为然：“老师，我是搞纯理论研究的，对于实验物理和计算机模拟都不在行，叫我来有什么用？”
“叫你来，就是通知你一下，毕竟理论框架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做的嘛。”
“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又不是多重要的实验，何必这么如临大敌的？”
恨铁不成钢般，导师手势比划过去又比划过来：“你对实验结果不期待吗？我们现在可是在质问这个宇宙的真相。”
嘴角抽了抽，言灵继续道：“欧洲那边都已经出结果了，人家已经质问过了。答案都摆在那里，还让人怎么兴奋？”
闻言，中二导师的动作却突然一收，扶了扶眼镜，审视言灵。
“我看你小子心里好像藏着事啊……说，你有什么事！”
言灵稍稍换了个站姿：“还真是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学最近出了些状况，我想过去看看。”
“女同学吧？”
“啊……是啊。”
挥了挥手，导师将视线转会屏幕：“去吧去吧，没出息的小子。”
……
————
华灯初上，一辆车却缓缓停下。
从车上下来，略显阴沉的天色下，是言灵略显担忧和焦虑的表情。
看了眼手机，言灵径直往目的地赶去。
一系列流程后，在精神病院的访谈室里，言灵终于和李梦对面而坐。
静静看着李梦，言灵一时忘了开口，而精神显得异常亢奋的李梦则满是戏谑地看着言灵：“听说你工作的地方离这儿还挺远的。”
“嗯，我从上午出发，现在才到。”张了张口，发现想说的话突然就忘了，于是言灵木讷答道。
“虽然只是木偶，不过……还是多谢你来探望我。”
“嗯……”木讷之余，言灵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嗯？木偶？”
“没事，别在意这些细节。”李梦诡异一笑，“我就想问你，你跑到这个寻常人眼中不吉利的地方来，是关心老同学，还是像我一样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言灵有些感觉思维跟不上节奏了。
“整个主观意识，整个感知。”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圆，李梦亢奋之情溢于言表。
言灵不由皱眉：“你……在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像《黑客帝国》那样？”
“不不不，我说的是意识。世界是否真实都不重要。如果我们的意识就是虚假的，那么就算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又有什么用？”语速飞快地说完，李梦双眼一亮，直直看着言灵。
然而沉默半晌，言灵摇头道：“说实话，很难理解。”
“没事，我掰开了讲给你听就好。最开始是对一个失眠症患者进行MRI大脑成像检测，发现他的大脑和正常人有个部位不同。接下来课题组试了一些其他变量，得到的结果却非常杂乱，看上去好像毫无规律。”李梦停顿了一下，神采奕奕，“但我发现了隐含其中的规律。”
“什么规律？”
“人脑中调动记忆的部位和关于睡眠的部位，在某种情况下有着特别的联系方式——这种信号连接，只有在睡眠和清醒的刹那切换中才会出现！”李梦目光炯炯地盯着言灵，“我避开同事们做了一些实验和研究，最后发现：人的大脑每一次经历睡眠过程，实际上就是一次意识上的死亡与新生！”
言灵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地看着李梦。
“没错，你每睡着一次，意识就死了一次。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已经是一个全新的意识。而前一天的那个意识，已经死了！”
嘴角一抽，言灵算是明白李梦为什么会如此亢奋了：“这好像……有点太扯了吧？你是怎么推导出这个结论的？”
李梦高傲地仰头，不容置疑道：“看起来荒谬的，往往就是真相。”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现在拒绝睡觉？”
“没错，因为我不想死！”
看着斩钉截铁般掷地有声的李梦，言灵只得一声轻叹：“你多久没睡觉了？”
“将近70个小时而已。我要看看，当我的意识存在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要试试体验派的法子。”
言灵摇了摇头：“睡眠剥夺实验，上世纪就做过，实验对象坚持了11天不睡觉。不说他在后面几天就产生幻觉了，他的健康为此可是受到了不小损害。你这样真的好吗？再者说，重复这个实验又能有什么发现？”
“那个实验者只是被观察对象，他的主观意识究竟怎样，谁也不清楚。我说过了，我不只是体验，而是体验派。我会运用专业知识和技巧，在主观角度上观察我自己！”李梦挑衅地看了言灵一眼。
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后，言灵缓缓开口：“你知道么，我现在是个物理学家。”
“嗯。”
“我正在参与一项实验。”
见言灵说话慢吞吞的，李梦有些不耐烦了：“嗯！你想说什么？”
言灵神色不为所动地看着李梦，缓缓地，一字一顿道：“那项实验，关乎我们这个宇宙的真相。”
“轰隆！”
雷声骤起，而后暴雨突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