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盗墓,当然要记笔记(下)
王谣下来的有惊无险,到了尹丁,却就状况百出了,不是死卡着半天不动窝,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要不就吊在天上打陀螺,总之,这一路就没消停过,王谣就差把十根手指头全塞进耳朵眼儿里了,可还是挡不住这哥们的凌空怒号。
最后还是纪末实在受不了,从下面爬上去,一把把这货腰带薅住,一点一点拎着他滑下来的。
落了地后的尹丁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基本已经没人模样了,还好这下面够黑,谁也看不见。
谭雅最后落地,一张冷脸在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下鬼气十足。
“我现在开始汇报情况,”纪末见人已到齐,轻咳了一声说道:“这里应该是一座古墓,而不是什么洞穴,因为这里有明显的人为痕迹——比如说这里。”纪末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被他踢开的那块空地。
几个人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灰黑色砖石,点了点头。
“从这里的地形来看,我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是一段墓道,很不幸的是,这一边,”纪末用手往几个人身后一指,摇了摇头:“是死路,被土石堵死了,而这一边还可以走,而且有非常微弱的风。鉴于上面那个洞的尺寸和洞壁上经过人工拍实过的实际情况,我怀疑那是个盗洞,而之所以有风,就说明这个墓可能不止有一个盗洞——这就麻烦了。”
“怎么麻烦?”王谣大眼一瞪:“有风还不好?说明这里面空气新鲜,没有毒气,我们不至于被憋死!”
“但也意味着能下来的不止我们这一批人。”纪末翻了个白眼,沉声道:“这里情况不明,为了获得足够清晰的信息,我就不能把沙金甲虫放得太远,所以最多只能保证方圆五丈左右的精确探测,如果还有外人进入这里,对咱们未必不是个威胁。”
王谣一怔,脸色也郑重了起来。
“所以,我在这里最后说一遍,不要自作主张,单独行动!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进来找人,不是在摸金背明器,只要我们找到那个小姑娘就立刻回头,其余的东西,不要乱摸,更不要拿!”
“你那是怪力乱神!”王谣不服地叫道。
纪末恶狠狠地横了某胡子一眼:“我说什么神神鬼鬼的事了么?别说没这种事,你的专业是下来偷人家死人的东西的么?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死人就没做什么防盗措施呢?万一启动了机关怎么办?万一你拿上东西上淬了可以从皮肤上渗透的剧毒什么办?害死你是小事,万一把咱们要找的目标害死了你赔我一个啊!”
纪末说的有理,王谣也只好讪讪地咧嘴听喝,不过最后一句还是把他惹毛了:“喂!什么叫害死我是小事啊!我是你房东哎!”
“对了,请问谭姐,房东无故身亡后,租客是不是可以占有那套房子呢?”
“你个混蛋!老子跟你拼了!”
“九阴白骨爪!”
“杀人啦!救命啊!”
沉闷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墓里瞬间热闹得一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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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地的墓道钻出来,后面是另一条更宽大的墓道,纪末先把一批沙金甲虫派出去探路,然后和王谣几个人开始制造火把。
这次纪末身边没带木棍,不过为了捆扎东西,他带了一些粗铁线,于是他把几根粗铁线扎在一起,让它们呈棒状,又将其一端掰成了一个花朵形,再在上面缠上浸透了火油的布条,再把铁线插进自己随身携带的空竹筒里,一个火把就做好了。
用火折子点燃,几个人分持一只火把,高举过头顶,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地方……”王谣眯着眼睛向旁边看去,这条墓道大致可容一辆双辕马车自由通行,算是很宽了,墓道两边的墙壁用很平凡的麻石砌成,上面每隔几步就镶着一幅青石浮雕,似乎在无声地说明着墓主人的生平。
“饮宴,奏乐,射猎,祭祀……”纪末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这些浮雕,最后他的脚步停到了一幅浮雕面前,不动了。
这幅浮雕所表现的应该是一场盛大的祭祀场面:在一座高台上面,立着一口比人还高的大鼎,有一些打着赤膊的人正在把一些牛羊之类的祭品丢进鼎里,而在鼎前,有一个面容古怪诡异,头上插着鸡毛的人正昂着头,把双手高高地举向天空,看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祈祷。
而高台之下,则跪伏着无数的人,这些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浮雕的边缘更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突起表示那里也有人在而已,只有在最前方有一个体形较大的人稍微清晰一些。
这个人衣饰繁复,头上还带着华丽的冠冕,看起来似乎是个显贵,不过面目还是很模糊,只能勉强看清那个人留着一把大胡子。
纪末眨了眨眼,转过头看向旁边那幅表示狩猎场面的浮雕,画面中央的那个骑在马上张弓射箭的贵人,却只有两撇小胡子!
纪末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转过身,向还在四下观察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
“怎么了?”王谣第一个走了过来,第一个问道。
“你们觉得,这座墓,是什么人的?”纪末深呼吸了一下,慎重地问道。
“嗯——”王谣的脸皱了一下,再次四下乱看了一圈后,说道:“光是个墓道就这么宽,想来,不是个王爷,也得是个公爵侯爵什么的吧?”
“王墓规制。”谭雅冰冷的声音在王谣身后响起,听得他全身一抖,让开了路。
“比我想的还夸张。”纪末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两幅浮雕:“仔细看,有没有看出什么?”
王谣睁着两大眼左看右看,脸上却是一头雾水的表情,谭雅只略微扫了两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却没说话,倒是尹丁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两幅浮雕片刻后,又举着火把走了一段回头路,又一路慢慢地走了回来,似乎在参考之前的几块浮雕。
“奇怪了。”尹丁回到几个人面前,眉头皱得紧紧的,“那边的几块浮雕上所刻的场景里,主人都是一个小胡子,跟这幅射猎图一样,但这幅祭天图里,最尊贵的那个大人物怎么忽然变成个大胡子了?”
“那还不简单?”王谣翻了个白眼,“那个王上了岁数,长大了呗!”
尹丁被王谣鄙视得只能低头讪讪,谭雅依旧一言不发,纪末却冷笑了一声,大摇其头:“错。”
“错?”王谣瞪眼。
纪末点头:“没错,你说错了,而且从根上就错了。”
王谣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哪儿错了。”
“你错就错在,搞错了这墓主人的身份。”纪末淡淡地说道。
王谣眉头一皱:“刚才谭姐不是说了么?这墓从形制规模上来说,应该是王墓的规制,那埋在王墓里的当然是王了,这图里不也有王族祭天的画面么?我哪里错了!?”
“这墓里埋的根本就不是王。”纪末完全没理会王谣越来越大的声音,依旧语气淡淡地回答道:“而是巫。”
“巫!?”王谣一怔。
巫,以舞降神者也。
古人崇信天地有灵,万物有神,故有巫者,可以以巫舞巫祝沟连天地,通晓众神,以求神示神谕,占卜祸福,趋吉避凶。
巫之一脉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早的通神者。
但随着上古时代的结束,神灵信仰的衰退几乎无法遏制,而巫之一脉也随之消亡,到了今天,在一些边远地区或者还有一些巫师巫婆自称是巫之一脉的后裔,但纵而观之,却大多是一些招摇撞骗之徒,不值一哂。
纪末点了点头,用手指着眼前的几块浮雕说道:
“你看之前的几幅浮雕,中央的那个小胡子男子面目都清晰无比,虽然刀法原始粗犷,却自有一种天然的灵动之气,显然,雕刻这浮雕的工匠当时是极为用心的。”
“然而你看这幅祭天图,明明那个头戴冠冕者应是场中地位最高之人,却偏偏面目模糊之极,除了一把长髯别无所见,反而是那个立于大鼎前的怪脸人生动灵活之极,这说明了一件事——”
“这幅祭天图的主角根本就不是那个头戴冠冕的贵人,而是那个怪脸人——那其实就是个头戴面具的巫者!”
几个人闻言不由一惊,急忙仔细看时,却果然如纪末所说,当下连王谣都不由信了几分,眼底的一些不服之色也渐渐地淡化了开来。
纪末一脸慎重地说道:“我们下面的路要更加小心一些了:如果这是一座王墓,那我们要注意的应该是机关陷阱,药箭落石之类的埋伏,但如果这是一座巫墓,而且是一座王级规制的巫墓的话那我们要小心的就不止是这些了。”
“还有什么?”王谣被纪末的语气所慑,说话的声音也收敛了起来。
谁知道此时纪末却俩眼一翻:“我怎么知道?我一不是摸金校尉,二不是巫咸传人,这种事你问我是几个意思啊!?”
“我去!”王谣大叫一声:“你不知道你装个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是在提醒你们小心!”纪末理所当然地说道:“巫唉!最擅长诅咒什么的,搞不好我们现在就已经在咒术里了也说不定噢!到时候你这个莽撞鬼再胡跑瞎闹一阵,回头烂手啊,烂脚啊,烂屁股啊什么的,咦——”
“够了啊!”王谣被纪末说的忽然全身感觉麻麻的,抖了几下后还是不得劲,又见纪末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于是赶快转身向前走去了,想着离这疯子越远越好。
纪末却突然恢复了正常,从怀里摸出了刚才他在上面用来记录东西的小本和炭笔,塞到了尹丁手里。
“你仔细观察,把你看到的,感觉重要的都记在这本子上,一会儿没准咱们都用得上。”
“是。”尹丁紧张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接过了小本和炭笑,开始认真记录。
“你这是干什么?”这次连谭雅都看不太懂了,皱眉问道。
“盗墓嘛!”纪末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煞白煞白的小牙牙,“怎么能不记笔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