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灌亭，在哪儿？
太子被人无视了？
谭雅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索隐组在昌都的任务并不是围着太子转圈，像平常的护卫、日常的陪伴这种任务，有太子自带的“绿衣军”和质子府里的侍者、护卫负责，而他们的职责，就是潜伏。
直到太子陛下离开昌都，平安回到宁国为止，在这之前，他们一行人的存在感，越少越好。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太子身边的人完全派不上用场时，才能轮到他们浮出水面，而在这之前，太子就算是进城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变成了高位截瘫，都不关他们的事。
所以看到大家的这种态度，谭雅感觉非常欣慰。
不过欣慰归欣慰，他们又不是没有其它的事要处理。
所以纪末还没走出三步，就被谭雅一个召唤叫回来了。
“那个，儿媳妇啊……不是，谭姐啊，有事？”纪末说顺了嘴，脑门上挨了谭雅一记爆栗后，才扳了回来。
“灌亭侯那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谭雅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这事……？”纪末眉头一皱，“谭姐是觉得我之前的处理，不太妥当？”
“那倒不是。”谭雅果断摇头，“之前情报不明，你的处理并无不妥，只是现在牵扯上了那个什么狗屁侯，所以我感觉，你还是应该做一些……”
“售后服务？”纪末挑了挑眉毛，表情有点欠扁。
“你下回再用这张脸在我面前做这表情，我就把你的脸打歪。”谭雅坚定地说道。
纪末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的确应该做些后手了。”
“这事好办。”纪末笑了笑，“只要姐你能告诉我那个什么侯在哪儿，我今晚去找他谈一宿的人生理想又能如何？”
“有把握么？”谭雅眼神一亮，问道。
“当然，如果姐你能把这货的个**好，星座血型，取向品种什么的给我整一份资料，我就更有把握了。”
“我给你，你就有把握了？”
“呵呵，当然，前提是，这位宋侯爷，真的是传说中的‘脂粉元帅，娘子都督’。”
纪末淡淡地说道，却发现谭雅的眼神，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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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将刷新时，南城一座门口挂着“凤府”的大宅里，四下皆黑，只有一座小楼，挑起了一点灯火。
没有无数仆役川流不息，没有丝竹管弦婉转悠扬，没有合影翩翩红袖添香，只有小楼顶层，一席、一几、一灯，一盘，一壶，一杯，一人独坐，如孤魂一般。
“三千星河难渡，双星遥遥无语。”独坐之人轻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一声冷笑，从天而降，声音清寒，如冰棱相击，清脆，阴冷。
“是谁？”独坐之人眉头不由一皱，扬声问道。
“你不是在等我么？”清冷的声音说道。
“我不等既不露脸，还喜欢站在别人头顶上说话的客人。”独坐之人冷冷地说道。
“我不喜欢站在别人头顶上。”清冷的声音反驳道：“因为很滑。”
“可你现在正站在我的头顶上！”独坐之人忍不住扬起头，大声叫道。
“那是因为你太喜欢站在别人头顶上了。”清冷的声音冷笑道，独坐之人忽然不说话了。
半晌过后。
他突然站了起来，面向着楼外，轻轻一躬。
“本侯，不，宋迈错了，请高辈高人原谅。”
“这个态度还像是要说话的。”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然后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气悠然飘起，宋迈鼻子一阵发痒，刚起揉时，却只见眼角一花，一条艳红色的倩影已经俏立于小楼之内。
依旧是那件款式简单的大红衣袍，依旧是高古的发髻，依旧是极简约又极精制的红漆竹籫，依旧是那张不施脂粉，却有着两瓣浓艳得仿佛化不开似的烈焰红唇的脸庞。
一切，都与那个该死的小帮派里残留的几个瞎子所说的一模一样。
“是，春前辈么？”宋迈有点呆呆地问道，视线不太礼貌，不过，如果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说，倒也不失为一种特别的“致敬”。
“怎么？脂粉元帅，娘子都督，对我这个老太婆，也感兴趣？”一副东方不败打扮的纪末轻轻一笑，一张被贾先生精心设计过，纪末也提过不少意见的俏脸上瞬间冷意全无，满满尽是春色。
“前辈要是老太婆，那我就是冢中枯骨，谈什么脂粉元帅，娘子都督？”宋迈微微一笑，伸手从小几上取过那盏鲤跃龙门的青铜灯，举到了自己脸旁，正色说道：“请春前辈，里面坐。”
“怕你不成么？”纪末轻轻翻了个白眼，转身向里走去。
宋迈跟在后面，不禁在心中感叹：此女虽然不知年纪，不过这份胆色，实在是过人。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在纪末过来之前，早就让荒川蚁、脂砚蝶和沙金甲虫把整个凤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现在这小楼里哪里埋伏着卫士，哪里候着侍从，哪里又有要人性命的机关，他只怕比宋迈这个主人还要清楚呢。
正所谓，人多好办事，蚁多咬死象，虽然多线操作有点烧脑子，不过在主板着火之前搞清楚这些细节，纪末感觉还是很欣慰的。
小楼的内部，依古礼让了两张对席，宋迈率先在一边落座，纪末微微一笑，坐在了对面，开始打量眼前这位灌亭侯。
实话实说，这个男人并不英俊，一张微棕色的国字脸，毛发稍嫌旺盛了一点，鬓角很长，下额上一丛板刷似的短须显然很硬。五官非常鲜明，不过是属于那种有雕刻感的鲜明，眉毛过重，眼睛过利，鼻子过挺，嘴角过方，整个人给人一种过于凌厉的感觉。
不过当他的眼睛里荡漾起那种色眯眯的眼波时，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脱胎换骨了似的，完全换了一种感觉。
那是一种让女人注目，却能让男人厌恶的感觉。
纪末心里很厌恶，所以他很淡定地注视眼前这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纪末那边的冷漠，宋迈很快收起了自己有点跑偏的眼光，正色说道：“之前的误会，我先代我的手下向前辈赔礼，是我的错，下错了令，用错了人。”
“也没什么。”纪末轻轻摆了摆手，平淡地说道：“反正那个姓曹还是姓操的家伙已经被我那小徒儿手刃，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次，就饶了你吧。”
“谢，前辈。”宋迈略显不自然地拱了拱手，“不知前辈，是何门派？”
“天涯海阁。”纪末微微一笑，毫不以抄袭为耻地说道。
宋迈击节赞赏道：“好名字，大有仙意！——却不知贵阁，位于何处？在本国境内么？”
“天涯海阁，当然在天涯海角！”纪末微微昂首，傲慢地说道。
宁迈被呛，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一脸的“我是好学生，谦虚又上进”的表情，“那么前辈，此次来昌都，是为了……”
“本阁规矩，每一百年，阁中弟子就要重返红尘一次，沾沾烟火气，以示不要忘本。”纪末信口胡诌，脸不红来心不跳地说道：“巧的是，我这次出来，恰巧碰上了我那小徒弟，这趟倒也不算是浪费时间了。”
“每，每一百年？”宋迈张大了嘴，差一点让纪末看到了他的小舌头，“前辈，前辈说笑了吧？”
“怎么，老身不像三百岁的人么？”纪末冷哼了一声，吓了宋迈一跳。
倒不是他胆小，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声冷哼，明明是从对面十步之外传来，怎么却像是就在自己耳边响起似的，如此清晰，如此……贴近。
纪末绷着脸，心里却已经笑得满地打滚：老子刚才已经把沙金甲虫塞到你耳朵后面了，你居然不知道，被吓到了可不能怪我。
“前辈，莫非是神仙中人？”宁迈果断开启了联想模式，开始疯狂脑补。
“神仙？呵呵，这世上哪有神仙？”纪末一阵冷笑：“不过，人体的奥秘无穷，有些奇功神术，玄妙莫测，被一些凡夫俗子硬叫成神仙而已，真是可笑，可笑。”
“是是是。”宋迈急忙低头称是，眼睛却在纪末的脸上身上逡巡，倒不是他急色——事实上，这种古式长袍完全不显身材，纪末虽然脸够美，可这身上还真没什么可看的。
他看的是表情，动作，以及一切细节。
纪末见到他的眼神，自然也已经心知肚明，心下不由暗自警惕：这货，不会也看过LietoMe吧？
宋迈阅人极多，眼力何等凌厉，不过纪末的演技那可是在黑帮那种一个眼神不对就要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的地方练出来的，所以那种镇定自若，那种满不在乎，那种高贵冷艳……
宋迈看了七八圈，楞是半点破绽没看出来。
“前辈至理名言，宋迈佩服。”宋迈轻轻舔了舔嘴唇，干笑着开口，“只是宋迈见识短浅，还请前辈多多指教才是。”
“你又不是我徒弟，我为什么要指教你？”纪末冷冷地说道，呛得宋迈一时无言以对。
“不知前辈的那位弟子……就是我那些笨蛋属下得罪的那位，仙乡何处？家中还有无其它亲属？宋迈我得罪了贵徒，心下不安，总要做些什么以做弥补才是。”
“这个啊。”纪末迟疑了一下：“我收徒只看资质，这籍贯，我还真没问，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我自己是哪里人都忘了，管他呢。”
“还请前辈成全。”宋迈只是不信，起身躬身说道。
“你这人忒也麻烦，也罢，看在你还算有礼的份上，我就问一问。”说着，纪末伸出两只经过了贾先生精心美肤护理，变得晶莹如玉，指如春葱的双手，轻轻在空中拢成了一个小圈，将嘴凑了上去，似乎轻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侧过脸，把耳朵凑了上去，听了一会，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双手，转过脸，看着宋迈，开口问道。
“灌亭，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