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惊变
那间屋子里转来的异动十分诡异,声音急促接连不断,一时间,挂在我脖子后的黄小妹加紧了力道,后退不断蹬着我的后背,似乎想要掰动我的身体不让我进去。
转眼,夏宁和徐老爷子都是一同转头一边,闭紧了双眼。
我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惊愕看着里面,头皮一阵发麻。
“这里的情况确实惨烈了一些,几位还是去网吧里坐一下吧,我稍后也让蔺师傅休息休息。”王建军走上前来,身子站在门外的雨中,脸色暗沉。
他的目光有些发直,转头对旁边烧水的中年妇女说道:“三姑,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水烧开了,您帮忙泡点茶。”
“哎,三姑知道,建军快进去吧,蔺师傅这两天可没咋歇着。”王建军的三姑起身,从二层小楼外的楼梯上去取茶叶。
我抬头一看,二楼的窗子后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正从里面向我们看来,似是王建军的家人。
楼上的窗前差不多有七八口人,再加上里面人口,可能是王建军所有的亲人都汇聚在这里了,这么慎重的安排,情况比我们来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抿了一下嘴唇,让夏宁把我身后的黄小妹抱下去。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惨烈的场景,但我现在还看不到,随即走向门内,王建军也跟了上来,但是,他嘴唇微抖。
来到过道,这里面的室内温度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我身上一件衬衣,再加上外面一件雨衣都挡不住周围的冷,肌肤上都感觉到周围阴冷的空气在入侵着肌肤,手臂、后脑一片发麻。
目光在周围扫视着,来到右侧的一扇房门外,看到木门的门玻璃后还盖着粗布帘子,便抬手敲了巧门窗。
两声脆响过后,门后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进来。”
是蔺师傅!
我忙推开门走进去,进屋一看,屋内差不多十六七平,对面有张大火炕,屋里烟雾缭绕,一个老爷子盘坐在炕角,拿着一杆烟锅子在抽旱烟。
他旁边就是坐在炕沿上的蔺师傅。
几日不见,蔺师傅消瘦了许多,面颊凹了进去,他看到我时仅是点了点头,淡笑了一下。
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木衣架,上面挂着吊瓶,冰冷的塑料管将药液一直输送到蔺师傅的手背上。
我张了张嘴,平日里蔺师傅从来都不得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都输液了!
忙走过去,抬头看吊瓶上的药名,又瞅了瞅火炕边上摆着的药箱,生理盐水、葡萄糖、青霉素,这些药是对应营养不良和身体炎症的西药。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特别急,转眼就见蔺师傅摆摆手,指了指对面。
转过头,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一名秃头的男子坐在紧靠墙壁的板凳上,双眼闭合,嘴里念念有词的坐在那里,放在身边的一条腿脚尖点地,不停在抖。
他的双手不断搓动,左手拇指有节奏的在其余四根手指上点动,似是在掐算着什么。
男子看起来三十出头,脖子很粗,肚子很大,穿着白背心牛仔裤黑皮鞋,脸上全是小坑,皮肤粗糙发黑,一打眼过去,他看起来不太正派。
来时我还没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屋里还有这个人存在,男子叨咕了一阵,转过头,闭合的双眼虽然没有睁开,但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看”着我。
随后,那人突然不动了,嘴角一边咧出一丝笑,嗓子里顿时发出沙哑的声音,“小伙子,过来,让我靠在你身上带我出去,回头我报答你!让你发财,让你娶老婆!”
他这句话好似根本就没把周围人放在眼里,对着我这般说话时,一丝细微的冷意便从我雨衣的袖口钻了进来,顿时双肩以下、起了鸡皮疙瘩。
靠你妹的什么东西!
我不断搓动手臂连连后退,吓得后背都僵直起来,直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了我胳膊一下。
而就在这时,到蔺师傅腰背挺直的下了炕,手里拿着三根三棱直,目光一冷,“带你出去?这是我徒弟,你连这都算不到还想逃出这儿?”
我见到蔺师傅走上前,抬手就拨开男子掐算的双手,三根三棱并排扎在男子的额头的神庭穴,紧跟着,上星穴、前顶穴、百会穴……一直到脑后的风池穴、哑门穴,包括男子头部两侧,从临泣穴到玉枕穴等数十穴位,都一一扎了过去。
三根三棱针在男子头皮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好似男子的头皮十分坚硬一般。
“道行还挺高,再有几年就能跨海了!”
蔺师傅抬手将男子后背的衣服拉了起来,于对方后背上继续下针。
蔺师傅的下针手法极快无比,连我这个跟着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徒弟,也没能将大部分下针顺序和具体穴位记清。
随后,蔺师傅的小臂绷进,在男子的脖颈之后用力压下,男子浑身一哆嗦,双脚砰砰直踩,手抓着身下的凳子咣咣磕动地面,一张嘴,便开始不断打嗝。
而就在他打嗝的一瞬间,我面前顿时扑来一片冰凉的东西,打的我浑身都是一颤,脑子恍惚了一下,吸了一口生冷的空气。
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雨衣上的雨水沾了一手。
而除此之外,我手上似是还存在着别的什么,很大一片,虽说没什么分量,也感觉不清楚,但我还是觉得有某种柔软块状物从手上掉落。
蔺师傅直起身看了看我,“张伟,师傅今天杀仙,你也跟着经历一下,过来,我把你头顶的眼睛打开。”
杀仙?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蔺师傅刚才做的事情就是杀仙?
那刚才扑到我身上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在我手上滑落的东西又是什么?
难道是血,难道是……
我身体里寒气直冒,夏宁说这里是刑场,我看着蔺师傅从容的面孔,却是一阵胆寒。
蔺师傅对我的反映没有多说什么,走上前来换了几根干净的三棱针,快速在我头顶上点扎不断。
三棱针的针尖锋利,刺入头皮的穴位之中有明显的痛感,可针尖一走开,里面顿时麻养一片,一道道热乎乎的气流在我头顶上窜动起来,一晃神,我头顶的眼睛猛然睁开,一眼就见到蔺师傅的身后……一片血红!
墙壁,棚顶,地面,到处是血!
鲜红的血在墙壁上如同炸散开一般,汇集到一起时,在墙壁上流了下去!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屋里四壁全都是“人”,还有二十几个穿着日本军服的日本冤魂被攥着头发不让抬头,余下的有不少都是我见过的王建军的仙家,正是他们押着那些日本冤魂,控制着整间屋子里的局面。
当时,王建军的那位碑王也在,他一个练家子身材魁梧强壮,可此时脸上也面带疲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随后,蔺师傅随口让王建军的仙家扔上来一个。
顿时,碑王抓了一个日本冤魂扔到光头男子身上。
碑王的手法太快了,我还未来得及看清,那男子便浑身哆嗦了一下,抓着身下的凳子想挣扎什么,却只弄出了大片声响。
“自己叫什么,是什么官职,怎么死的,说吧。”
蔺师傅缓缓坐回到炕上,我耳边顿时从光头男子那里传来一段反复的话音。
那面血淋淋的墙壁前,光头男子闭着眼睛,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语言铿锵有力。
这人说话时不像是日语,但又有几分类似,真就像是车轱辘话似的不断重复,偶尔也夹杂了一些汉语,提及了九一八事变,报了自己的名字,坂田藤一郎。
这时,坐在蔺师傅身边的老人突然拿下烟锅子,忙不迭凑上前来,“蔺师傅,这是个大官,他说的是日本北海道的方言!‘滕一郎’在过去是官职,我做日本翻译官时,好像记得这不是中将就是大将!
他是日本投降之前来到东北的,刚下飞机就被炸弹炸死了,说九一八事变就是他用咱们的易经算出来的日子!”
老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日本侵华,九一八事变,易经?
我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看着光头男子不断说着日语,时不时冷笑几分。
他说了一遍日语,自己都无需翻译,嘴上一笑,直接开口就说了字正圆腔的中文,“你们杀不了我,我也死不了,我能逃走,不用废话,有什么招就使,等我走了,带着我的人回到日本,住进神社,还要侵略你们这里!”
他这一席话,我浑身一震。
战争年代留在人世间的亡魂,竟然还有这样的执念?
这时,蔺师傅已然休息了一阵,抬眼冷凝的看向光头男子,对着他身体里的日本冤魂冷胜说道:“那就看你能不能逃的了。”
话音一落,门外顿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门砰的一开,满身雨水的夏宁出现在门口。
“王建军,楼上!”
她这一声喊,王建军暴口骂了一句,蹭的跑了出去,同一时刻,一股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棚顶更是传乱纷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