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赴边御辱
容辉凝神倾听,心头暗喜:“这个‘后手’好,哥可不是去跟人拼命的!”又见碧霞掀开第三面托盘。光华温润,清香扑鼻,白花花的一片。
“这是?”容辉眨了眨眼,勉强吐出两个字:“豆腐?”可感应到那“豆腐”蕴含的灵气和生机,顿知是极珍惜的补品。碧霞点头微笑:“这是一品灵谷和奶酪调配的糕点,能补充体能、生机和元气,尤其适合激战后食用。”说着抬手轻挥,风如微波荡漾,显出一本蓝皮薄书。她放下书本,站起身往对面一推,转身就走。
“储物法宝!”容辉心头一亮,又见她款步轻移,如踏云端,施施然要出书房,忙站起身作揖道谢:“这些都是在下久觅不得之宝,多谢姑娘厚赠。”
两人送走碧霞,欣然检试宝物。潇璇拿起书接连划拉,啧啧称奇:“果然是‘修神之道’,一字一句,声达意妙,直指人心。”
容辉素知财不露白,当场穿上火灵软甲,将法盘贴身藏在心口,把符箓憋在了腰间。又见托盘上三面锦缎不错,于是包起点心,顺手结了个包袱。他刚检点完,赵嫀撩帘进来,先裣衽道贺:“恭喜妹妹和公子,得赐神功。”才传碧霞的话:“园里有闭关静室,二位可暂去参悟。”
容辉求之不得,欣然道谢:“多谢碧霞姑娘。”说话之间,潇璇掏出荷包,摸出一张金票塞给赵嫀:“还烦姐姐带路!”
赵嫀随侍碧霞左右,里里外外就那么些人,哪吃过她这一套?抿嘴一笑:“那我却之不恭!”只觉得这小两口挺有趣,顺手接过,收入囊中,才给二人带路。
二人参悟方知,《太虚真气》旨在“炼精化气”,明心定性。《神道经》则旨在“炼气化神”,可谓其后续功法。“修神者”修炼,能培育“元神”。常人修炼,也能洗涤神智,百媚不侵。
他们这一闭关,就是两日一夜。转眼到了十月十二日夜,潇璇轻纱浅着,亲自租了画舫,陪容辉夜游秦淮。恍惚间灯影已疏,到了黎明时分。她虽不舍,还是让船往“正阳门”飘去。
月落参横,夜静无声。船上曲已残,桌前酒未阑,桥头人相散。乡愁别恨说了一夜,临了还有千言万句,又如骨鲠在喉。相觑无语,异口同声:“好好照顾自己!”夜风微凉,吹皱了一泓秋水。灯光下那浪尖的璀璨,正如靠在他胸前的眼角,泪光一闪而逝。咽下喉头,心头更酸。
容辉深深吸了口气,刚想放开潇璇,却觉腰上那双小手抱得更紧,像个倔强的小孩。他由怨生恨:“哥没惹你们,你们这帮家伙都来惹哥!该死,统统该死!”气虽心动,呼吸渐沉。待定下心神,轻轻掰开那十根春笋般的手指,捧在掌心柔声安慰:“放心,我也不是去跟人斗法的,应个卯就回来找你!”说完松手,转过身大步而去。走开十步,蓦然回首,只见灯光前轻纱飘飘,白衣如雪,已扶着栏杆哭成了个泪人,美得让人心碎:“潇璇,等我回来!”强压下一股闷气,撸了撸肩头包袱,拂袖而去。
万物披霞,层林尽染,已是日出时分。容辉在“正阳门”外喝了碗豆腐脑,刚走到“迎仙阁”前,忽听龙吟虎啸,应声走出一众男女修士。为首那人,正是那征调众人的中年。他看见容辉,脸色微沉,又朗声招呼:“是丹霞山的李师弟,还以为你不来了!若没碰上,还真是个大麻烦!”
“怎么会,只是有些私事耽搁了!”容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作揖招呼:“各位稍等,我的行礼还在房里!”说话间鼓荡灵力,纵身腾起,轻飘飘直上顶楼。
众人一怔:“城里有禁飞,若单凭那一纵之势,就能扶摇直上十余丈,此人修为,绝非表面所见。”呼吸后见他手提木箱,飘然落下,心里更加笃定。
容辉临空俯瞰,见一行人不下五十,个个都比自己高深,也为之动容:“这样一票人,放在哪里也是一块硬骨头,该不会真要上战场攻坚吧!”双足落地,拱手说了声“抱歉”,跟在了人群后面。
为首中年脸色微变,又招呼众人:“走,直接去玄武湖‘传送阵’!”身体力行,当先带路。他信步闲游,一步却能踏出丈许,堪称神妙。其余人见了,各展神通,徒步相随。
容辉第二次听见“传送阵”,不由猜测:“这世间还真有能从南京直达西北的‘传送阵’?”微动灵力,轻飘飘跟在最后。耳听一声钟鸣,眼见晨市初兴,贩夫走卒纷纷进城。卖菜的,买菜的,讨价的,还价的,比肩继踵,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玄武湖西,营区东面,有一片青石广场。广场百丈正方,场中石桩棋布,法度森严,排成了一个法阵。容辉随众人跑到场边,只见前方停着个乌黑法器。其身长八丈,翼展十丈,形似大雁。雁足为轮,雁腹为舱。不但开了圆窗,尾部还垂下了一节楼梯,供人上下。
众人见了,纷纷议论:“快看,这就是大型‘飞行法器’?”“等他飞到雍州,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似也没见过。说话间脚步声响,几名披甲武将领着一旗跨刀甲士从营区小跑出来。
众人不屑一顾,却看得容辉容辉眼睛一亮,暗暗称奇:“果然是战部,居然能相互联系修为。若结阵克敌,无往不利!”
为首中年微笑相迎,拱手一揖,上前交涉几句后,就招呼众人进舱:“可以出发了!详细情况,我在路上给各位解释。”当先登梯进舱。
容辉随众人爬上梯子,眼前一亮。只见萤火灯下,水晶窗旁,均置着一张高背短榻。他正愁没机会参悟《神道经》,眼见单人独座,可躺可卧,谁也看不见谁。于是挑了右窗边一处位置,
窗外玄武湖上,朝阳初生,波光粼粼,更添几分绚丽。他满心惆怅,坐上短榻后,不由看着窗外出神:“黄沙百战穿金甲,古来征战几人还。我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恍惚间座位一动,他一惊而醒,只见法器滑出,越滑越快。身子靠上椅背,又似被椅背强托负而起,慌乱中倒觉得刺激。
法器加速,缓缓抬头,一飞冲天。容辉晃过神来,只见朝阳下大江茫茫,虹光耀天,别成气魄。一转眼间,已窜入云层,法器微震,荡开一片云雾,遁速更增。跃出时只见云海茫茫,雾气翻腾。如奔马,如飞龙,如常山之蛇,眨眼间又被抛到了天边。
“这哪里是什么‘传送阵’,分明是修神者的遁术。”容辉定下心神,仔细观察,更加佩服:“虽是用法阵扭曲这法器上的空间振动,可千万里间空间压力,也非等闲法器能承受。”眼见天地茫茫,兴奋过后又觉看无可看。待法器改平,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参悟《神道经》。
“此法器一息十六里,可日行一百三十余万里,四日后到达。”为首中年待众人坐定,开始简要介绍:“法器在洛阳补充一次燃料,然后直达驻地。这次任务,由在下负责。我会在各位临走前单独交代。在此期间,大家可以安心调息理气。需要进食的道友,可以随时招呼厨房。”
九边重镇,始建于太祖。西起甘肃,往东依次是固原、宁夏、延绥、太原、大同、宣府、蓟州、直至辽东。眼下固原失守,牧族联军挥师东进,连掠韦州、环县、蒙城、灵州诸地,已至银川城外。固原以西,尽成孤地。
凤翔于雍,雍西有城。黄河穿城而过,两岸绿洲无垠,沃野千里。因城下藏有白银等矿,全城就地取材,造成了金城汤池,史称“金城”。
城北岸边,白塔山东,台地上有座坚城。七十丈深,百一十丈宽,乃是先帝亲子,“湟水真王”的王城。其富丽堂皇已臻人间极品,临城俯瞰,黄河两岸尽收眼底,金城形势亦在掌中,更是一处军事要冲。
十月二十,西风骤紧,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容辉手扶佩剑,跟随“真王世子”登城观景。他和其余十二名亲卫一样,戴了顶圆弧高盔,在青绸贴里外套了件螭纹罩甲,站在世子一丈开外。凭高俯瞰,只见枯草焦原中,一众工匠正在抢修城郭。虽然新旧参差,却已连成一气,似乎已能御敌。可城中断壁处处,残垣纵横,还未及修复。向东远眺,河滩上蹄印依稀,顺流而去。沉思片刻,更加疑惑:“牧族怎么不攻下金城,难道还想守株待兔?”
世子只穿了件银丝织的虬纹深衣,任风沙拂过,衣衫飘舞,身姿亦如掌中长剑,一站就是半天。虽只筑基修为,可定力之强,心智之坚,连身后一众“太极境”护卫也暗暗叹服。
容辉看着这位保护对象,暗暗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呀!”来到金城方知,此战失利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爹“湟水真王”。
天下钱粮,尽在江南。国家兴亡,却在河北。天下富贾中,以江南盐商居首。各路官兵中,以西北边军最穷。朝廷虽设卫屯垦,可西北干旱,有时候连平民都吃不饱饭,何况靠灵米修炼的军户。
天高帝远,若遇到那仗势欺人的主,强以普通田地换“灵田”。纵然是修士,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于是“太祖”留下规矩,凡盐商贩盐,须以边粮兑换“盐引”,谓之南北相济,贫富相帮。
时值本朝,天灾不断。帝君为充实国库,应户部所请,让盐商以银对“引”,朝廷则从太仓拨粮,直赈西北。至此以后,边仓渐空。“湟水真王”就藩后也圈了白塔山边的万顷灵田,结果牧族东来,几天内被抢了个空。祸不单行,又有水旱天灾,苗疆叛乱,辽东匪患,已搅得朝廷捉襟见肘。
天色将晚,黑风沉沉。世子忽然转身,走下城楼,直往世子府去。容辉一怔,快步跟上,一直送到府门口,看见随侍婢女关好府门,开启护院法阵,才松了口气。几个人相视一笑,一起回往住处。走在路上,有人不由抱怨:“世子爷这身定力,在下望尘莫及!”
十三人合住一座四合院,容辉来得最晚,直接住进了门边“倒座”。一丈小屋中,他刚刚坐下,典膳所的差役随后送进吃食。一个白面馒头,一碗小米粥。见仍是五品灵米,道了声谢,亲自送走差役,随手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