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丹元大会
容辉得封“真人”,赵、宋两家纷纷派使者送上礼品和贺帖,容霜则亲自山上来贺。她如今是陈凌云的正室,又为陈家生了长子。众人待她,又多了几分恭敬。
一家人在“紫薇阁”吃过晚饭,自有一番热闹。席罢又聚到西梢间大炕上喝茶说话,一直说到李蕃宁打瞌睡才散。容霜住回了原来住处,容辉则歇回了正院后屋。
翌日,容辉清晨练拳,卯正才出后门,去“紫薇阁”请安。他穿了件天青色茧绸直裰,仍然戴了竹冠,信步慢行。天色未明,树荫摇曳,晦明变化之间,别成一番景致。眼见走到一处岔路,忽间路边有道倩影,青衣长裙,闲适自然,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竟是容霜。
她用束发金环扎了个坠马髻,穿了件青绸半臂,天青色马面长裙,看见容辉过来,敛衽行礼:“二哥,早上好!”
“二妹是在等我?”容辉见她有话要说,伸手请向一侧,直言不讳:“妹妹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容霜走出两步后,抿了抿嘴,试探着说:“我听说二哥要解散三国内的兵士?”
容辉恍然大悟,点头肯定:“是啊,普通兵士在修真者面前不堪一击,不如裁撤。况且福地内只准设一卫战修,优生劣汰,有什么问题吗?”
“可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只靠五千人,哪里维持的过来?”容霜得了嘱咐,据理力争:“万一再碰到像杨家那样不讲理的,我们只有一卫人,怎么敌得过?还请二哥三思……”
“这个你放心。”容辉看出她的来意,主动解释:“咱现在是朝廷封的‘真人’,有朝廷一天,就没人敢举兵压境。哪天朝廷不顶用了,天下要乱了,咱也不是吃素的。我这一卫人,是常设战卫,专接朝廷旨意。无兵部令旨,不得出福地半步。三国各部兵马裁剪以后,要么充作衙役,巡街守夜。要么归入各府,充作护院。”
“这……”容霜觉得不妥,又说不出来,试着问容辉:“各国军队,能保留吗?”
“昔年白马之盟,非宗室而王,天下共击之。以前可说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今帝君仁慈,尚不追究。”容辉轻哼一声,正色告诫:“如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让我冒天大之大不韪?”
容霜吓了一跳,失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容辉引经据典,缓缓地说:“我会找灵山外三处最好的灵脉,划一千里地界,安置三家。各国公侯,百里。伯,七十里。上缴铁卷后,划分灵脉安置。以后,他们就是福地内的修真家族,不再是凡人公卿。”
“这……”容霜觉得那些公卿该高兴坏了,可堂堂一国之主,一夜间成了孤家寡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容辉见她不太乐意,不由好笑:“君子之泽,五世而止。能这样,就知足吧!你出去了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一处灵脉修炼而不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进来滋事。”
“我们家小姑子也是这么说的,我回去跟夫君商量……”容霜点了点头,很是沮丧。见天色渐亮,连忙转移话题:“该去给母亲请安了,我们这边走吧!”说着伸手请向一条岔路。容辉从善如流,同往“紫薇阁”去。
容霜吃完早饭后,独自乘法器回了陈都。容辉直接去了书房,让严良拿灵脉舆图出来,先划了三片最好的灵脉给三位亲家,又让他着手操办此时。
书房后屋的大画桌前,严良见容辉雷厉风行,惊得目瞪口呆。等他把一连串事情布置完后,才汲汲劝谏:“这样乱行分封,遗祸无穷……”
容辉见他轻整衣襟袍袖,作势长篇大论,连忙打断:“得得得……那灵脉放在那里,就像是咱福地上的柱子。只要有他们撑着,再大的风浪咱也不怕。要是只靠这三股只会溜须拍马的朝廷,咱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又嘱咐严良:“你看这图上,光点亮的灵气足,光点暗的灵气疏。等人来了,让公卿们自己选,选了就按血手印。”交代完后,回了正院盝顶书房。随手拿了本随笔,一边看着凤凰蛋,一边参悟功法。
严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引经据典,帮容辉拟了一道法旨。一面派人送往各国,一面让潇娟用“传讯阵”播报。自从灵山设了传讯塔后,音晷一跃成为福地内最炙手可热的法器。消息一出,震惊万里。
公卿们喜出望外,昼夜兼程地往灵山赶,争先恐后。三家已被划好了去处,开始派人前去勘探选址,规划建置。又有灵山卫衙门落成,陆大海张贴榜文,挑选兵勇。还有各大商会来周围租赁店铺,设置分号,一时间沸反盈天。
时至五月末尾,福地内各项事务开始步入正轨。石万鑫在“一品堂”捶打了月余,才渐渐理顺堂下生意。这日趁上山办事,首先找容辉商量。
容辉在书房后屋见他,东梢间的话桌前,看见他戴了顶六合帽,穿了身琥珀丝袍,颇有几分暴发户的看相,就笑着询问:“当‘上市商会’的大掌柜,感觉怎么样?”
石万鑫精神一振,咧开嘴笑:“那真是不到外面去,不知道自己有多穷。”端起填白瓷茶盅轻啜一口,转移话题:“这次上山,主要还是为收‘一品堂’份子的事。东家手上有六成份子,市面上有四成。我的意思是,把席面做大。我们好好规划一番,‘一品堂’再增发一百万股,我们收购六十万股。这样的话,也就是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容辉觉得可行,点头赞同。
这日六月初一,骄阳灿烂,晴空万里。一家人吃完中午饭,喝过茶后,老两口要睡午觉,就招呼众人回去。容辉出“紫薇阁”后,继续回盝顶书房参悟功法。
夏风轻拂,纱帘飘舞,正当午睡时间。容辉闭着眼睛迷糊,忽听“嗡嗡”声响,循声睁眼,只见阳光下,高脚瓷盘里的“凤凰蛋”竟摇晃起来,还轻轻震颤。
“浮出来了?”他心头一喜,连忙坐到案桌前,以肘托腮,凝神细看。檀木案桌上,填白瓷盘里,“凤凰鸡”晃来晃去,压得瓷面“呜呜”有声,片刻后蛋壳一颤,现出一簇龟裂。又颤几下,龟裂更大。再颤一下,露出一截尖喙。接着蛋壳塌陷,露出一个鸟头,湿漉漉地,雏鸡一般,张开嘴“嘤嘤”叫唤。
容辉不由好笑:“这哪是凤凰!吸了那么多‘天地元气’,敢情就孵出只鸡来!”觉得有趣,将小家伙拎出蛋壳,托在掌心把玩。小家伙毛茸茸地,还站不起来,只会缩着身子,仰着头“嘤嘤”地叫。
他正觉得有趣,忽觉房屋震颤,似有人撞击,循势见是猫熊来了。当下拂开结界,让它进来。猫熊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最后嗅到了檀木案桌前。
容辉正觉得奇怪,眼见它人立起来,扒上桌面,熊舌头一卷一带,把瓷盘里的蛋壳摄进了嘴里,不由一惊:“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又见猫熊嚼花生米似地,“嘎嘣嘎嘣……”仰头咽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站住!”容辉勃然大怒,左手托着小鸟,右手指着猫熊问:“你说,你吃了哥什么好东西?”猫熊吓得一阵哆嗦,打出一个饱嗝。低吼一声,狂奔而去,逃之夭夭。
容辉不由抚额:“糟蹋东西呀!”正愣神间,忽听潇娟招呼:“姐夫,姐夫,出大事了!”
“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大事?”容辉微愣,循声见她进来,忙指了北面多宝格前的软榻让她坐,连忙追问:“出了什么大事了?”
“刚才收到一条讯息,用的是仙字第七十二号‘勘合’,是专门发给你的。”潇娟走到南厅,汲汲解释:“‘春申灵君’下帖,邀你道德腊日,到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
“丹元大会?”容辉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追问:“听说过有用‘勘合’下帖,邀人赴‘丹元大会’的吗?”
“反常即为妖,所以我才说,大事不好了。”潇娟睁大眼睛说:“这里到襄阳,至少四百万里。一个月赶到襄阳,也的确太急了。”
“昼夜不停,一个时辰赶一万里路……”容辉嘴里发苦:“对我来说,的确急了点。”思忖片刻,横下心斩钉截铁:“事不宜迟,你去跟容雪说说,看她去不去。我去找石万鑫,看‘一品堂’有没有什么飞行法器。”两人一拍即合,走出书房,分头行事。
大太阳下,潇娟汲汲去了后院。容辉出门就喊:“梅钗,来!”
“诶!”梅钗穿了套中衣,正在洗头。闻唤应了一声,托着是头发就从东北廊房下跑了过来。话音刚落,猫熊低吼应答,也跑过来蹭来蹭去。
容辉看了直皱眉头,一边走一边埋怨:“这大中午的,你没事洗什么头。”
梅钗满心委屈,拖着长发,嘴里不住发苦:“二爷,今天不归我当差。”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容辉随口抱怨了一句,直接吩咐:“我要出趟远门,快准备衣服和干粮。”
梅钗应了一声,连忙去传话。猫熊看见容辉手里多了只鸟,满心好奇,摇头摆尾地跟着。容辉走到前屋门口,才发现还拿着只鞭毛畜生。
他一阵头疼,低头看见猫熊,索性把小家伙放到了猫熊背上,郑重嘱咐:“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它。照顾得好,哥就给你带几颗‘金丹’回来。要是有半点闪失,哥宰了你吃熊掌。”
猫熊看了自己的左爪一眼,一阵哆嗦,险些把背上的雏鸟摔下来。连忙止住身形,“嘤嘤”声中,一步一步地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