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独闯虎穴(4)
邓安国记得在出任务之前,他在上级首长和战士们面前是那么豪情满怀,那么血气方刚,大有泰山石敢当的英雄气魄,他那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的无敌势焰,远甚很多百经战阵,履险如夷的老英雄。然而,待到他与敌人针锋相对,真刀真枪地搏杀之时,眼看着敌手转眼间就在自己的刀锋下溅血殒命,如呼吸一样简单,他的内心极为忐忑不安,竟然感觉不到有多么的欣悦,心情反而愈来愈愧痛和怅恨。
邓安国心知肚明,死在自己手里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动物,无论何种理由,杀人都是人类最疯狂,最野蛮,最残暴的举动,更何况那些越军士兵跟自己一样,都有父母妻儿在远方日夜牵肠挂肚,担惊受怕,如今就这么一刀百了,他们的家人必将伤心欲绝,有的甚至会妻离子散,种种惨厉后果想来的确令人发指。
邓安国的恻隐之心和怜悯之意越来越浓,方才切身体会到自己身为军中顶级强悍的战士,所需要付出的东西并不只是青春、热血、辛劳、汗水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的道德和人性。
咔嚓嚓的炸雷声撕天裂地,正自怔愣在原地的邓安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寒颤,他顿然回过神来,冷丁儿地意识到武老师曾经反复叮咛过的道理:在争强斗狠,以命搏命的战场上,与敌人刀枪相向,生死在一念之间,一定要杀伐决断,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的话,不但自己会魂断命残,还将使战友的生命遭受威胁。
忖思之间,邓安国长吐一口气,心头稍显宽慰,转念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课题是干净利落地清除掉四个了望塔楼上的哨兵。因为他们居高临下,整座军营全在他们的监控之下,若不提早搞掉的话,势必会威胁到下一步的行动。
邓安国潜行到泥水厚积的壕堑里,藏匿起身形后,任凭雨水袭扰着全身,凝神注视着面前二十米以外,离他这边最近,也就是军营东南角的那座了望楼上的哨兵。心想:还好,只有一个哨兵,收拾起来相当容易。
目测了一下距离和弹着点,邓安国把64微声冲锋枪的击发方式调整为单发,趴在壕沟上沿,等待着下手时机。
塔楼上的哨兵背靠着木柱,戴着丛林阔边帽的脑袋一垂一拉,显然是在打瞌睡。
邓安国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放松全身筋肉,头脑纯净空白,只想着了望楼上的目标。他在尝试着用心去感受目标。
骤然,一道炫亮的闪电流光瞬间映照得黑夜通明如昼,邓安国迅速地从掩体里抬起上身,举起微声冲锋枪瞄准了望楼上的目标,慢慢呼吸,食指均匀加力,有意识地预压扳机。
闪电虽是一闪即没,但足够他锁定目标。
未几,雷霆霹雳,响彻云空。
邓安国突然屏气,刚欲击发,蓦地意识到目标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靶标。
心神就这么一愣,邓安国的呼吸骤变急促,心跳加速,食指的压力不期然地松弛开来,扳机便即复位。
他疾忙缩回壕堑内,长吁一口气,眼睛毫不稍瞬地盯视住塔楼上的目标,调匀呼吸,压制心跳,稳定心绪。
闪电在他眼前掠过,霹雷在他耳际轰响,他再次尝试着忘掉周遭的一切,心里只想着目标,整个世界除了手里这把枪和塔楼上的目标以外,别无他物。
当雷鸣声又一次响彻云空的时候,目标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变成了靶场上的纸靶,他刺棱一下长身而起,刷地举起64微声冲锋枪,瞄准线在瞬息间构成。
这一回,他不再迟疑,果断抠动扳机,释放击针,撞击子弹底火。
枪身顽皮似的颤动了一下,一颗7。62毫米手枪弹沿着主人设定好的轨道,瞬时便钻进了目标的头部。
只见那了望哨猛地往后一甩脑袋,四脚朝天地摔倒下去,一蓬看不清颜色的液物像箭一样标射起老高。
持续五秒左右的雷鸣声,吞噬了他倒地发出的响动,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溅血殒命。
微声、微烟、微光,64式微声冲锋枪还真是杀人不露馅。
敲掉了东南角了望楼上的哨兵,邓安国长吐一口气,心头不经意地萌生出一种嗜血的快感,脑海里浮现出目标人物脑袋崩裂,脑血如豆腐渣搅拌西瓜汁一样四散飞溅的惨厉景象。
咬了咬牙,他心下一横,动身沿着壕堑向军营西南角摸去。
西南角了望楼上也只有一个哨兵,只是距离较远了些,他拿出带夜视功能的瞄准器安装在枪身上,以壕堑上沿为依托,监视着目标。
闪电划空,他果然起身举枪瞄准。
未几,雷声轰响,他右手食指一动,铮的一声,塔楼上的目标饮弹浴血,糊里糊涂地成了枪下之鬼。
接着,邓安国继续寻找隐蔽处和射击点,解决军营东北和西北角了望楼上的目标。
每当大地惊雷之时,他果断起身,扣动扳机,精确命中目标。如法泡制,很快就将剩下两个了望楼上的哨兵送进地狱。
微声冲锋枪本来就杀人不露馅,如今在雷雨夜里,更是如鱼得水。
难怪邓安国在陆军学院求学期间,曾听教官对学生们再三强调:天寒地冻,狂风暴雨等恶劣天气是最适宜侦察兵作战的好天气,因为天气越恶劣,对侦察兵行动的隐蔽性越佳。
邓安国干脆利落地清除掉四角了望塔楼上的哨兵,只觉得嗜血的快感在心头愈来愈浓,杀敌的手法越发越纯熟,大出自己意料之外。
他沿着壕堑折返到军营南面,寻找合适的位置往军营内渗透。找了片刻,他看到铁丝网内有一棵枝叶繁盛的缅桂花树,心中一动,决定以此处为渗入点。
将刺刀叼在嘴里,邓安国压低身形,潜行过去,纵力跃出壕堑,俯身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地雷和绊绳。
凑近蛇腹式铁丝网后,他一经试探,判明没有通上电,便放心大胆地用钳子切开一个缺口,将铁丝网朝左侧拉开,随后高姿匍匐穿过。
潜进军营后,邓安国找到一堆杂物,在后面隐蔽起来,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营地里寂静得出奇,连一声咳嗽和喷嚏都听不见。除了帐篷和吊脚木屋外,各个角落里都堆积着绣迹斑斑的废旧汽车零件、轮胎、弹药箱。而被帆布盖着的油桶和木箱子更码放成山,使得本身面积就不算大的军营,显得拥挤不堪,却无形中给邓安国的潜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邓安国甚是茫然,寻思:军营里堆存了这么多的物资,来往巡夜的哨兵就那么零零散散的二十来人,警戒松懈得超乎想象。
心头泛起疑云,邓安国开始琢磨可能关押赵部长的处所。如果那些军用帐篷显然是驻防守军的营房的话,那几栋吊角木屋又是作何之用呢?
是用以储存枪支弹药的呢?
是越军休闲娱乐的场所呢?抑或是屯集军用服装背褥的仓库。
当务之急是救人为先,破坏军营倒是其次,可关键问题是自己根本无法摸清赵部长究竟被关在何处。自己不是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不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营地翻它个底朝天。
邓安国稍加思索,决定边搜索赵部长的关押之所,边为军营动点手术。
取下军用战术背囊,他潜行到两处重叠如山的油桶跟前,利用夜色为掩护,迅速将两枚66式反步兵定向破片雷(阔刀雷)安置在油桶旁边。
布置好66式反步兵定向雷后,邓安国环视四周,瞥见右侧不远处有一所木屋,心想: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弹药仓库,老子不妨把它敲掉,免得敌人拿这些弹药去屠杀自己的战友弟兄。
弯腰疾进至木屋跟前,他准备把两颗撒布式反步兵爆破雷安放在门槛下面。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心神一凛,他知道又碰上巡逻哨兵了,不敢回头去观察,迅疾来了一个前扑,着地之时,双手掌撑地,两脚趾抵地,支住全身,随即双掌就地猛力一按,两足趾朝后一蹬,全身完全凌空,借反作用力向前弹跃出数尺,接着连翻跟头,以惊鸿一瞥般的速度扑至五米外的一堆废轮胎后面,因为此处有一片飞机草生得非常茂盛,非常便于隐藏。
躲进这片半人高的草丛里,邓安国忽觉一股浓郁的尿臊味夺鼻狂扑,立即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幸好,这栋吊角木屋夹在两顶帐篷的中间,四面都堆积着废铁和轮胎等杂物,灯光也相对昏暗,否则他就无所循形。
邓安国仔细一听,脚步声很密集,估计有上十个哨兵正朝这边迫近。就在那些脚步声停在他隐身那片草丛附近的时候,他再一次听到那耳熟能详的哗哗声。
难怪这里臭臊味这么重,原来此地是夜间巡逻哨渲泄的最佳场所。
巡逻哨兵们渲泄完毕后,鱼贯地从邓安国跟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