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九章 只要他们活着
第三百二九章 只要他们活着
谈秋音看看海莲:“你也不必太得意了。”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以为你赢了吗?嘿,只有你才会这样想,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好好的想一想。”
她说完看向金敬一:“你不必对我瞪眼睛,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你给我的东西我拿着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和离书,眼角闪过一丝的泪光:“如今我要说几句话,几句实话也不可以吗?”
说到此处她抬起头来看向金敬一:“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能实话实说吗?我的意思就是,你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掩饰,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能做到吗?最后一句话。”
金敬一知道谈秋音的不甘心,也知道她的伤心,夫妻一场到现在已经再无瓜葛,连最后一句话也不答,他做不到。他知道,谈秋音的话很有可能不会是好事儿,但他就是做不到拒绝。
谈秋音看着他的眼睛:“她,”反手指向海莲:“如果她不是长了一张和沐锦儿一模一样的脸,你会那么容易就接纳她吗?如果她不是长了那样一张脸的话,她可以接近你吗?有机会可以让你好好的、认真的看看她、了解她,然后再欢喜上她吗?”
她的目光定定的,瞅着金敬一等他的答案。她是输了,可是她不认为自己是输在了海莲的手上。
金敬一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张了张嘴他又闭上,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此事,猛然间还真得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
如果海莲不是和锦儿长的一模一样,不是顶着锦儿的名义回到金府,他能够接纳海莲吗?他不知道,至少现在是不知道的。
要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锦儿,谈秋音嫁过来不是做得不够好,只是他心里另有所属,所以才待谈秋音始终无法像待锦儿一样。
谈秋音看看他落下泪来,不再等他的答案,那个答案她心里已经有了;转过身来她看向海莲:“你听到了吧?你认为他欢喜的是你呢,还是你那张脸?我想,如果你真是聪明人就离开的好。”
她说完不等海莲的回答,向门外走去。已经到了要走的时候,她现在说什么金敬一也不可能留下她来,至少她还有她的骄傲。
谈秋音每一步踏出去都很艰难,脚有多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就仿佛世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脚上。每一步都伴着心碎,都伴着无数的泪水,可是她不曾再回头。
踏过门槛时她再次停住,双手用力的握住了门框,就像这样做可以让她留下来,又或者像是终于找到一点挽留她的东西:她握的那么紧,指骨都有了微微的响声。
金敬一没有背转身子,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看着她握紧了门框,最终只是长长的一叹:“秋音,时辰真得不早了,回去收拾东西吧。”他不会留下谈秋音来,这一点是不会再改变。
海莲看着谈秋音的背影没有作声,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无人知道谈秋音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被她听进了心里去。
谈秋音猛得回头,看的人却不是金敬一而是海莲,看到海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后,她再次用力的转回头去:她知道海莲对她没有同情,也不可能在此时开口让金敬一回心转意。
能左右金敬一的,眼下只有海莲。她知道这一点,可是她的骄傲,仅剩的骄傲让她无法向海莲开口求恳。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认为海莲会为她开口。
谈秋音放开了紧握门框的手,然后立起腰身来没有答金敬一的话,一步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出了屋里众人的视线。
在无人看到她的时候,她对自己轻轻的道:“我,会回来的。”这里是她的家,她当然不会真正的离开。现在的离开只是暂时的,她肯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用尽所有的方法她也要回来。
海莲忍不住又叹气,却又把那声叹息收了回去。谈秋音对她的恨意是不可能消除的,不管她是沐锦儿还是海莲,只要她在金府,谈秋音就会对她恨之入骨。
无解。
太夫人看看海莲和孩子们,再看看柳一鸣和镇南王,拉起儿子的手来轻轻的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你做的事情,不过你做什么母亲都不会反对,我知道你不会做错事。”
她说完后放开儿子,对着镇南王行了一礼:“臣妾告退。”她不清楚王爷和儿子之间有什么事情,但是她没有问。不是她相信镇南王而是她相信金敬一,理由仅仅因为金敬一是她的儿子。
错与对,很多时候对于母亲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做那件事情。
太夫人看看海莲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有些话她不必说,而有些话她就算说了也不管用,又何必说呢?
海莲是一个好姑娘,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如果想想儿子的前程,她认为海莲还是早早离开金敬一的好。但是,她没有这样说,在她看到海莲用锦儿的名义立在大门前时,她已经错过一次了。
什么是对儿子好,什么是对儿子不好?她想她现在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儿子不再是小孩子,不需要她去教儿子如何做。
金敬一把孩子们也交给母亲带走了,倒底孩子们太小,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要他们知道比较好。
人都走了。镇南王和柳一鸣没有再多留,他们知道现在的金敬一和海莲有许多的话要说。
屋里只留下了海莲和金敬一。忽然间满满一间厅的人只余下两个,海莲感觉心里都空落落的。
金敬一走过去轻轻的揽住海莲,没有提谈秋音走时说过的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很多。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你可以好好的哭一哭,她倒底是你的母亲。”
海莲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你小的时候就丢下你走了,许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你根本没有母亲。可是,她最后的时候还是保护了你,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不放过冷书生,最后她知道她是你的母亲,知道你是她的女儿。”
金敬一在海莲的耳边轻轻的说着话:“你知道,海莲,你知道的。你其实已经原谅了她,对不对?在她说出你不是她女儿的那句话时——虽然你一直很想她能承认她是母亲,可是在她狠心说出那句话时,你就原谅了她。”
“海莲,我知道你的心很苦,哭一哭吧,哭出来会轻松些,不会有人笑你的。父亲远去了,你不能在灵前守孝一哭,母亲如今也走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有我呢,我在这里。”
海莲的泪水随着金敬一的话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到最后她抱住金敬一哭了起来。
她的父亲,自母亲走后就喝酒,喝醉人十次有七八次会打人,打的她很痛,甚至是把她打伤。可是,那是在她小时候顶起一片天,给她一个窝的人。
在父亲生前,她也恼过也恨过,可是在父亲死后,她真得只想他能活着;哪怕他喝再多的酒,她只想能看到他:不需要他再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她只想要他能活着。
可是,父亲走了。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那样撒手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海莲为了能活下去,遵从锦儿的安排到了金府。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看到母亲,虽然母亲天天晚上都没有离开过,每天晚上都会在她的梦里出现。
只不过出现的母亲和她所想要的母亲相差太多,对她没有半点的疼爱,甚至连愧疚都没有。这让她生出多少怨恨与伤痛?就算母亲威胁她、勒索她时,她都无法真正的下杀手。
哪怕她知道母亲会让其它人知道她并非沐锦儿,她也无法做到绝情;她只是想表现的无比绝情。
但是那个绝情绝义的母亲,最后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海莲哭倒在金敬一的怀中:“我恨他们,我恼他们,可是我宁可他们都还活着!宁可父亲还打我,宁可母亲还能再威胁我,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只要他们还活着。”
她想要父母双亲的疼爱,母亲最后还真得对她流露出了关爱,可是海莲却没有半点的高兴。亲情,对于一些人来说很简单,就在身边,可是对于海莲来说却是那样难,难得让她不管是没有或是得到都痛到刻骨铭心。
金敬一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打着海莲的背。现在海莲只是需要哭一哭,把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她的痛苦……等等都哭出来,只要哭出来就好。不然压在心里,迟早会生出病来的。他认为其它都不重要,最重要就是海莲的身体:两个人在一起当然好,可是没有另外一个的时候还是要活下去,就像他失去锦儿后的日子——只要有个好身体,什么样的困难都有踏过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