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尘封（八）
安静的暗夜之中，克里斯宽大的法师袍迎在不断涌入的寒潮的侵蚀之下，渐渐地融化般随着光晕，轻如呼吸般起伏着，那些熟悉的声音此刻充斥在叶朔的耳旁，却都仿佛顷刻间消失了一般。
窗户上的木框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像是难以承受这悲痛是不由自主发出的悲鸣，狂风大股大股的灌进来，无情地倾泻在克里斯的头脸之上。
但对此，他却丝毫都不在意，任凭那稀疏的苍白发丝，凌乱地在空气中，也如在叶朔的眼前，肆意舞动，克里斯没有任何动作，这是映着灯光，静静坐在那略显灰暗的地带。
叶朔此刻有些呆滞地靠在墙上，身体半坐，可是直面看上去，他嘴角带笑，但眼神中却很空洞。仿佛是深深陷入了某种情绪中，怔怔地无法自拔！
耳际中，克里斯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虽然很轻，但却异常坚决丝毫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可是这一切落在叶朔的心里，却显得不再那样真切了，甚至还有些模糊！
叶朔的心中一阵跳动。那情景，仿佛是多年前一样，完全是自己遭遇的重现，若不是这些自克里斯爷爷的口中讲出，若不是这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冷意，他当真有恍然一梦的错觉。
只是这一切终究都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半晌，他的目光中倏忽间一黯，心中静静地叹出一口气。不远处，克里斯混合在夜风寒潮咆哮嘶吼中的声音依旧在继续着，叶朔抬头看去。
却只见，他已经不知何时偏过身来，侧脸逆着光线，变得朦胧寂寞。但却无法真正的看清他的表情，那一刻一种难言的悲戚击中的了他。
眼眶中某些湿润模糊了视线，他默默地看着这房中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克里斯身前，那仍旧在湿气挥动中兀自拍打着的窗户上。密布其上的是一片沉沉涌动不知几何的阴沉。
从房中射出一小段粘稠的光亮，可去始终无法看清外面的事物。不过即便不用看，叶朔也能清晰的知道，在这窗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向在林间的小径。
此刻还能听到树叶伴随着枝桠，抵御侵袭时的簌簌响动，如同在这嘈杂的夜中，轻声向相伴多年的朋友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悲伤！
穿过那条路，也就是庭院外的另一侧，那里还有一条石子铺就的路，在路的尽头，一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霜，多少侵袭的苍松，定是傲然地挺立着。
即便是在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劲风斩击下，它恐怕还是岿然不动。因为它这千百年来所遭遇的不幸，全部都已经深深的渗入了灵魂内部。
而你看到的，不过是它不断褪下的哀伤的坚硬面具。它的脆弱，它的疼痛，甚至它的情绪都掩藏在你永远都无法看清的深心中，包裹在一层名为冷酷的守护中。
只觉冰冷灌注的空气中随着叶朔心情的徜徉，仿佛逐渐带了几分大海中的咸腥和微甜。就连整个置于无情中的亚克伯格，都似乎因此传来了温暖的气息。
恍惚中，他有种安心的感觉，可仅仅沉浸在这种情绪下片刻，心底里那一阵刺痛，便顷刻将他唤醒拉回了残忍的现实。
依稀听到的声音缓缓回荡：“门外，轻轻地脚步传来。”
“这种频率让他如此的熟悉，却又不忍面对。甚至在那一刻，他竟然想到了逃避，逃避开这个自己始终日夜思念的相遇，但最后，他终究机械地转过了头。”
卡片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掌间，此刻正熟练的在指缝中游走着，冷静而平和。但他脸上却是一副与之截然相反的神态。
“那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口，但那扇相互隔离的门就仿佛异常沉重般，没有打开。”克里斯轻轻地吞了一口吐沫，“透过那扇虚掩的门，他能清晰的看见门外她的迟疑和犹豫！”
手掌中的那张卡片，如同精灵般跳动处一个华丽灵巧的旋转后，被克里斯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沉稳地坐在那，叶朔甚至可以看到他指掌关节处失血的白皙。
“他始终注视着那扇门，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一个灵巧的紫色倩影，站在那，却像是站在了他的灵魂中。”
房间中很黑，虽然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是他依然确信，那便是她。他始终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几乎在同时，那模糊的轮廓轻轻一颤，也看见了他醒来的身影。
彼此之间的眼神在黑暗的半空之中，转瞬相遇，可是他们却都没有说话。没有质问，没有解释，有的只是眼神中那横无际涯地复杂。
胸中纵使又千言万语，却都在这相见的一刻，尽数消失，化为无声。
“就是这次的重逢，呵呵。如果没有这次相见，如若不是她的心肠太软，太善良……”克里斯的声音徒然间变得有些惨然，甚至是愧疚自责。
随即却又带了几分自嘲的轻笑，无意识地缓缓道：“我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只卑微的爬虫而已，怎么能够值得上贵族小姐的青睐。”
可叶朔心情激荡之中，却是丝毫都未曾察觉到克里斯话中的异样。
“也许是站的久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黑暗中那道倩影轻轻的，也缓缓的，走了过来。对着半依靠在床上的他深深看了一眼。”
叶朔头顶处的魔法无影灯，光晕在这一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炽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柔柔的问着，声音如同他们之间彼此相见时那般动听，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似有种难掩的憔悴透出。
“这些日子，你过的还好吧？”这是他们相遇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的嘴唇动了动，嗫嚅的唇角，望着她隐在暗色中的模糊轮廓，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嗯！”
“可是她却没有再说话，而他也只是沉默。虽然分开的时间并不算长，加之他之前又是这副样子，回首那些几近糜烂的生活，却又如何是一个凄惨！”
克里斯的嘴角处还带着苦笑。
“他没有追问，同样她也没有。就像是那五年中他们之间彼此培养起的默契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已过去，该消散的始终记着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克里斯的身子转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他，这像极了曾经自己的少年。轻轻地笑了笑，虽然那笑意中有些苦涩，声音更明显有些哽咽。
但他能够感觉到，那始终颤动的身体中更多的却还是对于自己的希冀和坚定的信任。
叶朔慢慢低下了头，眼角处无声中有泪水涌出来，左手处，半掩在腿上的被褥已经被捏成了一团，肩膀轻轻地耸动着，悲伤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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