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殇（一）
盛怒的重幽在虚空中独立片刻后，压下起伏的心境。转而沉声问道：“能不能锁定他的气息。”
重幽背后的幽暗世界一颤，虚空荡起浅浅涟漪，未见那里藏着什么生灵，就听一道嘶哑声音说道：“不行，他的气息被一股光明气息遮掩，除非我降临现世才有可能。”
重幽沉默片刻，最后转身离开。
“算了，你冲关要紧。他受了我一记手印即使不死，根基也毁了大半。就让他回楚王城看看，看着他最后的希冀是如何在他眼前破灭也好。”
虚空再无一人，空留激荡云气和那久久不绝的孤傲之韵。
话分两头，于帝都禹皇京百万里之遥的楚王城，在楚王左寒食再度崛起之后，复归辉煌。通天琉璃柱明耀四方，泽被王城千里域内。然而就是这座大夏开国以来的第二王城，今日迎来了毁灭的末日。
断壁残垣，横尸遍野。往昔浩大雄伟的王城似横亘天际的玄铁巨兽，如今却是被人拦腰斩断，类似明神大手印的巨大掌印推毁半边城池。狼烟夹杂了腥臭血气，滋生的幽暗怨气昭示着百万生灵的无辜枉死。尸山血海不足以言其惨烈，血流漂橹不足以谈之悲壮。楚王城真正成了一座死城，方圆千万里尽皆死域，不管是百年、千年以后，都将是大夏，乃至东神州的言论禁忌。
而在尚未崩毁的半边城池之上，一股股凌厉无匹，浩瀚强大的法力波动似罡风利刃撕裂着薄弱的虚空。
只见一尊真武法相，头擎诸天，脚踏万域，双眼迸射神光睥睨天下，龟蛇双灵护身左右，玄黄氤氲，浩荡遮天。来犯者不敢近其百里，只能以阵法围困，伺机绞杀。
压阵者共有五人，三男两女，从勃然的威势判断应该是五尊天人巨头，只是现在他们不复天人尊威，各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甚至每人身上都带着伤势，而此时祭出本尊的天地法相才堪堪抵住真武法相的不世威压。
“左寒食，楚王城已经完了，你楚王一家也将完了。何必苦苦挣扎，交出尘剑秘传，或许我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赫皇联盟的赫连青花冷笑相劝，他没有做说客的觉悟，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扰乱左寒食的心神，好发现破绽。
“是啊左寒食，怎么说我冰火宗远在南千域，和你也犯不着打生打死，只要交出尘剑秘传，本座就此离去，绝不牵连。”又一个妖里妖气的男子惨白着脸卖弄风骚，就见他穿着月白锦袍，血迹斑斑，左臂上更是被划破一道狰狞血痕，触目惊心。
有人怀柔，自然有人威逼。
“左寒食当年你斩杀我宗圣子，识相的就交出秘传，否则你子系三人，老夫定会一一擒拿，万剐凌迟，抽魂炼尸，必受尽生生世世的煎熬。”
“听说你有个女儿，容姿俏美，天资不俗，本座手下的六眼魔犬正好缺一玩物，楚王大人看可好？”长着一对硕大胸器的蒙面女天人猩红的舌头舔着手上的血迹，言语中虽透着魅惑，但却让人心底发寒。
“左寒食，你妻子都因你而死，亏她为你挡劫，你却苟且偷生，薄情寡意至此般，当真死不足惜。”无欲宫巨头盘坐虚空，冰冷的语调透着对世间男子的厌恶，尤其是眼前这个男子。
对楚王城的攻击开始于三天前，由一位丹涅境大能隔空降下巅峰一击直接斩首，不料左寒食未杀掉，倒是他的夫人，晋阳长公主为其挡劫，随大半王城毁于丹涅之尊一击。
爱妻身死，左寒食守着她的尸体拼尽修为保留残魂不灭。而原本联合灭楚的势力总共出动了十余名天人巨头。虽然有楚王府军拼死战斗，可在天人巨头眼中也只是大些的蝼蚁罢了。一路血屠，一地杀戮，等到他们来到左寒食面前的时候，楚王城已是死城。
鹰视狼顾之下，只见左寒食哀莫大于心死，晋阳长公主受丹涅巅峰一击哪还有不死之理，而左寒食还是疯了似的将全身法力输给一个死人。
本来只要擒杀了左寒食，抽了他的魂魄回去如何分羹就是上层掌教级人物的事了。可变故就出现在此时，目光呆滞的左寒食，在天人巨头的攻击之下，突然暴走。只在弹指间手刃五名天人，而杀戮仍在继续，他没有动用任何术法，甚至法宝都没有使出，只是单纯地以手撕开天人的肉身，以最血腥的方式进行着发泄。直到剩下最后五位天人。
生死关头，冰火宗的死人妖打出一片阵图，由五人联合才勉强困住了左寒食，才有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五人以彼此法力相连，再辅以阵图，虚空上流光逸飞，不断炸裂起绚烂花火，分外夺目。困阵之中左寒食如老僧入定，对外界不闻不问。可他终究做不到太上忘情，做不到别人对他妻儿万般侮辱而自若。
堂堂天人巨头极尽粗鄙卑劣言语妄图挑起左寒食的心境破绽，只是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困阵中的左寒食身形渐渐模糊，似沉寂百万年的大雪火山终于在火海熔浆积淀到最极致后的彻底喷发。
“死吧！”
忿怒到了极致已经无法再用言语表达，唯有一腔视死如归，舍生忘死的同归之术才能表现其万一。天地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忿怒悲愤，天穹劫云中百丈雷龙翻滚潜腾，暗银色的电弧似一座座勾连天地的孤峰，切割天地之间一切阻碍。大地崩裂奔涌而出的并非灵泉，而是来自哭号地狱的炙热岩浆，暗红色的岩浆带着丝丝黑气，将最后的城池吞没。
五天人巨头的阵法在冷漠至极的杀意下分崩离析，五名天人在激怒左寒食的时候就时刻戒备着他暴起，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左寒食的手段与神威，枯黑的两只大手在流光碎裂时直直插在赫皇联盟与奇桓山的天人巨头脑中。
五名天人又去其二，剩余三人亡魂皆冒，纵然冷若冰霜，对世间男子极度厌恶的无欲宫巨头也变了脸色。对于左寒食及楚王城的战力他们曾做过推演评估，就算丹涅之尊的巅峰袭杀要不了左寒食的命，可十几名天人巨头也足够了。
可结局的反转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左寒食的虐杀已经深深烙印在三人甚至在暗中窥伺的有心人眼中。面对如魔神般的左寒食，对面三人萌生退意，却又不敢。这次出手的背后牵扯太多，布局也太多，已经不是他们天人巨头能参与得了的，如果拿不下左寒食，联合势力将不会再派人救援，而他们逃走的代价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唉”就在三位天人进退维谷时，一声叹息从天而降，带有无上威压随风潜入，将杀戮终止。
“丹涅之尊！”
没想到丹涅之尊再次出手，左寒食双眼是升腾的魔焰，周身魔威滔天。虽然有丹涅之尊出手，他仍是不管不顾，突然出手，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抓住冰火宗死人妖的左臂，用力上扬，血迹喷洒晦变长空。
“孽障，还敢逞凶！”
丹涅之尊发怒，天穹之上射下六道金光，蛮横插入左寒食丹田，封锁住气海。
“毁我城池，杀我家眷，葬送百万无辜生灵，到头来却说我是孽障，我在逞凶，好，好啊！”被封印的左寒食终于开口说出开战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天道因果，这是你须付出的代价。”丹涅之尊的声音悠扬传过败落王城的千里境域，似是无上帝王宣布着昭昭天理。
“呵呵，天道因果，好一个天道因果，我欲尊天重道，奈何却换来身死族灭，妻离子散。尘剑秘传，当年就已经给了你们，是你们再三怀疑，欲抓我夫妇二人搜魂读忆，若论因果早在燧古洞时便已注定。所谓天道不过是有心人********的借口罢了，何为天？何为魔？不过因势利导，强弱之别罢了，今日我受制于此，便是为魔，他日有人践踏诸天，他便是天！”
一句‘他便是天’，左寒食彻底点燃道心，将法力洗练极致，双瞳魔火崩碎炸裂，化为最璀璨的烟花，直冲天穹而上。而滚滚魔威化作一名毁天灭地的利剑，席卷八荒，荡灭十界。
三名天人早就见势不妙，想逃离却还是受到一丝毁灭气机，法身炸碎，只留残魂侥幸逃出。
另外虚空的丹涅之尊也心悸左寒食寂灭会爆发出如此威力，虽转念压制，但仍是被毁灭气机炸断一根手指。而这不是最惊恐的，真正的惊恐是随着那惊天灭地的一剑，一道诡秘气机打入丹涅之尊的体内与他的道心纠缠在一起。
“左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