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修罗本源

那团血光中蕴含磅礴纯粹的能量，威势赫赫，持续撕扯着虚空，好似这方世界无法承受这股力量一般，浮沉不定，随时都可能坠落。

左夜目光炯炯，洞若观火，体内魔元涌动似乎对之十分渴望。

去！

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左夜屈指一弹，一道玄紫匹练冲向氤氲血光，两条黑龙会意卷起血光破开周围炸裂开的虚空裂缝，追着匹练流光绕回左夜面前。

伸手一招，异火黑龙钻入气海，那团血光却落在他手上。

血光入手，左夜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确实是一团精纯能量，却保留了那个阿修罗王分神识藏，而他的意志该是被雷霆异火吞噬抹除了，最后炼化成这么一团修罗本源。

这好似某些大能强者坐化之后，会将自身修为凝练成一枚传承珠，囊括毕生所学及对天道的感悟，就算是从未修炼过的凡人得到这枚传承珠都可凭此一飞冲天，享受前人修行道果。

许是这只是一尊分神，纵然力量庞大，但识藏所拥有的内容却不及本尊的万分之一，有罗穹伞庇护，左夜尝试将识念导入血光之中，瞬间便陷入一片血色迷蒙的残碎世界。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阿修罗王剑曾落入纯阳剑祖手中，剑祖更是以修罗杀意磨砺自己的剑道，那这道罗睺分神自然就是剑灵没错了。

即是如此，纯阳剑祖亦当是在剑灵处攫取了不少关于阿修罗族的好处。只是当时留下这把剑的时候，他为何没对自己说剑中还有这么凶悍的分神剑灵，难道是对自己的考验吗？

思虑一阵，左夜突然发现自己又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自己从未真正认真对待过自己一身所学机缘。

犹如他化罗穹伞、斩仙葫芦，甚至是剑鸦叶羽，明知道这些法宝来历惊人，绝非凡物，可左夜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极少，平时也只是粗糙炼化一番。

还有各类道法秘技，应龙诀是他最初修炼的炼体之法，借先天识海觉醒的契机，应龙诀衍生的应龙精气破开了气海石磐的封禁，可自太荒神体逐渐解封之后，他参悟应龙诀的时间愈来愈少，虽坚持每天修炼一阵，可就像驴拉磨一样，原地打转，随着修为提高，炼体的效果愈发不明显了。

还有本命道法「至圣炼阴阳」，若不是老道、苍神等人的提点教诲，让他领悟出炼道圣法下一阶段：自成阴阳。想来自己不曾想起参悟进境。

“修炼不单需强大的功法，还需要不断将自身与道法相磨合，体悟出道法中的意境，摸索出自己的路。”左夜似有所悟，就像是读书一般，不能照本宣科的流于表面，需要不断参悟理解，犹如突破境界，一层层打开大道之门。左夜的天资不可谓不惊人，根骨不可谓不卓绝，道法奥义一点即悟，术法秘技亦可信手拈来，可他错就错在站的太高，反而忽略了近在脚下的细微之处。

这与他没有受过正统的修行教导有关。他自幼就展现了妖孽般的天赋，阅遍藏星七楼，有了这样的旷世之举又有谁敢在他门前班门弄斧，而以前在楚王府，受先天识海和太荒神体所困，作为世子不好修炼，又有谁敢逼他。就算到了染溪道院，那些忘字辈的长老也是和他平辈论交。

后来几番波折到了古涅荒天，陆忘尘只是交给他形意太极拳和磨剑砺心之法，对于正统的修炼提都没提，就连他的两位师兄也是。实则是陆忘尘见识过左夜在大夏荒郊的壮举，以为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路，便没有过问。

如今看来，这中间倒是造成了不少的误会。有许多看似常识的东西，在修炼的时候捎带提点也就过去了，而左夜丝毫没有过，除了依靠脑中记载的浩如烟海的经纶典籍，他一直都是摸石头过河，或者偶有顿悟，才修炼至今。

这也使他在修行过程中走了许多弯路，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内息相冲，压制住了境界的提升。

一团修罗本源，没有使他得到任何实力的提升，反而是让他看清了本身最大的弊端。

被无数赞誉光环笼罩了多年，尽管左夜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忘却本心，不让浮华遮眼，可如今看来自己的心历还是不够，不知觉中自己还是陷入其中，还好自己实力低微，奋起直追，犹时未晚。若是他日真正成长起来，那可真是尾大不掉，就算想回头，黄花菜都馊了。

“明道、悟道、行道、证道、得道。修者的实力体现不单是境界修为和道法秘技上，对道的领悟亦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看来我真的走错了，还好错的不太离谱，没有走出太远。”思至此，左夜也不禁流了一身冷汗。

无论怎讲，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世人仰望的天人巨头、丹涅之尊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过渡，经历过帝鸿、苍神、道魔尊，还有在宇宙边荒偶遇的雷神至尊，他们才应是自己前进的方向，诸天万界何其广阔，他终究是要走出去，不论是宿命的指引，还是为了成仙踏上必经之路，都由不得他有半分差错。

从此刻，左夜终于收起戏谑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是诸天万界资质第一，悟性第一，根骨第一的妖孽中的妖孽，在没有将这些亘古罕见的机缘才能转化为实力，他就仍然是一只蝼蚁。

往昔一幕幕不禁涌上心头，左夜突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卑微渺小，又是何等的可笑，他以为自己的隐忍在终有一****登临巅峰的时候都会变得值得，城破家亡的血仇，酷刑凌虐的雪恨，等到了那天，那些曾觊觎尘剑秘传誓与自己不死不休的尘界诸多势力皆会俯首谢罪。他相信以他的资质终有那么一天。

也不知为何，心念及此种种心酸涌上心头，低垂的脑袋滑落丝丝晶莹，豆大的泪珠噼啪掉落，压制不住的双肩频频颤抖，左夜扶着头竟然大笑起来，笑声是那般张狂，又是那般凄凉。

“原来我一直都在逃避，一直都在不愿醒来，哈哈，哈哈哈……”

如夜枭般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罗穹伞界，或许在穹顶冥冥处，会有一道意志关注着他，有些奇怪，有些担心，却又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气氛有些死寂，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夜没有再哭，也没有再笑，他头发披散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亦如当初见到楚王城被丹涅之尊一掌攻破，左寒食在决死关头望向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死了，可他又不得不活着，来面对这个世界的罪恶和仇恨。

父母之殇是左夜心底最不愿揭开的伤疤，哪怕在岁月长河再次承受一遍，他也不愿记忆起疼爱自己的父母就此离他而去。

或许这不该是一个强者的心态，可谁有规定强者一定就要把悲恸化成无尽怒火，如狂澜般崛起去完成复仇大业。

变强是复仇的凭依，却不是解读悲恸的借口。

又一次掉了生死境界，左夜如枯朽般弥散着浓郁死气，却在死气上升到极致时，催生一丝生机，然后生机渐生，周而复始。

魔身时刻散发的魔气被压制在血肉当中，任由生气和死气滋养。这是由心境幻化出来的生死之气，并非左夜真正参悟到了生死大秘，但饶是如此，亦属难得的机缘，若寻常修者接触到这种境界，稍有差池就会引发变故，被死气湮没心魂，不死也变真死了。

手指一颤，枯坐的左夜终于有了动静，将手中的修罗本源放入口中，喉头滚动，吞咽下去。

轰！

强大的气浪瞬间排空方圆百里的空气，左夜佝偻身子一动不动，任凭狂风撕扯自己削瘦的身躯，不多时强悍的魔身已经有了无数伤痕，左夜不言一语，庞然的血气超速再生，血肉蠕动之下，伤口便已治愈。

本来左夜正在处于某种极限状态，突然奇想借助这股力量炼化阿修罗王留下来的能量。

阿修罗王的一缕分神留下来的力量何其磅礴，以原始真魔血塑造的分身都无法一下承受这道力量，魔身差点被撑爆，无奈紧忙运转魔功，吐息灭气，分担压力。经脉百骸瞬间被巨大力道撑裂，接着又超速再生，平衡在破灭和愈合中不断倾斜，循环复始。而左夜夹缝求生，渐渐吸收蚕食，将修罗本源之力融合到自身当中。

此诚危急存亡关头，左夜却不得不处理别处。在自己吞下修罗本源之后，心间突生一个念头，萦绕不去，让他十分在意。可他有心解开心头朦胧，却又不得其法，宛如和他捉迷藏一样，东躲西藏，难见真身。

就在左夜挠头之际，修罗本源爆发出一阵空前绝后的反扑力量，这该是它最后一次反噬，左夜一心二用，差点被这股力量崩坏陨落，在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机。

而就是这股气机，让那个念头明亮清晰。

生为不死，死即永生，是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