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越冰
时至此刻，一战方休。左夜站在残破大地，任北风呼啸，撕扯衣襟，仰头朔望，烽烟弥散。
越冰就站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她本来该是趁着这个罅隙脱身离去，甚至她还可以带走碧眼妖狮老巢里的机缘造化，反正这一战过后，陆九渊的战力也绝不会剩下多少，越冰虽一直未有出手，但就算司空皓、林空知都不曾小觑她的实力，否则也不会四人合围她了。
不管怎样，越冰都该做点什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是修真界的不二法则，为了一份绝世宝典，兄弟可以相残，父子可以相杀，甚至更为荒诞的事都有可能的发生。
她和陆九渊相识不过半日，哪怕他救了自己，也不代表着自己需要知恩图报。
就好像古涅荒天的那四个人，为了那点造化，转而就可以对恩人痛下杀手，不过他们低估了这个人的妖孽程度，杀人不成反被灭口。
“唉！”一声轻叹，越冰自然心动洞里面的机缘，可她还是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哪怕在林空知等人围杀左夜的时候，她也未曾出手阻拦。事到如今，既然不愿出手，越冰倩影婆娑，转身离去。
左夜依旧仰观激荡风云，可越冰打算离开的时候，他的嘴角忽然浮现一丝莫名笑意，然后不由分说，清澈的眼神渐渐阖起，颀长的身躯向后倒去。
砰！
一声闷响落在越冰耳中却如雷鸣般响亮，伊人回首，却不见那道白衣身影伫立依旧……
连番战火‘洗礼’的破碎山坳里，一处不起眼的洞穴实则别有洞天，打开外面遮掩的重重藤蔓，就见深处有一道漆黑门户宛如一头绝世凶兽的瞳孔，阴冷震慑，魔氛诡异。冷风呜咽，从里面似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若隐若现，可怖非常。
黑暗幽冷，潮湿气闷，水珠‘滴答’回响在静谧幽深之地。越冰轻撩额前碎发，纵然四方幽暗，可透过熹微光亮，还是可以见到白皙凝脂的轮廓。
越冰把自己藏在黑暗中，一双明亮的星眸始终盯着昏迷的左夜。
“你，到底是谁？”
本来越冰都已经放弃，可她刚转身，就听见而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回眸时就望见那道金山玉柱般的身影倒地不醒，越冰当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出手要命。不知为何，她看见‘陆九渊’倒下之后，心头竟莫名一慌。
飞身蹁跹闪到左夜跟前，心思还未定，就见陆九渊身上浮荡一股波动，然后他的身形开始变化，骨骼噼啪作响，挺拔身姿收缩，飘逸长发收敛，清俊如玉的容貌几番变化之后换成了一张青稚的面容。
见到左夜的真容，越冰娇躯一颤，脱口而出一句：“是你！”
她自己说完还犹自不信震惊，并非不信左夜的乔庄易容，而是诧异自己似乎还记得此人，这是她入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发生。
越冰入世的身份虽然是广寒宫的弟子，可这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之真身来历神秘，罕有人知，当年东皇天本宗送下来一名女婴交予广寒宫的太上长老，许下承诺：若是将此女培养成仙，则上界就会有大能施展大神通，助其举教飞升。
这是因为这句承诺，广寒宫可谓是倾尽了几世以来的心血，而这个中的隐秘哪怕是宫里的长老亦是无法触及。
正因为越冰有着世人无法比拟的‘仙缘’，所以广寒宫为了培养她几乎是动用了根本。她修习的法门乃是广寒太上长老亲自传授的大道之法，传承古老，传说乃是广寒宫始祖的成仙之法，修炼条件极为特殊，举教能完全参悟透彻的也唯她一人而已。之所以让她入世修行，亦是为了体悟人世大道法，阅历红尘三千道。只待她能渡过九次『红尘劫』，便可证道圆满，羽化飞仙。
但广寒的野望并非培养一位飞升混沌的‘仙人’，事实上在近十万年以前，广寒宫亦有不少先辈破虚飞升，而在上界东皇天，广寒宫的传承绝不是尘界分支可以比较的。
而尘界分支的野望就是倚仗越冰入主东皇天本宗。几乎每年都会有东皇天的法旨降下，询问越冰的一切情况，让尘界的广寒分支明白这绝对不是妄想，只要越冰成就混沌仙位，分支的地位在本宗面前都会水涨船高。
所以在培养越冰的时候，广寒宫不遗余力，甚至是用疯狂苛刻来形容。虽然让她入世，但每次红尘试炼之后，都会由门中的太上长老出手，施展秘法--「广寒雪忆」，将她的记忆一切抹去，只留下红尘感悟与道法演化。
广寒宫的道法讲究「道心剔透，不染凡尘」。而越冰修炼的法门更是将这个道义演练到了极致，所以哪怕她以前真的见过左夜，却绝不会再记起。可事情偏偏出现了意外，虽然没有想起什么，但越冰的心底却已笃定自己就是认识他。
面对昏迷的人影，她心头一丝莫名的情绪被牵动，眼前总是浮现出一片模糊场景，山林锦绣，翠柏苍劲，林涛碧海的森林中，她躲在巨树背后，目光却是凝视着远处一座祭坛上打坐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屠苏！”
场景散去，回响耳畔的只有一句青稚的对话，可偏偏就是这一句，萦绕在她心间，哪怕广寒雪忆也不曾将之抹去。
“屠苏！”
越冰星眸中闪过璀璨亮光，在黑暗中如星河火炬，遍照十方，而她宝体忽然爆发出强劲波动，法力潮涌，经脉逆窜，竟然是功法反噬，走火入魔之招。
谁能想到一个莫名的念头，竟然让广寒宫百万年流传下来的秘法破功。
此刻的越冰，水眸如冰青丝飞扬，气海翻涌，周身道纹浮现，恍若一世新天，气机撼世，威势惊天，绛宫之内一圈圈宝轮光曜，衬得本尊恰似女帝再世，飘渺仙影摇曳，气息清冷如月，一股浩瀚气机从越冰体内最深处，幽谧的魂海之底渐渐苏醒，似无敌的存在从万古沉睡中缓步踏来。
破碎的大地终于无法承受这道威压之里，崩裂坠落，掉入无间。而秘境第五层的大道法则感应到这股气机，顿时劫息剧变，大道镇压而来，浩荡雷罚如瓢泼暴雨，将下陷山坳方圆万里皆打落万丈不止，因为前几日被左夜闹得草木皆兵的避兽区内，天人、丹涅惊惧望着山坳方向，失声道：“是谁触怒了灭杀劫罚？！”
大道无情，天留一线，非是逆天至极触怒大道者，哪怕是降临劫罚也都会留有一线生机。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是人族抑或魔族，都因为之前那股震慑万道的惊世气机和大道法则降临的灭杀劫罚而惊慌难抑。
这可是真正的大道之威，他们不知道是何等存在居然能爆发镇道之力，难道这里还有他们不曾了解的存在。
龙门窟他们不止一次地探索，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异变，这不由得让纵狂的异度魔族都收敛了几分，他们生性狂狷好战，却不代表他们无畏性命，那样的存在恐怕也只有魔皇陛下能够与之比拟，自己这点道行在大尊跟前连蝼蚁都算不得。
“尽快寻找到最后一块钥匙，我们要进入虚空遗址。”异度魔族的统帅收回凝望山坳方向的目光，对身侧的亲信下达命令。在差不多的时间，人族强者说了同样的话。
本来虚空遗址的事是尘界几家超级势力主持的，可后来当人族得悉异度魔域也打虚空遗址的主意后，五域诸多势力的强者几乎同时施压，让剑宗、神火教等不得不妥协。一次机缘，最后成了两族之间的竞争。
而就在两族人马疯狂扫到龙门窟，寻找第四块虚空钥匙的时候，肆虐的劫雷在原来山坳的方位生生撕开一道地缝，深不见底，幽邃诡异，不断有山石雷光散落炸裂，而就见一道璀璨冰华如掉落幽泉的水滴，撑开方寸空间，化出一片净土。
净土之内，神化的越冰周身光芒无遮，烨然如神，只见她此刻怀抱着左夜，凝神专注望着那张饱经沧桑却仍有一丝稚气未脱的脸庞。
“终于，等到你了。”一声轻语，宛若月神凌尘的越冰嘴角微扬，露出甜美笑意，轻弯柳腰，一点绛唇印在左夜的嘴上，有些微凉，带着雅致幽香，左夜无意识地轻嗅了两下，就像梦中那皎洁月光照见，沁人心脾，回甘心田。
唇分，越冰在左夜耳畔轻语道：“记得，这一世我叫，月灵兮。”
“月灵兮！”
梦中呓语，左夜恍然苏醒，嘴里轻声叨念‘月灵兮’的名字。有那么一个刹那，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巧笑嫣兮的美人，可转而又被脑海里的一道念头压制了下去，等他再想找回却是思之不得。
莫名地，心头忽而生起一股孤独之感，连他都弄不清是因为那个美人，还是因为自己又记起了。
发现自己竟是在一处无垠花海，花红娇艳，落英缤纷，漫天的花雨无穷无尽，轻风带着花香，似世间最难得的大道丹香，轻嗅一次就可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