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帷幕开启
战争机器分为两种,有的为了完成任务、有的单纯为了杀戮。
“瓦利尔斯”无人作战飞机属于后者,它被设计为人类的天敌,浑身每个细节似乎都是为了对单体进行杀伤而设计。
蒙击此时紧握鹞式飞机的操纵杆,盯着面前那只地狱的死者。
他面露狂妄,反觉得兴奋起来:飞机翼下没有挂载导弹,而且机炮备弹数是零,红外、箔条干扰弹全都没有,这架飞机完全不具备作战能力,正是需要好主意的时候。
现在机身下还连接着的小型充电车成了手中唯一的“武器”,他像是神话故事中的矮人族,手中除了战锤,再无其他堪可迎战之物。
面对攻击,只能靠准确判断躲闪方向和竭尽可能的剧烈急转机动。
可是,最糟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不想作一星半点的剧烈动作。翼下挂载的机动人员吊舱内,还躺着小艾莉茜蕥。她在那里无法承受太大的过载和撞击。而蒙击早就把此次飞行中的角色想定为救护车驾驶员、或者危险品运输司机,越稳、越小心便越好。
只能放手一搏,赌这里是个合格的机场。
幸亏降落之前,他大略浏览这片地方。虽然尚处夜间,但仍能感觉到这片沙漠的荒芜。整个基地均无任何雄伟的建筑,唯一的巨构便是刚才的半地下超级机库,大部分容积都低于地面。理论上,此处没有任何能影响他超低空剧烈机动的障碍物。比较麻烦的是高塔拉线或其他电线,那些可不是肉眼能看得见的。
他打赌沃克尔空军基地并没有这些麻烦的“陷阱”,完全有信心躲开这次导弹攻击。要知道,对方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贸然进行突袭、迎头发射导弹,这种情况是最容易躲闪的。简单利用飞机相对运动,制造出导弹承受不了的过载,便能轻松甩脱。
不过,无人机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此。
更棘手的是,对面的无人机知道自己的想法。
蒙击突然发现,他竟然被骗了!
刚才在心中默念读秒,判断导弹的接近距离和最佳躲闪时机。可是越看越不对劲,导弹似乎没有前进,或者说根本没发射。
无人机并没有进行任何攻击,仅仅是打开了弹舱、用转向喷焰制造出发射导弹的错觉而已。目的显然是逼蒙击先行闪躲,这样它就有足够的角度和位置从容地后发制人。
就像是足球中的罚点球,一旦方向被看破,就全完了。
面前的瓦利尔斯无人机会做假动作。
这玩意儿分明在戏弄自己。
蒙击在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脸,他被面前这台无人的、没脑子的、没有灵魂的战斗机器嘲笑了。
瓦利尔斯无人机在飞行中展开了双翼内包裹的升力风扇,发动机推力转为垂直举升,将气动力飞行转为推力飞行,缓缓前移。与此同时,机腹内的转管炮也露出弹舱,随时可以射击。
要知道,没有任何一种垂直起降战斗机是用来在悬停时进行攻击的。悬停和垂直飞行都只是此类飞机降低对跑道依赖的一种起飞方式,但绝不是作战方式。瓦利尔斯无人机则不同,它在最开始诞生之时,就是用于快速机动至目标点,悬停半空并进行射击的高效杀人机器。
对方正在慢慢接近,两架垂直起降战机悬停半空对峙着,就像一场决斗之前如死一般寂静。
蒙击恨恨地盯着对方。
那只是一台计算机而已,精于计算、毫无创意。机器人只能赢得竞技,无法赢得战争。战争没有规则,靠的是作战的艺术。
瓦利尔斯无人机也稳稳地正对着蒙击,这没有脸的东西却天生有一副笑嘴,仿佛诞生就是为了嘲笑人类。
二虎相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整个沃克尔空军基地的防卫力量也都聚集过来,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观看这场决斗的最好地点,并非内场跑道,也不是超级机库,而是在外场区域内一个秘密的房间、防务总执行官的会议场所。他们都是战争的受益者、战后环境的上流人物。不过为了安全需要,真正的会谈地点设置在紧邻中央建筑旁边的另一处灰色楼宇中。那里更隐蔽、更坚固,而且不易发觉。
刚才的枪声、撞击声,还有所有的混乱,都没能影响这里。那些令人不安的声音传到这里时,早就衰减得和其他噪声混杂在一起了。况且,沃克尔基地作为超级武器销毁场,这里发出怎样的爆炸声都不会有人关注的。
不过,小小的骚乱让这里变得更加寂静。凡是非固定岗位的安保力量都转到了内场方向。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挂着赛思之胸牌的人,正在慢慢走向防务总执行官会议场。凭借赛思的胸牌,这个人面对卫兵和关闸时都畅通无阻。
他慢慢踱步走进会议室,看到所有人都抬着头,从窗户张望半空中的悬停对峙时,就像是导演看到自己剧场的观众满座一般,兴奋非常,不由得鼓掌哈哈笑了起来:“呜哈,呜哈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如同土狼的嚎叫,在回忆场内回荡。
此人正是疯狗阿诺德。
主座上的布雷默顿会计师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使劲抿着嘴,笑了起来。与其说是在努力保持严肃但却憋不住笑,其实更像是在强烈按压自己的激动情绪而导致面部表情扭曲。他知道,这是个麻烦的家伙。阿诺德的任何行动都不可预料,而且会干扰自己的计划。不过,疯狗的每次行动都富有创造性,让人不由得想要坐下来欣赏。
布雷默顿会计师低下头,摘下眼镜,不打算和这个人对视。只是想看看他今天又能做出什么来。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怪异的笑声,犹如寒气扩散,迅速包围了整座会议室。
“啊,高兴,我很高兴。”阿诺德的脚步啪啪作响,只有他的声音占据了这片场所,“能让诸位这些大人物,观看我安排的表演,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保证你们会喜欢。”在场的人盯着阿诺德,没有人说话。首先开口的是东排座靠后的非裔本地人,但是他没有和阿诺德说,而是朝向坐轮椅的老人开口:“嘿,老兄,你的链子没拴住,这只疯狗又跑出来咯。”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白色私服。这家伙和阿诺德的旧长官是熟识,现在管理cv-61“突击者”号,人称突击者船主。
这位船主的话音刚落,会场内开始哄笑起来,每个人都在嘲弄阿诺德这个表情扭曲、后背佝偻变形的疯子。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听说了阿诺德因为在战斗中发疯而被踢出军队的事情。
坐轮椅的老者一言不发,不过,阿诺德确实曾经是他的部下。
“如果主人不管,别人就有义务管。”非裔船长转过头,对阿诺德说道,“疯狗,你是向你主子汇报治疗情况的吗?”
“哎嘿,哈哈,”阿诺德继续发出冷冷地干笑,慢慢走向非裔船主。
“离我远点,你是个疯子,我看过诊断书,我们都知道。”突击者船主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不,你错了。”
阿诺德一步一步地走着,距离突击者船主越来越近。他慢慢低下头,直视座位上这个黑人的双眼,就像是看两颗浮在空中的珠子:“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他是个非常胆小的人,胆小鬼,他害怕,他坚信每个人都会伤害他。但是他又喜欢表现得很强壮、很开朗。可是,他越是开放自己的内心,他就越觉得自己失去保护。白天,他睁着他的眼睛,四处寻找那些会伤害他的人,他的眼睛是那样惊恐,嘴上却说着轻松的俏皮话,吸引别人和他做朋友;他的、肉肉的眼睛,在发疯地搜索那些威胁他的坏人,身上却总是藏了一把塑料枪,打算杀死那些接近和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他认为那些人是为了伤害他,所以才和他做朋友。你知道,我是怎么安慰我哥哥的吗?”
阿诺德一边问,一边来到了非裔船主的面前,近到一抬手就能扣进对方眼窝的距离,“我对他说,既然是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让你感到害怕,为什么不挖掉它们。”
此刻,突击者船主被这疯疯癫癫的话逼得极其不耐烦,面部肌肉紧张。只恨在会议室内不能带保镖,不然手下人早把这只疯狗撕碎烂。他现在迫不及待地要让自己的保镖进来,用枪把阿诺德打成碎渣才解气。
可是他不敢,这座会议室严格规定禁止保镖、禁止武器。
但必须得承认的是,他总是装作强悍而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有威风八面而粗鲁的样子,是为了掩饰内心力量的空虚。自己所管理的、小小的突击者号航空母舰,在其他人面前连鼻屎都不是,所以他一直要让自己高大,让别人望向自己这个人的时候,有所敬畏。对于他来说,最敏感的词就是外强中干。如果有人议论这类话题,突击者船主就会认为是讽刺他。
“好了,好了,消消气,黑宝宝。”阿诺德就站在对方面前,“你到底有什么力量,以至于能教训别人,让我……”
“他妈的我宰了你!”话没说完,非裔船主腾地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外形普通却难以识别型号的枪,顶在了阿诺德的脑门上。这名黑人是如此高大而健壮,手持枪械,看上去就像是在滥用武力,和新闻报道上的黑人犯罪者一模一样。
“啊,黑宝宝,这是……枪吗?这是枪吗?让我看看。”阿诺德歪着头,笑得阴森恐怖。
不过,在座的其他人几乎同时吃了一惊,有人开口说道:“突击者船主,你把枪带进来了?”
会场内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个黑人身上,不管他曾经得过什么战功、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此刻,所有的偏见全部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抱歉,突击者船主,我们不得不请你出去。”
“你带了枪,你违背了我们所有人互相之间的信任。”
“到底是把什么枪,它是怎么通过安检的。”
人们开始骚动起来。主持人走到轮椅上的老家伙旁边,听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朝这边走来,对非裔船主说道:“很抱歉,我得请您离开会场。会议的最终决定,我们会以邮件形式发给你,请你注意接收。”
突击者船主收回枪,那是一把特制的碳化纤维和塑料制手枪,只能发射15次,但是完全没有金属零件,可以通过安全检查。他狠狠地整了整自己的白色西服,愤然转身离去。
“好了,”东侧中间座位的大鼻子犹太人开口说道。他对布雷默顿会计师的方案非常不满,也绝不认为那是唯一选择。既然有竞争对手,至少可以让疯狗和布雷默顿会计师互相杀杀价,“你是叫阿诺德吧,坐下来,说说你的看法。”“嘣!嘣嘣嘣。”阿诺德自己打着雄壮进行曲的节奏,自顾自走到中央客座,面对所有人,动作夸张地举起双臂,完成了一个耀眼的亮相。“我很荣幸为诸位介绍,未来的新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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