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现在
流云听见了，轻而易举把她拎在面前，看着低垂的小脑袋道:“怎么，被自己臭吐了？”
说完还捏着自己的鼻子，温润的声音有点尖细:“确实挺臭啊。”
慕青没有力气抬头翻白眼给他看，就吊着头装死。
流云好玩地晃晃胳膊，慕青的小脑袋就来回晃动，简直就像一个关节完整的真人娃娃。
没一会慕青就受不了了，不耐烦道:“别晃了！”
“没想到你会虚弱成这个样子，连脑袋都撑不起来？”
“你走快点。”慕青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他话里的嘲笑，再次不耐烦地催促。
嗯？
流云挑眉，把她扔在地上，“行啊，你自己去。”
慕青是被提着后领拎起来的，一放下就姿势奇怪地趴在地上，蹭了一鼻子灰，恨恨道:“别让我恢复过来，我恢复后第一个找你算账。”
流云突然贱贱一笑:“哈哈哈那我就真不让你恢复了。”
慕青头朝地一说话就吸一肺的灰尘，“说的好像是你照顾我一样，我恢不恢复跟你有什么关系，先把我翻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略微窘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翻过去的乌龟，还是不能挣扎的那种，想了想没吭声。
“你翻不翻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起来。”流云跟她杠上了。
“切。”慕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死扭了下脑袋，终于不再对着地面，道，“把我拎起来。”
“…… ()”
“拎”这个词用得甚好，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最大程度地取悦了流云，他果然就范，一边不耐烦地拎起慕青，一边听话地往隔壁医馆走去。
没错，他就是直接把江远扔进医馆再扔了一袋钱的，说了句尽最大能力，钱不给再来拿，就再也没有露过头了，反正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流云腿长，没一会也走到了，慕青一看门口，嘿，又是这家医馆。
有那尽责的老头在她也算放心了。
……
来到医馆，老大夫一眼就认出了流云，怪里怪气道:“现在来了啊。”
流云把慕青拎在身前:“她弟弟。”
慕青努力把脑袋抬起来，讪讪一笑:“大……大夫好。”
大夫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还没原谅这二人把一个小男孩扔在这里不管不问的事情，但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他在里屋躺着，现在大概睡了，你们进去的时候轻点。”
慕青连连应着:“哎哎，我们知道。”
流云淡淡瞥了她一眼。
老大夫不情不愿地带两人进了里屋。
来到里屋，老大夫轻轻推开门，把他们放了进去，慕青被拎着脖子一步步靠近床铺，头费力仰着，有点喘不过气。
小远果然还在睡，似乎睡得还不怎么安稳，慕青心里一阵憋闷，总觉得流云走得有些快。
“你……你慢点，我有点害怕。”慕青紧张道。
“怕什么，怕他死了还是怕他诈尸？”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慕青的软肋，脸色马上就冷了下来，“说话注意点。”
嗯？
流云挑眉，晃了晃手里的娃娃，不过还是没打算跟她计较。
事实上，慕青越是喜怒无常他就越高兴，越是强势他就越喜欢，不是他骨头贱，而是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制成艺术品的一天天成型，日趋完美，他就有种极度疯狂的兴奋感。
简直比亲手杀人还要叫人爽快！
……
那天是她第一次杀人，明明一直教育小远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要留余地，一到自己身上却控制不住大杀特杀，心虚，还有满腔的愧疚与罪恶感。
慕青就这么直勾勾地看了很久，小远身上盖着被子，她看不出伤势，不过脸上至少没什么严重的伤，照老大夫的说法，小远应该是早就醒了的，但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家……慕青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紧了拳头。
那天的事，小远应该晕过去了没看见，但，万一他迷迷糊糊醒了呢？
醒了……如果醒了……
不，不要！
她不要小远看到她那种不人不鬼乱杀无辜的样子！
小远没醒，小远一定什么都没看见！
……
流云见慕青半晌不说话，好奇地看了过去，马上就捕捉到她眼里的慌乱，机智的他又马上猜到了原因，幸灾乐祸道:“怕他知道你成了魔人？”
慕青猛地抬头，死死瞪着流云，这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的事实，现在却被流云一句话捅破，那种可怕的恐惧感和羞耻感顿时从四面八方而来，无以复加。
“我不是魔人！”她慌乱道。
“魔人才喜欢骗自己说自己不是魔人。”流云鄙视道。
“我……我不是的……”慕青的眼睛又有些泛红，这次是被内心的恐惧和慌乱逼出的生理性泪水。
“啧，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我不是魔人！”慕青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出去！我要出去！带我出去……”
流云看了床上小孩一眼，突然感觉好像抓住慕青的脑回路了:“怎么，你怕他突然醒来听到？你说你不是魔人，那你在害怕什么？”
“关你什么事！带我出去！”慕青小声吼道，带上一点点哭腔。
“你这么护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将来会如何对你。”流云恨恨道，把慕青拎了出去。
慕青一出门就忍不住哭出声，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关不住闸。
哭了半天还没有减弱的趋势，心里太难受，怎么也哭不完，明知道眼泪没什么用，却还是想一直哭，这时候，她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原本流云表示还能理解，因为他第一次入魔的时候也很痛苦，觉得自己把自己毁了，却深深地渴望着屠杀的快感，他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低沉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但是连续哭了两个时辰流云就不能忍了，平时看着小大人一样，怎么哭起来还没完了？这丫头是想把平时存的眼泪一次性哭完吧？
“有什么好哭的，杀人的时候，你不也觉得很爽么。”流云不耐烦道。
“谁……谁爽了呜呜……我都恶心得快要吐了呜呜呜……”慕青断断续续道。
这个流云倒是没有想到，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不良反应，然后灵机一动:“第一次杀人？”
“呜呜……”慕青哭着点头。
“那正常，多杀几次就好了。”流云信誓旦旦道。
“……谁要多杀几次了！呜呜我不想杀人……我不想……”
“可你已经杀了。”流云冷冷道出事实。
慕青果然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想的……我当时气昏了头……我……呜呜呜……”
流云继续捅破她的保护纸:“你不是气昏了头，你是气到走火入魔，然后才昏了头。”
慕青泪眼汪汪看着他，眼泪汹涌。
流云接着道:“入魔了，就是魔人。”
“我……我要闭关……我可以调整回来的呜呜……”
异想天开。
“从古至今，你见过哪个魔人是可以恢复的？水从上游落到下游可以，你见过从下往上流的水吗？”流云再次打破她的幻想，冷冷道，“这种事情，早晚都是要接受的，越早接受越好，如果你还在对自己抱有幻想，就自己看看体内武气的运行方式，它们才是最直接的证据。”
慕青还在抽泣，没有回应也不敢看，只因为她心里清楚知道，是逆行。
“不敢看？”流云逼她，“那我帮你看，早早断了你的念想！”
“不！”慕青想要动一下却无能为力，只能带着哭腔恳求道，“不要，不要看……不要看……”
流云不听，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才把一会，突然不动声色地输了一丝武气进去。
果然……逆行了。
慕青此时简直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群中一般无处躲藏，情绪痛苦而压抑，再加上原本就有的恐惧和愧疚，同时在大脑中挣扎嘶吼，很快，她就压制不了这些太过强烈的情绪，眼珠猛得变成血红。
“放开我。”她血红的眸子盯着流云，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流云表示喜闻乐见，一松手把她扔在地上。
慕青用了极大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口气警告道:“不准说出去。”
流云看着她，勾起嘴角道:“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一天不说出去，我的银霜剑就一天不会指向你。”慕青冷冷道。
流云配合道:“条件真的是很诱人啊。”
慕青冷冷看着。
“那就看你表现吧。”
这时候，她眼里的偏执消失大半，血红色也渐渐褪去，略微有些湿润，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慕青抬头，一字一顿道:“那天所谓的隐元会，不是道士叫来的吧。”
流云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感，干脆利落应道:“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慕青冷笑:“是啊，你就有。”
流云有点得意。
“隐元会是现世人数最多的打手组织，以睚眦必报闻名，凡是杀了他们的人，都会受到整个组织的追杀，你叫他们来，除了他们的能力以外，也是想把我逼上绝路对吧？”
流云大方的点头承认。
慕青怒道:“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和你无怨无仇（→并不），你竟要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来报复，毁了我，你就很开心是么？”
你这是心理变态啊！
“不不，”流云纠正道:“从你目前的状况来看，我是成就了你，并非毁了你。”
“这还不叫毁了我？？把我变成魔人，终生不能光明正大生存在陆地上，躲躲藏藏，甚至可能会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你把这叫成全？”
去你祖宗十八代的成全吧！
流云不赞同道：“你不能从这方面去想啊，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根本没有保护自己和江远的力量，也没有变强的动力，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淘汰，成为畏畏缩缩的奴隶。”
慕青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和小远现在正平和安定的一个读书一个历练，每年一聚，没有伤害，没有仇恨，互相扶持，一样拥有强大起来的动力。”
流云道：“天道轮回，有因必有果，你现在所得的这个果看起来是与我有关，但实际上还是你当初自己亲手种下的因。”
慕青不耐烦：“少跟我讲这些什么大道理，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只知道，你是我和小远目前最大的威胁。”
流云补充道：“也会是你们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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