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我们还是朋友
下午五点五十五，江航硕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写了苏容容病房号的纸条，站在了0726病房的门口。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老实说，他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到了这里，只是靠近了，却又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甚至还因此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表上的分针正在靠6点钟方向靠拢。他深呼吸一口，这才下定了决心。自嘲般一笑，将纸条塞进了口袋，他伸手敲门。
“你来了。”门很快被打开，齐静宣看着江航硕，然后伸手请他进来。
“嗯。”江航硕点了点头，然后往病房里走。身后的齐静宣将房门轻轻地合上，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航硕。”苏容容看着走到自己床边的那个男人，唇角微微上牵，扯出了一个笑来。只是这个笑容里似乎藏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奇怪。
在霍熠谦离开之后，齐静宣就和她说起过江航硕要来的事情。当时她的反应很激烈，一直想让齐静宣转告江航硕，让他不要过来，只是那时候齐静宣才恍然想起，她忘记和江航硕换手机号码了。
“给你带了鱼片粥和椰蓉饼，”江航硕却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是潮粥铺和酒窝甜品的，你常常，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味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粥和甜品拿了出来。
江航硕的唇角依旧是那抹微笑，正如当年与他初相识。苏容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听着那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声音，又嗅着那股令人熟悉的香味，不知道怎么了，刹那间就红了眼眶。
“我结婚了。”她强忍着泪意，却是巧笑倩兮。
温柔而清亮的声音让江航硕端着甜品的手一顿，指尖险些失了力气，好在他很快缓过神来，这才免去了椰蓉饼被打翻的厄运。
“我知道，”他笑，“但是我们还是朋友，没成陌路人，不是吗？”
每一个字的出口都让他的心一阵阵的疼。如果可以，他不想只是朋友，只是可惜，他回来得太晚……
“嗯。”苏容容重重点头，虽然和前男友还是朋友这种事情听上去很狗血，但不得不说，这是对她和江航硕而言，最好的结局。
江航硕认真地将粥舀出放到小碗里，又去找热水烫调羹，此后才将苏容容床上的桌板搭好，将粥放在上面，又把调羹递到了苏容容的手中。
时隔四年，他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不能再像当年她生病时候那样，拿着调羹将粥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嘴里。
这个认知让江航硕口中的苦涩愈发蔓延，就像是在生嚼黄连一般叫人难受。
苏容容似乎也想到了往昔，她慌张地低下脑袋来，也不顾粥还烫口，便舀起一勺来往嘴里塞。滚烫的粥触及舌尖，带来一股发麻的痛。她不好意思吐出来，却也不敢就此吞下，怕过烫的温度弄伤了嗓子。
等好不容易将那口粥吞咽入腹，苏容容只感觉整个舌头都已经被烫到麻木。这是口腔黏膜被破坏的感觉，很疼，很糟糕，但她却依旧若无其事地洋溢起笑容来：“很好吃，你吃过了吗？”
这很明显是客套的话语，江航硕虽然很想要头，但惊人的自制力却逼得他点头应下，然后站起让开在一边。
“吃过了，”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被忽略已久的齐静宣，“静宣，你也还没吃晚饭吧，我买的量应该够你们两个人吃。”
那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这对闺蜜的食量——一品锅粥，一份甜点。
齐静宣也没有客气，她冲着江航硕点了点头，然后占据了江航硕之前的位子。
手脚麻利地舀出一碗粥，鱼片的鲜香搭配上粳米的柔软，入口便叫人胃口大振。两个女人很快就将晚餐瓜分殆尽，然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给她们带饭过来的江航硕。
江航硕是个相当知礼的男人，他负手而立，用侧面对着苏容容，双眼直视前方，避免看到两个女人的用餐情形，看上去倒颇有些茕茕孑立的谪仙模样。
齐静宣顺手将餐具收拾好，但一时间几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宣宣！”门口忽然响起的声音忽然叫人一惊。苏容容整个身子僵了僵，有一瞬间，她居然升起了让江航硕去床底下躲一躲的念头。
将将把这个荒唐念头压下，那个男人的声音已然接近：“怎么都不关门呀，你们两个女人在病房里不太安全，以后出入要记得关门啊！”
覃帆说着走进病房里来，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床边的江航硕。
“你怎么在这儿！”覃帆看着江航硕，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这才找回了自己本应有的态度：“航硕，听说你回国之后已经接手集团医药部分的工作了，还适应吗？”
他和霍熠谦是朋友，自然也对霍熠谦的这个弟弟并不陌生。严格地来说，他和江航硕也还算是不错的朋友，只是之前调查到消息，苏容容曾经和江航硕有过一段恋情，这将覃帆和霍熠谦一样，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还不错，”江航硕温和地回答，“哥哥帮了我很多，而且现在也是年底，公司里的项目也没有再接，我倒也还算轻松。”
虽然不像是齐静宣那样主修心理学，但江航硕也并非是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自然看得出来覃帆对待自己时候的异常。他稍一联想，就回忆去回国后和霍熠谦的第一次碰面，当时霍熠谦的表情也像是覃帆这样僵硬，他还以为是哥哥担心自己抢走家业，却是直到此时，才发现他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覃帆和江航硕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忽视了他。
“嫂子，”覃帆走到了苏容容的床边，“我听霍大说你这两天开始康复训练，趁着现在有空，来看看你。”他说话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齐静宣一眼，只是苏容容并没有察觉。
“挺好的，”苏容容扯了个靠垫放到了腰后，“之前的复健做得还不错，肌肉和骨骼都恢复得还可以，大概再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她温声回答，只是口中说的不过是最好的情况。
齐静宣看了苏容容一眼，眼中闪过了心疼和不忍。她微微别过了脑袋，不愿意看见苏容容唇角的那一抹微笑。
苏容容的情况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好。之前的复健做得只是马马虎虎，腿部甚至还有些地方没太大的知觉。她强撑着进行康复训练，一条腿上一半剧痛一半麻木，截然不同的感觉只有一道分界线，这种感觉想想就很难忍受。
“那就好，我等待你康复。”覃帆没有听出苏容容的隐瞒。他开口说着，脸上是由衷的笑意。
“对了，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儿，我想和你借走宣宣。”覃帆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话一出口，他又想起了站在病房里的江航硕。
今天找齐静宣约会是他已经谋划很久的事情，加上已经从霍熠谦那里得到消息说，苏容容恢复得还不错，医生也没有要求留人陪房了，这才跑过来找人，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巧，他会在这里遇见江航硕。
“不去。”齐静宣想都不想就开口拒绝。她可以看见覃帆眼中越来越明显的炙热，这让她更加想与其保持距离，又怎么可能会和他约会？
“不去就……”覃帆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刚才真是脑抽了，江航硕在这里他还会开口去约齐静宣。要是没约成功倒还好，要是齐静宣真的跟他出去了，霍熠谦知道后不得剥掉他一层皮！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后面要说的“不去”两个字还没有脱口，江航硕便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语：“静宣，他是你今天和我说的男朋友吗？”
齐静宣瞪大了双眼，她知道江航硕是个聪明人，能够看得出她所说的“男朋友”必然只是敷衍，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
“是！”
齐静宣和覃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只是喊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齐静宣狠狠地瞪了覃帆一眼，换回了覃帆不甘示弱的回视。
“我记得静宣很喜欢宫崎骏的动漫，今天晚上有《天空之城》的专题音乐会，我想覃帆就是想约你去听的吧？”江航硕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齐静宣抬眼看了眼覃帆，却见这个男人穿了一身帅气的燕尾服。她挑了挑眉，覃帆平时也的确常穿西装，但是却以休闲西装为主，并不如现在所见的正视。就此看来，江航硕倒是很可能猜对了。
江航硕三言两语间，弄得覃帆略显尴尬。这个平日里能言善道的男人看着齐静宣，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是的，如果你没空，就不去好了。”
“没事，你们去就好了。”苏容容抿唇笑了笑。她知道齐静宣和覃帆的担心，无非是不放心将自己和江航硕单独留在一个病房罢了。
“我今天康复训练做得有点累，正想早点睡呢，宣宣，你和覃帆去听音乐会吧，顺便送送航硕。”她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温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