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向东与靓仔

又是一天过去了！向东回到了自己简陋的出租房。除了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们住的窝棚，这应该算是临海市最低级的住房了。十平方不到的面积，阴暗，潮湿，屋内除了一张床，一个盛放衣服的柜子，再没有什么大件了，连电视都没有。没办法，本来自己赚钱就不多，为了攒点积蓄，当然是能省则省了。

虽是单身男人，向东的小屋却并不凌乱，床上的被子、地下的鞋子，都叠得或摆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这与他长期以来的单独生活有关。

七岁的时候，向东的父母就离异了。母亲跟一个外地人跑了，从此杳无音信。向东和父亲相依为命，一起生活了八年，最后父亲患尿毒症去世。当初为了给父亲做透析，家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父亲去世后，为了还债，向东将房子抵给了人家。就这还不够，于是十五岁的向东开始到处打工赚钱，捡易拉罐、饭店服务生、建筑工……什么活他都干过，什么苦他都吃过。

积攒到了一定数目的钱，他就还给债主。很多债主见他小小年纪，孤苦伶仃，为了还债天天在外风吹雨淋地忙碌，于心不忍，想给他把债免掉，但都被向东回绝了。在他心里，欠债就一定要还清！

十八岁那年，他来到新星宠物保养院做了一名勤杂工。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不怕脏累，他获得了老板的赏识和认可，渐渐的，学会了其它的一些东西，勤杂工的工作范围越来越广，挣的钱也越来越多，终于在他二十岁那年，他还清了所有债务。为此，他还特意跑到父亲的坟前，告诉了父亲。

那天，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第一次喝醉了酒。最后，他跪在父亲坟头嚎啕大哭。

父亲当年离世时，他没有哭。在外打工受到欺凌时，他没有哭。而那天，他哭了，哭得一塌糊涂。

如今已是他在宠物保养院工作的第四年，没有了债务的生活，他感觉压力减轻了许多，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他一直过着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生活。

一进门，靓仔就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向东乐呵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靓仔是向东一年前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犬，长得奇丑无比，但向东却非常喜欢它，还给它起了这么一个任性的名字。

当初看到它的时候，它正伏在一个垃圾箱边，浑身脏臭，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向东心中一动，忽然感觉与它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把它抱回了自己的小屋。凭着在宠物保养院学到的一点兽医知识，愣是把它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从此这个“家庭”里就多了一名新成员。

说来这靓仔长得很怪，相貌奇丑。没错，就是“奇”丑。丑得有品位有性格，比脸部朝下下凡的“天使狗”都有型；丑得蹦叉叉哗啦啦无以复加，让你不得不佩服上帝造狗的才华。以至于如向东这般有着多年“相狗”工作经验的“专业人士”，都无法判断它是属于什么品种，徒然望狗兴叹，大呼失败，几欲抓狂。最后只能得出如下结论：这是一只“火星狗”。

火星狗靓仔尽管相貌丑陋，却是聪明伶俐，而且，毫不因相貌问题而“自卑”，相反的，向东觉得，它竟然还有一丝“高傲”。

丑归丑，向东却是非常喜欢它，不知为何，总感觉跟它像是有一种心灵的，怎么说呢？默契吧！有时候向东会感觉到它在“思考”，很可笑吧？一只狗在思考？向东也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可笑，但是这种感觉却一直存在着，很固执，挥之不去。

还有的时候，向东在想什么问题时，偶尔看到它的眼神，竟会从它的眼神中读到理解的意思。为什么会有这些感觉呢？向东不知道，也不愿多想，或许因为它是自己唯一的一个伴，相处久了产生的一种错觉吧？

偶尔向东也会带着靓仔出去散散步。带着如此奇丑无比的一只狗去散步，难免会遭到周围目光的围攻。向东知道这些目光里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鄙夷和嘲笑。但向东并不在意，依然昂首阔步，和靓仔谈笑风生——当然，只有向东一个人在“谈笑”，“风”是从他牙缝里“生”出来的。

靓仔亦是如此，对周遭的无论人狗都一概不理，专心地围在向东身边，就是这，让向东感到了它的“高傲”。

向东很赞赏：对！咱们就是要有骨气！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咱比比谁丑？

向东坐在床边逗了一会靓仔，起身拿起了暖瓶，晃了晃，摇了摇头，出去接满了自来水，插上“热得快”烧起水来。又俯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掏出两包方便面。

这时，向东突然感觉背后射来一股寒气。这种寒气向东很是熟悉，但是，老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他回头一看，只见靓仔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呀？怎么回事？这种眼神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靓仔眼里。我记得没带它去过新星啊？在哪学会金丝镜的招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