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开朝冤案(四)
第229章 开朝冤案(四)
姓赵的当上了皇帝以后,天下初定,民不聊生。百废待兴的背后也需要白花花的银两支持,童家的人还没加官进爵,不过在一系列亲密的承诺下依旧是大斥巨资,资助新的朝廷大兴土木,犒赏天下,修缮着战争过后破败的国家。
那时候,新皇帝已经起了歹心了,看着童家仿佛取之不尽的钱银,手握天下至高权的他开始变了,变得连他都不敢相信的贪婪。
“童家的人陆续的得了瘟疫!”童怜淡然的说:“圣旨要他们进京领赏,并居于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但他们一路水土不服,到京城时家眷数百的童家,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不过二三十。”
那时,朝廷忙着开朝的大典,忙着建设在血水冲洗下破败的京城!童家的人都在京城安顿下来了,即使有御医在照看着,但他们的病情也是一点点的加重,几乎每隔一天就有人死去,仿佛是受到了诅咒一般,来到了京城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恐怕御医不是去照顾他们的吧!”杨存顿时冷笑了一下,瘟疫,可笑的死法!恐怕即使一刀砍死,有皇帝的授意依旧还是得瘟疫而死。
“恩,童家的人陆续死去,几乎全死在了京城!”童怜点了点头:“家主奄奄一息的时候,祖皇帝百政忙碌中亲自前去探望,临终前与他再叙半生之谊。是夜,祖皇夜泣,下令将无命享福的童家人风光大葬。”
夜泣,泪不成声,这恐怕是做给其他功臣看的吧!那时候他的江山刚打下来,倘若被人知道是他害死了一直在背后倾力支持的童家满门,那其他人都会寒了心,要知道那时不少人都手握着强大的兵权。而表面功夫做足的话,即使有心人能猜得出来也会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毕竟没人会为了死人而去得罪那时磨刀霍霍的祖皇。
杨存鄙夷的笑着,果然,人性都是有阴暗的人面。人之初,性本善,仁义道德的绑架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害得多少冤魂死不冥目。对于这些美好的思想,杨存一向嗤之以鼻,宁可相信罪本源的说法,去宽舒一个从善的恶人,也不用满嘴道德廉耻去谴责一个被现实逼迫作恶的人。
“那时候,江南童家还有人在!”童怜有些失神一般的说:“两房妾室刚生产完不便长途跋涉,就留在大宅内照顾着新生的孩儿。京城的噩耗传来时,一人哭哭啼啼想以死明追随,另一人却是含泪的收拾着一些细软带着自己的孩子,不等朝廷抚恤的官员前来就连夜逃出了江南。”
“她是聪明的!”杨存赞许的点了点头,抚恤的官员,恐怕是来灭口的官员吧!在强权的暗示之下,要让这个家族彻底的消失有太多的理由了。那个女人很聪明,在这个女人思想被禁锢的年代,她做出了最是合理的选择。
那一夜,童家失火,剩余的家眷还有前来抚恤的官员都一起葬生大火之中,一片灰烬中尽是肉体燃烧的恶臭,家大业大的童家,燃烧了三天那火才熄灭下来,一片废墟之中已难寻一个活口。
谣传当年童家业大,有童半城之称,杭州城内分东西,西为百姓居,东为童家栖!可想而知当年的童府何等的巨大,几乎占据了杭州城的一半。
杨存叹了口气,祖皇帝果然是一世枭雄,确实有那为帝者该有的狠心!恐怕下江南的人是一明一暗,暗地里的那一拨人把童家连带着那些明里的官员都一把火烧死了,这样一来就能堵住百姓的幽幽之口。
如果死的只是童家的人,那天下人就无不猜忌了!百姓们是单纯,但不愚蠢,干得太过明显的话谁猜不出里边的猫腻,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他不惜一把火烧死了那么多人,上位者的思虑已经让他开始视人命如草荐了。
所谓的无辜,只不过是发挥了不应该有的利用价值而已。
火烧半个杭州,死伤惨重,而后也大兴文字狱。在江南大肆的抓捕那些敢于猜忌的人投牢,童怜说到这些的时候,幽幽的一叹气说:“在这些当权者的眼前,一切都很是简单,即使他们是欲盖弥彰,但只要他们手里的权利依旧鼎盛,那就没人敢去知道这些阴暗的事实。”
“逃出来的那个呢?”杨存听着这轻描淡写中满是血泪的故事,心里已经忍不住一阵的好奇了。
隐居乡下,改名而不改姓,忍辱负重的存活着。为了保存童家最后的香火,严令子弟们不可宣杨家族的过去,也令他们不许有报仇的想法,就那样在偏安一隅的小村里,慢慢的繁衍安居着。
“你相信么?斩草不除根的话,有时候会是一块很大的心病。能让人连做梦都会吓醒的!”童怜说起这话的时候,眼里的阴色显得更重了。
“我信!”杨存叹息了一声,自己眼下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还不是因为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
那个慢慢繁荣起来的童家村安定了半个甲子之后,在二世帝王即位十多年后,一股官兵以剿匪之名将那里血洗。不管嗷嗷带哺的幼童,还是年近花甲的老人,整个村子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那时候,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孩因为上山玩耍而躲过了这一场横祸!她就在山上,惊恐的看着那些人挥刀杀了自己的亲人,流着泪又害怕的不敢出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官兵走的时候,把死不冥目的尸体全都用板车拉走了,连一根头发都不留!小村被付之一炬,在一片火海之中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小女孩就那样在山上看着,看着自己的家变成了灰烬!看着那些人擦着刀上的血,拉着亲人的尸体远去,她看到了,来迎接他们的还有不少穿官服的人,那些人明显都是地方上的大官。
小女孩抹着泪,在山中茫然失措的行走着,渐渐的走入了大山的深处。
“那个女孩,就是我师傅!”童怜面色肃然:“而那时候,童家的玉脉也开采完了。随着那个见不得光的矿被断龙石封上,这个家族已经被彻底的抹杀,从世上销声匿迹。”
“这里的机关,是皇宫里的人来动的手?”杨存看了看这个看似简单的矿洞内不少的机关,心里有些惊叹,果然,如果不是宫内的高手设计,这小小的矿洞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复杂的结构。
“对,我师傅第一次开启断龙石的时候也很是惊讶!”童怜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有些嘲讽的说:“可笑的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遍地都是暴死的尸体!有那些工匠,有那些苦力,更有不少穿着工部官服的尸体。”
本来修缮皇陵或者宫殿的宫匠就不是傻子,碰到这样的事一般都会偷偷的修缮一条可逃出生天,这一直是这个行业有默契又秘而不宣的一个规则,甚至可以说和祖训一样!既然修缮了这些密道,而他们却全都死在了这,那就证明这个矿封上的时候,可能有人下了毒或许用其他的办法杀了他们,这些工匠才难逃这一死。
“所以你师傅聚拢魔门,就是为了向皇家报仇雪恨么?”杨存深深的叹息着!
“没错,那是师傅毕生的宏愿。”童怜面色肃然,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说:“师傅在山上有了奇遇,而后修炼出了横行天下的一身奇术!可她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实现愿望,于是就寻到了这被荒弃的玉脉,建起了魔门广收门徒。”
“而我,也是在那时被她捡回来抚养的!”童怜顿了一顿,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惆怅。
童这个姓,是她师傅所给的,让她姓童,可想而知老人家对这天赋奇高的女孩有多少的疼爱!但这个童字也是一个承重的负担,在她柔嫩的肩膀上压上了太多的东西,包括那让她到死都难以冥目的百年之恨。
“那些工匠在采到脉精时,发现了两块天成的羊脂美玉!”童怜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眶隐隐有些发红:“其中一块,他们一时贪婪私藏了起来却没命运走,后来被我找到,雕琢成了那张玉床。而另一块成了皇家犒赏功臣之物,京都青,江南白,脉精中的白玉堪称是玉中极品,得此殊荣最多的,就是你们杨家的三公。”
“你还要继续报仇么?”杨存沉吟着,语气沉重的说:“眼下魔门已经毁了,想必这个魔门南坛所在何等的敏感老皇帝也是知道的。看来这个秘密在皇家里也是三缄其口,连赵沁宏都不知道这里的由来,但你相信其他人都不知道么?”
杨存已经把话很得很客气了,童家对于皇家的恨无可厚非,但造反这事不是过家家!一个小小的魔门怎么可能撼动得了朝廷百年的基业,即使是在最鼎盛的时候,魔门倾尽全力恐怕连浙江一省都打不下来!何况朝廷还有那么多的大军,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鲤数之不尽,妄想建魔门反朝政,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笑话。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师傅的魔门毁在我手上!”童怜的美眸里已经隐隐含泪,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我也知道眼下我的处境很危险,左右二使的同时叛变,几乎让魔门毁于一旦!我见了薛利,本该把他碎尸万断,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样做么?”
“为什么?”杨存也是疑惑,对于背叛者,多阴狠的惩罚都无可厚非!她明明已经抓住了薛利,为什么又要放他一条生路。
“因为他还有用!”童怜擦了一下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往下流,但还是冷笑着说:“我自己想过,薛利那时候叛我魔门无可厚非。那时候的魔门看起来空前强盛,但事实上却是千创百孔,上人心早已经散了。”
老门主仙逝,即使是有五丹之境在身,但年纪轻轻的童怜还是压不住场面,底下的人纷纷有了异心。林理与容王府暗地勾结,薛利虽然保持得一直很沉默,但不难看出他对这个新的门主也是有所不服。
而一众的长老,表面上是忠心耿耿,实际上已经是各怀鬼胎了。魔门内部一时纷争不断早已经是四分五裂,而一开始与容王府的合作也是举步为艰,甚至内部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长老私自带弟子出去劫掠,而所得之银都是私下分掉,更有甚者已经不受教规管制,对这个门主早已经视若无物。
那时候,魔门已经是一盘散沙了,一盘难以聚拢起来的散沙。这些长老资历很高,卖弄辈分连童怜这个门主都有些招架不住,而主下面和心不和,对于她的决策很多人甚至是嗤之以鼻出工不出力,可以说这个门主的权利实际上已经因为轻视而被架空了。
“那时候魔门内乱,或许也是必然的!”童怜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话的时候有种无力感!或许那时年轻的她根本驾御不住魔门教众,或者可以说她的天赋奇高,但却不是个善于勾心斗角之人。
没有御下之术,没有心机,更不懂得阴谋诡计,仅凭五丹之境就传承了门主之位!杨存不由鄙夷的一笑,这老门主临死前的安排确实也是卤莽,难道她以为只要有高强的身手就能压得住门下的这些老狐狸么,可笑,确实是可笑。
“你笑什么?”或许是那笑颇有嘲讽的味道,童怜伤心之余也有点恼羞成怒,狠狠的白了杨存一眼。“没什么,呵呵!”杨存尴尬的笑着,当然不好说自己最准确的判断了,这妖女确实是修为高强。或许她也冰雪聪明,不过论起心计还真是不行。当个冲锋陷阵的手下或许是不错,但让她自己主事的话,她还远没那种思虑深远的气魄。说白点,还真有点胸大无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