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门里门外的世界(二)
蔺非池没再多说什么,侧身将身前的位子让的更加宽敞,看着他们进了院子里,才悠悠的关了门。慢慢的跟在后面。
迟迟走在最前,莫劲修跟她有一步之遥的差距,她每走一步,眼角的余光都能看见他伟岸的身影。迟迟心里有点乱。她是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蔺非池的,虽然,当年在国防科大,林老头最看重的学生,就是蔺非池。
迟迟走了几步,快要上台阶的时候,余光又小心翼翼地落在了身后的莫劲修身上。他的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虽然很轻,但绝对的,每一步都稳稳的。院子里的积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他的步子踩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声响。迟迟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脚上的步子就犹豫起来。也就这分分钟的事情,莫劲修已经跟了上来。
“怎么了?”
他的手落在迟迟肩头,声音也是极轻的。迟迟侧眸看他一眼,想了想,缓缓伸出手,然后一只手指头勾住了他放在裤沿的小拇指。
莫劲修浑身一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顺势伸出手掌,然后毫不犹豫,义盖云天的包住了她的手掌。还是有点凉凉的,都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包住他的手掌就更加用了点儿力气。好像,要把自己的温暖,分毫不剩的传递给她似的。迟迟感受到他的动作,低着头笑了笑。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
三个人,分成两拨,一前一后进了堂屋。
林重阳正看着面前的棋局,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棋盘上错落着。一枚枚棋子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早已经陷入拨云诡谲的缠斗之中。林重阳摸着下巴,想着下一步棋。隐隐约约中,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眼都没抬,摩挲着棋子道,“非池啊,这几年不见,你的棋艺,突飞猛进了啊,这一步步逼得……”他说道里,啧了下嘴,倒是真的有些服了蔺非池的。
可是,却没听到人回他。
林重阳蹙着眉头,疑惑的抬起了头。却是见到了捂着嘴偷笑的迟迟还有她身旁,俊朗的高大男子。他明显已经,然后看着他俩,下意识的起了身,“这这……”他嘀咕了两句,赶紧又往他们身后看,还没见招蔺非池进来。
“老婆子,迟丫头来了,赶紧出来。”林重阳赶忙回身冲后屋里喊了一声,这才转过来,走了几步,又嚷嚷,“哎呀,贵客啊!”边走,还边在念叨着。
迟迟和莫劲修见状,双双抬步向前,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慢点慢点,都多大来得老头子了,伤筋动骨的,我可就罪孽了。”迟迟边笑,边说话。这语气,自是非常轻松的。
莫劲修在一边笑。
林重阳这才又将视线落在莫劲修身上,这才想起来,刚才他们是相携着勾着手走进来的。他这才想起了什么,边由着他俩搀着往椅子哪儿去,边说道,“阿修,迟丫头?”他故意没将话问全,故意留了个尾巴。
迟迟抿着嘴不说话。
莫劲修倒是低笑着解释,“林老将军,迟迟是我妻子。”
“啊……”林重阳一听完,似是抽了口气,又似乎很惊讶。半晌后,却不说话,只一直点着头,似乎很满意这事实。
那边后屋里,林老将军的太太林氏,一听说迟迟来了,立马就从后屋出来了。正好,跟着前门的蔺非池一前一后过来。她拉过迟迟站在一边,嘘寒问暖,脸上的笑容,开了花儿似的,虽然很皱,但的确很温暖,很高兴。
“非池,过来~”林老将军见蔺非池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给你介绍个人认识。”然后,他又侧身,看着莫劲修,多么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了,但是看着莫劲修的眼眸里,不光有喜悦,还有一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欣慰和难得的对小辈的一种“崇敬‘。
“不用介绍了,连老将军,我跟蔺先生也算认识了的。”莫劲修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笑着接下他的话。
“嗯。”蔺非池也跟了上来,“老师,莫先生是苏V系列的主要设计师,我们在北京见过几次面的。”
“哦哦……”林老将军恍然大悟似的,边迎着,边后仰了下头。脸上的笑更加的真实温暖,“认识就好,非池啊,好好学。在北京有什么难题,都可以找阿修的。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这点小忙,还是愿意的。对吧?”
这后头二字,自然是林重阳对着莫劲修说的。
莫劲修点点头,蔺非池也在那边呵呵笑着,倒是没让林重阳看出些什么破绽来。
林重阳这才又想起来一件大事,“哎,非池诶,迟丫头?”他顿了下,这边喊了一声,那边喊了一声。
“诶!”迟迟探出头来应了一声。蔺非池也循声看过来。
“我说……”林重阳顿一下,“你们俩,不是大学同学么?阿修,你跟非池这可就是又多了一层关系的。非池这几年,受了蛮多的苦。没去部队之前,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去了之后,家里横生变故,双亲去世都没有机会回家送终,着实也不容易……”
迟迟听林重阳说这些,心里一紧。她从来不知道蔺非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更不知道,他甚至连送终都没有赶上。想想,他这样孝顺的一个人……迟迟心里有种钝钝的痛意。但是她知道,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会感同身受的疼惜,而是一种对朋友的关心,对这件可悲的事情的怜悯。
她下意识的去看他,可蔺非池却明显不想让她看见此刻的表情。他不能打断将军的谈话,因为将军是关心他,也把他和莫劲修当成一样的人在对待。但是,他却能选择不让迟迟看清楚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
迟迟与他视线交错,看着他侧过脸,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或许,不论时光过去多么久远,蔺非池,还是那个蔺非池。孤高,倔强,会守着自己的自尊,会一分一毫的看清楚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竟是有些明了,有些轻松,好像押在自己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忽然被人搬开了一样。
于是,迟迟很自然的又将视线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