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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苏麻喇姑的发问,康熙并没有打算回答,他只是微微扯了唇,望着苏麻喇姑道:“嬷嬷今日跟朕说这些话,是太子来这里与嬷嬷说了什么吗?”
康熙不禁在想,难不成胤礽这是拐着弯请苏麻喇姑来探自己的心意吗?
“皇上误会奴才了,皇太子并没有跟奴才说这些话,也没有跟奴才说这些事,”苏麻喇姑连忙解释道,“这纯粹是奴才自己的想法,奴才是担心皇上和皇太子,所以才多嘴问了这些话的。”
康熙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也无心深究苏麻喇姑话中的真假。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此行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苏麻喇姑不肯吃药,他也依旧拿这个倔强的老人没有办法,又见苏麻喇姑眉宇之间满是疲乏,他也没有久待,当即让苏麻喇姑好生休息后,他便离开了。
可康熙心里,始终还是不希望苏麻喇姑就此病重难治的,因此背地里还是嘱咐御医,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药给苏麻喇姑吃下去,即使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是可以的。
经过御医们的努力,再加上苏麻喇姑坚强的意志,这一次的大病竟让苏麻喇姑给挺过去了,十多天之后,苏麻喇姑的病情就有了明显的好转,此时的病情已经不足以危及到苏麻喇姑的生命了。
苏麻喇姑不疑有他,在病情好转之后,她便把自己跟康熙对话的大致内容找机会透漏给了仁宪太后知道,她自己不方便出面,却让仁宪太后务必把这些话告诉胤礽,如此,她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了。
仁宪太后自南巡回宫后,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件事情,这会儿苏麻喇姑把消息传来,她听了之后不觉心安,反倒是更加忧虑了,听皇上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他像是不打算放过太子的?
仁宪太后心里到底还是着急,可后宫不得干政,而且她也是个没主意的人,不像太皇太后那样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仁宪太后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把康熙的意思告诉给胤礽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于是,胤礽来宁寿宫给仁宪太后请安时,仁宪太后便把苏麻喇姑探得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胤礽知道。
胤礽听了,沉默半晌,才笑道:“原来皇阿玛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难怪康熙会让那些事不经意的流传出去,并且对这些流言恍若未闻一样,原来康熙心里恼怒的,是他跟索额图的这些‘勾结’。康熙压根不会管,这些勾结是否是胤礽主动,又或者说,这些勾结是否真的有胤礽参与,只要这些勾结跟胤礽有关,他就会不悦。
胤礽只在心里叹气,康熙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安分守己,他还要属于太子一系的所有人都安分守己,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索额图,都是极难控制的了。
胤礽一直以来都在避免跟康熙冲突起来,他吸取历史上太子的教训,从幼时起就严格要求自己,无论康熙如何看重他宠爱他纵容他,也不能染上骄纵的恶习。于学业上,他更是刻苦努力,历史上的皇太子后期虽然性格骄纵暴虐,可是,他却是相当聪明的,学业上是非常出色的,他自然也不能比历史上的那一个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虽然极力避免了历史上那位的短处,却并未能成功避免掉父子君臣之间的矛盾。他竭力将太子做得尽善尽美,又竭力在太子这条狭窄不安全的路上保持平衡,可到头来,还是因为凡事无法顾虑周全而栽了跟头。
其实,他早知道自己的错处所在,却没有办法改变眼前的这种局面。皇太子跟皇帝之间,本来就是个矛盾的对立的存在,要想和平相处,是非常难的。更别说他自己心里,一面希望全心信任康熙,一面又知道这绝不可能。
就像康熙一样,一面说着会全心信任皇太子,而当皇太子一旦触犯皇权,他立时就会变脸。康熙根本不会去考虑,这究竟是否为皇太子之所愿。
他一个人要周旋在这种关系里数十年,每一步其实都很难。而且,每一步都不可能是对的,走错了,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以他一己之力,能到如此地步,也实属不易了。
至少,他觉得,如今的状况,比历史上皇太子的处境要好得多。并且,他跟康熙之间,存在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任。
另外,他还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即使他避免出现历史上皇太子的错误,他做了另外的决定走了另外的路,也一样会出现后果,这种后果可能好可能不好,如果好,那就继续;如果不好,那就着手解决好了。
在胤礽心里,其实情形永远没有最坏的时候,最坏的时候,历史上已经有过了。即便再惨,还能如历史上的皇太子那么惨吗?
仁宪太后倒是很担心胤礽,她一直都在观察着胤礽的神色,却见胤礽神色很是平淡,丝毫没有什么异样,仁宪太后便问道:“胤礽,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呢?”
胤礽闻言,笑道:“祖母方才不是说了么?皇阿玛的意思,是让我配合他完成一件事情。皇阿玛都已经把解决的法子告诉我了,我也不需要想什么法子了。祖母其实不必为我担心,这事儿也不大,我还是可以解决的。”
他心里其实是很感激仁宪太后和苏麻喇姑为他探明康熙心里的想法的,但是,他还是不希望仁宪太后和苏麻喇姑过多的参与到他和康熙之间来,一则是后宫到底是不得干政的,康熙不计较也就罢了,若是计较起来,总是不好的;二则,他怕因为他和康熙之间的事情而影响到了康熙和苏麻喇姑以及仁宪太后之间的和谐关系。
——
便是在这样的时刻,康熙三十八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林氏为胤礽生下了一个小格格,也是胤礽的次女。
胤礽给这位小格格取名为微煦。
这回林氏生女,已没有了当初有孕时那般热闹的景象了。送礼的人还是那么些,可是送的东西绝比不上上回那样好。虽说贵重还是一样的贵重,但是细瞧那礼品单子就能瞧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胤礽只扫了一眼,就瞧出来了。当初这些兄弟们送的东西,都是实用型的,或者是些稀奇有趣的,一看就晓得是花了心思去找来的。但这回送的东西,虽说价值也贵重,但都不过是些寻常可见的金银之物,透着金贵,却一点儿也不显得亲近。
若说这送礼送得最好的,还是诚郡王胤祉和四贝勒胤禛。这两个人送的东西也贵重,却都与婴孩儿有关,这一瞧一对比,就透着心思和亲近了。
再一个有心的就是八贝勒胤禩的礼,胤禩送的是个木头雕刻的小木马。那木头很香,打磨的很光滑。雕工也是极其精美的。就连胤礽一看见那个小木马都觉得很可爱,更不要说旁人了。
微煦还小,不能用这个,六岁的微颐一看见这个小木马就挪不开眼了,直接就跨上去骑着玩儿,别提多开心了。
胤禩果然是花了心思的。胤礽默默的想,这小木马说是送给微煦的,其实微煦才多大,估摸着要长到微颐这个年纪的时候才能玩这个,所以说,胤禩真的挺会揣摩人心的,他明白放着不用的东西比时刻要用的东西差一层,所以,送了个小木马来,说是给微煦,其实是给微颐玩的。
他的这群兄弟里头,还就只有胤禩有这一层心思。
胤礽望着忙着玩儿小木马的微颐笑,开口问她道:“微颐觉得谁送的礼物最好?”
“八叔送的最好,这个小木马最好玩儿了,我都可以玩儿!”
微颐很明显的高兴,一叠声的说胤禩最好。
胤礽微微一笑:“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好了,妹妹如今也用不到这个。”
瞧瞧,胤禩多有心,不过一个小木马,就讨了他的大格格的欢心。胤禩的这一层玲珑心思若是用在朝臣们身上,大概能笼络不少人心吧?
微颐欢呼一声,让她的奶娘抬着小木马去找她额娘林氏显摆她新得小木马去了。
可微颐刚走出去,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小丫头自己又转回来,进屋问胤礽:“阿玛,这是八叔送给妹妹的小木马,阿玛让我留着,可是等妹妹长大了,没得玩了怎么办?恩……我到底是拿了妹妹的东西,我怕她会不开心。”
“你还能想起这事儿来?我还怕你高兴过了头,都忘记这事了呢!”
胤礽笑话了微颐两句,才笑道,“没事儿,阿玛准你拿。将来等妹妹大了,阿玛再让你八叔送她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了!”
“好啊,这才好,”
微颐听了这话,心里放了心,欢叫一声,预备跑出去看林氏,走到门边时,又转头对胤礽道,“阿玛,你放心,我有了这个小木马,也不会耽搁课业的。我和二哥每天都互相监督在呢,您放心吧!”
言罢,微颐蹦蹦跳跳的走了。
石氏望着小姑娘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笑道:“胤礽,你太宠这丫头了!你瞧瞧,这哪儿还有格格的端庄样子啊!”
“她这样才好,像个活泼的小姑娘!只要她出了毓庆宫像格格就好了,大面儿不出错就成。”
胤礽笑道,“这丫头聪明,她心里都知道的。”
他自己和弘昶甚至是弘皙都被宫里的规矩压着,活得不自我不痛快,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这么被约束着活着。且不说在外头,只在这毓庆宫里,他希望微颐能活得像个骄傲活泼的公主,不必对任何人低头和妥协。
言罢,胤礽又对着石氏笑道:“回头你想法子也去做几个八贝勒送的那样的小木马回来,且不说用什么名贵的木头,只要雕工比八贝勒送的那个精美,在上头多弄几个可爱的图样出来,比八贝勒那个叫人看了动心就好。做上个三五个,全都送到微颐那里去。我不要让她被八贝勒的那个给迷住了。”
“等微颐对那个没了兴趣,就收起来罢。将来微煦大了,也做这么几个给她玩。总之,我不要我的女儿着迷八贝勒送的东西。”
石氏揶揄的看了胤礽一眼,笑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知宫里造办处的手艺能不能比得上外头的匠人们的手艺了。”
胤礽哼了一声,道:“必须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