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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兮兰恹恹的望着窗外,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况且从上一世到过世后灵魂被困于紫禁城内,这宫中的景致她已经被迫着看了百余年,即使是闭上眼睛都能将每一处景色细细说明,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致来。
年兮兰侧头想了想,摇头道:“外面冰天雪地的,又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翊坤宫内支个锅子,涮些白菜片、冻豆腐,再蘸上些酸酸的醋,又热乎又爽口,那才舒服呢!”
芳婉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劝解道:“今日早膳的时候主子虽然用了小半碗儿红枣粥,但是却只盯着腌黄瓜条与醋溜白菜吃个不停。尤其是那盘皇上特意吩咐御厨为主子做的梅香小排,主子竟然只将盘中梅子给吃了个干净,倒是将那些美味的精排尽数剩在了盘中。主子近来只喜欢吃些酸爽的素菜,却不食荤腥,偏偏腹中的龙胎又要不断的从主子身上获取养分。长此以往,主子的身子如何吃得消?奴婢瞧着主子近来都有些清减了,再不赶紧好好补一补可怎么行呢?”
孙嬷嬷瞪了芳婉一眼,心中暗讨即使熙嫔娘娘腹中怀有双胎,的确要比其他怀孕的妇人更加辛苦一些,然而如此急着劝熙嫔娘娘进补,岂不是徒惹她的怀疑么?虽然她这样做也是为了熙嫔娘娘好,但是倘若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让熙嫔娘娘得知腹中怀有两个孩儿,进而心生忧虑闷坏了身子,到时候非但无功,反而还会遭到皇上的责罚。而翊坤宮中其他侍奉的宫人们只怕也要跟着吃挂落!
年兮兰前一世又不是没有怀过身孕,她如何不知在怀孕初期为了避免孕吐等不适反应,其实并不需要在自己不舒服的情况下逼着自己吃下种类繁多的各色食物。年兮兰原本打算等自己的孕吐再好一些,然后才逐渐增加一些她喜爱的荤食。但此时望着芳婉显然担心过度的神色,年兮兰心中不免涌起一丝疑惑。
年兮兰知道芳婉的嘴严实得紧,倘若直接向她询问必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年兮兰心中一动,转头望着身旁的孙嬷嬷,疑惑的询问道:“孙嬷嬷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吃荤菜对腹中的孩子极为不利?莫不是刘御医诊出了什么问题,而你们由于怕我担心,因此都故意瞒着我吧?”
“主子您误会了!奴婢等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主子!”孙嬷嬷与芳婉赶紧解释道。
芳蔺也跟着插嘴道:“更何况刘御医医术高明,倘若他当真诊出主子有何不妥之处,皇上早就催着他为主子尽快诊治了,又岂会如同现今这般,就连容易引起主子孕吐的安胎药都由着主子的意思想喝便喝,不想喝就不喝。”
“可不正是这么个道理!”芳婉心中虽然有些慌乱,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的解释着:“更何况,刚刚刘御医为主子诊脉之时,不是还说主子脉象平和,龙胎稳固么?倘若主子身子有恙,刘御医纵使害怕主子忧虑伤身而瞒着主子,也绝不可能在此时还劝说主子外出散步啊!”
孙嬷嬷仔细的斟酌着用词,微笑着回禀道:“主子不必过于担忧。芳婉是个未经人事的年轻姑娘,又如何得知这怀孕的妇人应该如何调养?她因为见主子早膳用得略少些,又见主子近来不食荤腥,便跟着瞎着急起来,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胡话,平白惹得主子担心。主子如今怀孕尚未满三个月,加之孕吐的情况又刚刚有所好转,此时倒是并不需要急着进补。等到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再开始适当用些荤菜即可。”
听了孙嬷嬷与芳婉、芳蔺三人争先恐后、看似毫无破绽的一番劝慰,年兮兰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觉得她们似乎有事瞒着自己。
然而,从她们几个的神色看来,年兮兰又认为此事虽然有些为难,却仿佛还有着一些尚未可知的变数。孙嬷嬷经验老道,所说的话自然十分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年兮兰总是莫名的感觉孙嬷嬷似乎在故意避开自己的疑问,想要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为什么孙嬷嬷要故意拖延时间呢?她们究竟在等待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年兮兰琢磨着康熙近来对她的态度,因此猜测即使自己的脉象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应该也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否则康熙不会掩饰得这般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破绽,整日里与她一同期待孩子的降生。
由于前一世的经验,年兮兰深知良好的心情对于怀有身孕的妇人而言至关重要,因此也便决定暂且抛开这些想不通的问题,不再庸人自扰的胡思乱想,尽量让自己开心的度过与孩子们相伴的每一时刻。
芳婉正暗自后悔自己有欠思量,竟然险些让年兮兰看出破绽,正在纠结如何补救之时,却听年兮兰瞪着水润的大眼睛砸吧着嘴道:“咱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在翊坤宫里涮火锅吃吧!”
“芳婉刚刚所言也有些道理,就算不想吃荤菜,也该多吃几样素菜才好。”年兮兰略微停顿片刻,侧头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将昨天皇上特意命人送来小厨房的新鲜瓜菜都少切一些来,冬瓜片要切得适中就好,太薄了容易被煮烂,口感太软不好吃。”
芳婉看着年兮兰极为认真的琢磨着等会儿晚膳吃什么,竟好似对刚刚自己的失言全然并不在意,不由的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满口应诺道:“主子想吃新鲜瓜菜倒是容易得很。虽然皇上不喜欢刻意在暖棚里种植的蔬菜,觉得这样有违天和。然而皇上刚刚得知主子怀有身孕,就特意为主子备下了许多各色新鲜瓜菜。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的厨娘为主子准备,主子稍等片刻便可以用膳了。”
芳婉快步向殿外走去,却迎面碰上了匆匆而来的李德全。芳婉微微一愣,赶忙将李德全迎进殿内。
李德全一见年兮兰,便满脸笑容的说道:“奴才给熙嫔娘娘请安。皇上已经在乾清宫备好了午膳,正等着熙嫔娘娘过去一同用膳呢!”
年兮兰疑惑的望着李德全,“午膳?宫里不是一向只有早晚两顿正餐么?怎么好好的又多了一顿午膳?”
李德全微笑着解释道:“皇上见熙嫔娘娘近来只吃得下酸爽的素菜,不免有些担心若是继续按照以往一日两顿正餐的规矩,熙嫔娘娘难免会觉得腹中饥饿,对龙胎也成长也极为不利。因此,皇上已经传下口谕,熙嫔娘娘在怀有身孕的这断期间,可以按照胃口增加一顿正餐。在三餐之间也可以按照喜好用些细点补充体力。”
听了李德全所言,年兮兰颇有些自己已经怀孕七八个月的错觉。年兮兰只觉得哭笑不得,暗想自己这不过才刚刚怀孕,此时的小宝贝还没有一颗红枣大,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的让她吃下这么多东西么?
芳婉见年兮兰面露难色,连忙开口向李德全解释道:“主子刚刚正琢磨着吃火锅呢。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原打算去小厨房安排。才刚走到殿门口,可巧便遇见李公公了。主子都已经点好了想吃的新鲜瓜菜,还吩咐奴婢一定要将冬瓜片切得稍厚一些呢!既然主子如今就想要吃这一口,李公公您看可方便为主子安排一下?”
李德全闻言却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感叹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奴才今儿可算亲眼见识到什么叫做心有灵犀了!”
年兮兰微微一愣,随口问道:“什么心有灵犀?”随即眨了眨眼睛,唇角微扬,浅笑道:“总不会是皇上恰好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想要吃火锅吧?”
“可不正是皇上与熙嫔娘娘想到一块儿去了嘛!”李德全满脸欣喜的笑容,仔细解释道:“刚刚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什锦暖锅和菊花暖锅两种锅底,都是按照熙嫔娘娘的口味,去掉了青鱼、里脊、鸡脯、鸭脯等荤腥的食材,只放入雪菜、冬笋、红枣、龙眼、香菇等清淡的食材提味。皇上又担心熙嫔娘娘闻了羊肉的膻味会感到不适,因此打算先陪着熙嫔娘娘用些各色素菜,晚些时候再用晚膳。”
年兮兰惊讶的望着李德全,默然出了片刻神,才轻声感叹道:“皇上对我如此体恤恩宠,我欣喜之余,却也有些不安。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除了尽心尽力的好好侍奉皇上,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皇上给予我的恩典。”
李德全细心的记下年兮兰此时的神色及感叹之言,暗讨熙嫔娘娘如此感动,竟说了一番如此动容的话。等皇上询问之时,自己将这些细细道来,皇上听了必定可以开怀一笑,至少也可使为了国事心烦的皇上开心一些。
“皇上嘱咐奴才告诉娘娘只穿些柔软舒适的衣衫便好。花盆底走路辛苦,换上平底的绣鞋即可。只是,务必要穿的暖和一些。虽然宫轿里置有暖炉,但是主子也要随身带个小巧的暖手炉取暖才好……”
年兮兰听着李德全仔仔细细的对她一一细数康熙的嘱咐,想到康熙虽然政务繁忙,却依然事无巨细的为她打算好,不禁从心底涌起一阵温暖,明丽的俏脸上渐渐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芳婉与芳蔺两人丝毫不敢怠慢,皆用心将李德全所言细细记在心中,动作麻利的为年兮兰整理好衣装:做工精巧的浅粉色旗装虽然有着保暖的棉里,但由于剪裁合身,丝毫不显半分臃肿;宝蓝色绸面紫貂里衬的披风既轻巧又保暖,越发衬得年兮兰莹白如玉的俏脸光彩照人,恍若从画中走出的袅袅仙子。
芳婉与芳蔺扶着年兮兰上了宫轿,待她坐好后又将一只做工精巧的暖手炉递到年兮兰的手中。
李德全见年兮兰坐好后,才命小太监抬起宫轿,向乾清宫行去。这些小太监显然训练有数,脚下步伐虽然移动快速,然而轿子抬得却十分平稳。
实际上,这些小太监都是内务府专门训练出来为康熙抬御辇的人选,他们抬着宫轿行走的速度其实可以比现在再快一倍。
然而在前来翊坤宫接年兮兰以前,李德全便对他们早有吩咐,宁可略晚一些,也要将轿子抬得稳妥平稳。倘若一不小心跌了熙嫔娘娘,或是令熙嫔娘娘恶心难受,皇上必定龙颜震怒,那么今日所有为熙嫔娘娘抬宫轿的小太监便要一同受罚。到时候轻则杖责,重则甚至会失掉小命!
永和宫中,胤禛兄弟两人陪着德妃叙了半晌话,那副其乐融融的欢乐气氛使得胤禛愈加思念起为了自己被康熙厌弃、关在养蜂夹道中的十三弟胤祥。
胤禛虽然曾经在康熙面前为胤祥说过许多次好话,然而康熙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始终不肯松口将胤祥从养蜂夹道中放出来。
然而胤禛虽然屡试屡败,但是却从未灰心。
刚刚在乾清宫中,胤禛受命详查江南科考案的时候,胤禛便很想开口请康熙开恩将胤祥放出来。即便仍旧不给胤祥差事,至少还可以让胤祥回府好好休养。否则,若是再耽搁一个寒冷的冬天,胤祥的腿只怕就要废了。
胤禛虽然心急此事,但却并不鲁莽。他深知当着诸位兄弟,尤其是太子胤礽的面前,的确不是为胤祥求情的好时机。因此,他才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焦急,静待更为适合的时机再为胤祥向康熙求情。
然而刚刚在永和宫中,胤禛望着身旁空空的座位,忽然便是一阵心酸。除了与他同父同母的十四弟胤祯以外,便是胤祥与他最为亲近。因此胤禛故意借口王府中有事先走了一会儿,打算前往乾清宫求见康熙为胤祥求情。
胤禛刚刚走到乾清宫门口,却惊讶的看见康熙竟然带着三五位宫人从宫门走出。
胤禛微微一愣,正欲上前见礼之时,却见康熙微笑着走向一个刚刚停稳的宫轿,亲自伸手从宫轿中扶出一位女子。
胤禛身子猛然一僵,发现那位姿容出众、恍若谪仙的女子正是自己近来努力想要忘记的女子年兮兰。
年兮兰见到康熙,只是微微弯了弯膝盖行了一个半福礼,而后便娇嗔的问道:“皇上怎么亲自到乾清宫外来接妾身?若是让后宫的其他姐妹们见了,又该说妾身恃宠而骄了!”
“朕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一向惫懒得紧,如今有了身子,越发得过且过,害怕麻烦,只恨不得成天窝在寝殿里猫冬。朕虽然命李德全嘱咐了你许多好话,但焉知你不会借故推脱?因此,朕决定亲自来看看,你可有乖乖听朕的话,将自己穿得暖和一些才出门。”
康熙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了握年兮兰柔嫩的小手,因为手上的温暖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你这个小丫头还算听话。否则朕一定要好好罚你!”
康熙脸上那抹温暖的笑意与宠溺的话语,令胤禛心中狠狠一震。胤禛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康熙露出这种温柔宠溺的神情。
胤禛见年兮兰满含情意的凝望着康熙,莹白如玉的脸颊染上两朵羞赧的红霞,竟是不由自主的拧紧了双眉,紧抿着双唇、阴沉着面容,不知其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