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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此时已经发现了沾染在年兮兰香色旗装上的血痕,心中早已一片纷乱。康熙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有着令他无比心痛的结果,然而脸上却一直带着温柔的浅笑,轻声细语的在年兮兰身边说着安慰的话语。
康熙的右手用温热的锦帕轻轻为年兮兰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左手则一直与年兮兰冰凉的小手十指交握,不曾有片刻松开,仿佛想要通过自己温热的手掌,将力量缓缓注入年兮兰娇小的身躯,帮她抵御疼痛,度过此次难关。
年兮兰感觉着腹中针刺一般的疼痛,心里已经大致猜想到了原因,未免康熙误解而为她担忧,此时也顾不得尴尬,强忍着疼痛轻声解释道:“皇上不必为我担忧。我虽然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但是却也曾经听说过有些妇人在葵水来临的时候,会有些腹痛。算算时日,我的葵水已经延后了一个多月,或许是由于腹中有淤血滞留,因此才会比往日略疼一些。”
康熙心疼的为年兮兰擦了擦汗,皱眉道:“傻丫头,都这个时候,还想着拿些谎话来欺骗朕呢?什么叫做略疼一些?都已经疼得变了颜色,直冒冷汗、浑身发抖了,若是这样还叫做略疼一些,那么真正疼痛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
年兮兰开口正欲解释,然而尚未出声,便被康熙轻轻按住了嘴唇,“兰儿莫再安慰朕了,此时没有什么比你的身子更加重要。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刘声芳来了,让他给你仔细诊诊脉,待查清病因之后再做计较。”
刘声芳接到康熙的诏令以及李德全描述的情形,以为皇贵妃的身子出了大事,心中也是焦急不已,连忙跟着李德全一路疾行。当两人一路飞奔赶到烟波致爽殿西暖阁的时候,两人犹气喘吁吁,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喘匀了气息。
刘声芳双腿一弯,正欲向康熙行礼请安,便听康熙急切的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为皇贵妃诊脉!”
刘声芳不敢耽搁,连忙走上前去弓着身子为年兮兰诊脉。刘声芳行医多年、医术高明,此时一搭年兮兰的皓腕,便已将年兮兰的病因诊得八*九不离十,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暗地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康熙一直紧盯着刘声芳为年兮兰诊脉,此时见刘声芳脸色稍缓,也跟着略微放下心来,却依然焦急的询问道:“皇贵妃的身子究竟如何?为何会忽然腹痛不止?甚至还会落红不止?”
刘声芳此时已经诊明了病因,为了避免尴尬,于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禀道:“落红是由于葵水来临所致,而皇贵妃之所以会腹痛难忍,乃是由于腹中有少许淤血滞留。待奴才为皇贵妃开一副药,此药有疏通经络、引血下行,益气养血、温中散寒之功效,会有助于皇贵妃调养身子,减轻痛经的症状。”
康熙愕然片刻,犹不放心的确认道:“当真只是葵水来临引发的疼痛吗?并非怀有身孕动了胎气而产生的小产之兆?”
刘声芳闻言顿时大汗淋淋,心中暗想:皇上您是在是想太多了!皇贵妃不是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吗?又岂会莫名其妙的怀有身孕?既然不曾怀孕,又何谈小产之兆?再者,奴才家中世代行医,怎么可能连配一个简单的避子汤都会出问题啊!
刘声芳虽然心中无限慨叹,然而面上却依然是一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样,恭敬的向康熙保证道:“请皇上放心,奴才敢以性命担保,皇贵妃此次腹痛的确是由于葵水来临所致,并非怀有身孕动了胎气而产生的小产之兆。若是皇贵妃在服用了奴才开的汤药以后,以至于凤体有损、伤及龙胎,奴才必定立即自裁、以命赎罪。”
得了刘声芳的保证以后,康熙终于渐渐放下心来,挥手命刘声芳赶紧亲自将药煎好送来西暖阁给年兮兰服用。
刘声芳不愧为太医院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御医,年兮兰服下刘声芳呈上的汤药以后,果然觉得小腹温暖,虽然仍旧有些疼痛,却远不如刚才那般剧烈。芳婉与木槿服侍着年兮兰更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衫,又为年兮兰垫上了月事带。浅紫色的旗装色彩柔和,光滑柔软的衣袍上以精巧的绣工绣出一只只姿态各异、舞姿翩翩的美丽彩蝶,年兮兰觉得赏心悦目之余,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康熙见年兮兰服药以后,缓解了疼痛,也跟着缓和了脸色,不若适才那般紧绷。
康熙挥退了芳婉、木槿等侍从,也脱了龙靴,上了床榻,展臂将年兮兰拥入怀中,轻抚着年兮兰的脸颊,柔声问道:“据刘声芳所言,妇人之所以会月信不调、引发痛经,除了身体原因以外,若是惊慌恐惧、心绪不宁,也会对月信产生影响。前些日子由于朕思虑不周,竟然让你在朕的保护下于热河行宫内被人劫走,险些出了大事。你如今虽然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然而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却依然给你造成了伤害。这次的确是朕没有保护好兰儿,让你受苦了。兰儿心里若是埋怨朕,也是应该的!”
年兮兰仰起头,望着康熙近在咫尺的俊颜,伸出洁白的素手,轻轻的碰触康熙的脸颊,却又不安的想要收回手去,却被康熙不容拒绝的握住了正欲退缩的小手,引导她的手缓缓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兰儿莫怕,你心里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朕说。朕既是大清帝王,同时,也是你的夫君,是你和孩子们终身的依靠。不要凡事都憋在心里,告诉朕,朕会为你分忧,会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康熙柔和的话语令年兮兰渐渐卸下心防。年兮兰凝望着康熙溢满深情的双眼,轻声低语道:“我由于不记得那些被迫离开行宫的日子,因此也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感到痛苦和难过。但是,我的确很不喜欢皇上看雍亲王格格林氏的目光。很不喜欢……然后不知为什么,就忽然觉得腹痛难忍了……”
康熙愕然片刻,柔声道:“林氏这样身份低微的女人哪里值得让兰儿如此挂心?”望着年兮兰委屈的目光,康熙忽然恍然大悟,恨恨的瞪了年兮兰半晌,无奈的摇头笑道:“兰儿莫不是以为朕会对林氏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年兮兰咬着嘴唇,低下头去,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康熙忍不住捏了捏年兮兰的俏脸,无奈的叹息道:“兰儿真是糊涂了,林氏是老四的格格,是朕的儿媳。难道兰儿以为朕会像唐明皇一样,做出父占子媳的丑事来?”
年兮兰听了康熙这番轻声细语的解释,心中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苦涩。
说起来,她前世也是康熙亲自下旨赐给雍亲王胤禛的侧福晋,也曾经名正言顺的奉旨嫁给胤禛为妻,与胤禛纠纠缠缠的度过了一生。若是有一天被康熙知晓了前世之事,只怕他也会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使他声名有损的污点,巴不得尽快除去吧?若是到了那一天,先前的种种柔情蜜意、情意绵绵,是不是都会化为梦幻泡影,随风而逝,再不留一丝痕迹?
年兮兰越想越是害怕,纤柔的身子竟有些微微发起抖来。
康熙见年兮兰身子不住颤抖,还以为年兮兰误解自己责怪她善妒,连忙解释道:“兰儿莫怕,怎么抖得这样厉害?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兰儿能够因为朕而吃醋,便说明了兰儿心中的确是在乎朕的。朕心里很是欢喜,又岂会因此责怪于你?”
年兮兰满腹心事无法对康熙详述,只能默默的将其深藏于心底其他人无法窥伺的角落。年兮兰十分清楚,有些事情,她永远不能对康熙坦言相告,否则,就相当于亲手撕毁了她与康熙之间的感情,造成无法弥补的裂痕。
年兮兰将头深深的埋入康熙的怀抱中,脸颊紧紧的贴近康熙温暖的胸膛,听着康熙沉稳有力的心跳,喃喃低语道:“皇上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吧!善妒失德,竟然还莫名其妙的误解皇上。我真的很佩服仁孝皇后,不知道何时我才能成为像她那样娴熟大度的女子呢?”
康熙听闻年兮兰提及赫舍里氏,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轻抚着年兮兰的后背,温柔的劝解道:“朕不需要你去做一个大度成熟的女人,因为那样的女人,会很辛苦。朕宁愿你做一个不谙愁事的小女人,小鸟依人的依靠朕就好。”
年兮兰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双臂仅仅的抱住康熙,喃喃低语道:“此生得遇皇上,实乃兮兰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