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愿意
“愿意。”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新郎会是方南,会是那个从小被我骗钱的男孩子。可能是当初太过年少,笃定了许生就是我的丈夫。
也可能是时间真的会捉弄人,它让我们所有人都兜了一个大圈子。那个圈子里有人迷失,有人清醒,有人站在圈外,有人站在圈内,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
都无关紧要。
第一次见到情若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出声来,他抱着我,甚至双臂把我举到半空中,欢呼喜悦。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也是可以很幸福的, 我爱不爱他没有关系,以后感情会有的。
他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他比许生更温柔,比他更有安全感,更重要的还会做饭。
有夫如此,何来无忧。
方南摸摸我的头,眼睛几乎溢出泪,我不禁笑了, 这就是在旁人面前自信淡定到极端的他吗,我还是那个只会板着脸要求做到完美的女王吗。
也只有这个时刻,才是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他慢慢地亲吻我,动作如他般轻柔,就像花瓣落水一样,飘飘然的感觉。
他可能并非我最爱的人,但是一定是最适合我的。
回房睡觉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答应了求婚,简直跟梦一场。缩在蚕丝被中辗转反侧,还是进入了香甜的睡梦。
早上,我睡到自然醒,忽然发现康剑要走了,得赶紧送一程。我慌乱地穿好衣服,女佣走过来,彬彬有礼道:“女王,这是康少给您的信。”
“他已经走了?”
“是的,最早的那班飞机。”
我示意她下去,握着信的手几乎在颤抖,只有一张明黄色的纸,折叠得很工整,字是正楷。
信里说道:
青柠,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可能坐在飞机上,也可能还在飞机场,总之不在你身边了。我想和你告别,又怕自己舍不得,如果再看你一眼或许真的就无法再逼迫自己离开了。
我并非什么特别煽情的人,也不会写优美文艺的句子,但我还是记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善良美丽的姑娘是最漂亮的,你不施粉黛,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很简洁的衬衫,我很奇怪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么完整。
自小有孤僻症的我从见了你之后似乎并没有好转,直到后来你来飞天柔道社,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有些变化,但还是很令人喜欢,后来听说你是许生的女友,我的心凉了一大截。
当初的你并不了解许生这个人,爱得那么疯狂,我觉得可悲并不是你是别人的人,如果那个人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我自然可以放心离去,但是许生他不能。
事实正如我猜想,他伤害了你,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你甚至畏缩,逃到了大理。你走之后,我还是过了很久才知道的,很想抛弃学业和你一起去大理,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算不算趁机而入。而我真正下定决心时方南已经派人去大理了,他的能力我知道,你在大理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被花钱雇佣,去给你添乐子的。
他爱你这点我知道,他的身份我却不知道。我这个人很傻,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守护,当上帮主的你说某一件事棘手的时候我就帮你解决。可你的心思我从来都看不透,任何心思都不会放在表情上,我想这就是变化了。
你杀死几只偷腥的猫时,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你,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你。
善良、活泼还是冷漠,看着你从一开始到最后慢慢地变化,我却无能为力 。
我一直在问自己,陪在你身边的理由是什么,走的时候才知道,不求你回头,不求你的心,而我真正希望的原来就是直到你找到合适的人。
方南沉着冷静,他从一开始就不动声息地接近你,再设圈套让你和许生分开,最后得到你。
他的手段卑鄙,但是又何尝不是为你好。比起不懂珍惜,胡乱猜测的许生,他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方南和我说他要向你求婚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故事还是得有一个终止。在我心里,你是公主,那么白马王子找到了。你是女王,那么适合你的国王也找到了。
骑士该走了,或许还想为你保家卫国,或许还想陪在你身边,但是有自己的使命。
这样想着,骑士都有些像媒婆了,你说是不是?
既然这封信能送到你手里,你一定答应方南求婚了,你们要好好的。相信我,即便吵架了,他也会哄你开心,也会让着你的。
所以,傻姑娘,好好珍惜方南,我只放心他,尽管很嫉妒他。但是唯一可以包容你,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人也只有他了。
傻姑娘,我不知道你哭了没有,如果哭了的话赶紧擦干眼泪,免得你的未婚夫吃醋。
康剑
我明明是笑着打开这封信,却是以眼泪告终,那一句傻姑娘,直直地戳中泪点。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却没有真正在意过,现在走了,才引起注意。
有人敲门,我赶紧擦擦眼泪,振作起来,等到镜子中的自己还算正常的时候才去开门。
“早安。”方南笑着推着一车早餐给我,他见我有些不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在为康剑的走伤心?”
“嗯。”我觉得没什么好说谎的,我的确很伤心。
方南叹口气,“我就知道,所以特地做了很多早餐,每一样你都吃一些,这样心情会好的。”
“我知道了。”我把信重新折叠好,“他就这样走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他……人挺好的。”方南笑道,喂了我一勺黄米粥,“先吃些淡的,开开胃。”
“哎,和你在一起我得时常担心一件事情。”
“什么事?”
“长胖啊,你说你厨艺那么好,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做,我肯定得吃胖。”
“吃胖了就没人和我抢你了。”
……
方南每天挺忙的,我不能让他做饭,墨林厨子不少,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学个两手。
屁颠颠跑去厨房,里面的人大概没想到我会来,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一声:“女王。”
“呵呵,我来学做饭的,你们忙你们的吧。”我这一来气氛变得格外尴尬了。
他们小声议论,我扯着嘴角,“你们在说什么?”
“方先生说不能让你来厨房。”
“为什么?”
“这个,可能是女王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所以嫉妒,对就是嫉妒……”
我翻白眼,方南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明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叫做嫉妒,什么叫做我做的饭菜太好吃。
他肯定是怕我炸了厨房才这么说的。
我百无聊赖地在墨林乱窜,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事务都给情若了,白林和墨林两个帮派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在他头上也不是办法。康剑走了,我有些事情还不是很顺手,比如招纳新人,笼络小派,这些都是比较大的事情,我忽然想到海哥。
正打算去找海哥,他现在一定闲得没事干,和欧弟两人调制药物也说不定。
海哥在实验室里捣鼓什么东西,一见到我,责怪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有吗?”我望着自己两条胳膊,应该不会吧。
“真的瘦了。”他意味深长,“还以为生了什么病呢,正巧你在我这儿,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一个月前就是去医院检查的,而且仅仅是打了一个喷嚏,就出了那样子的事情,我惶惶地望着海哥。
他见我脚踝受伤,先是检查一下伤口,闷闷道:“你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我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么说倒有点像是得了什么绝症。
“拍片子看看吧。”他带我去了一个房间,里面的器械森然。
X光片显示我脚踝处长了一个肿瘤,半透明的白色,原来肿瘤是这样子的。
“要紧吗?”我很想把片子扔掉,肿瘤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恶性和良性。
良性没问题,如果是恶性的话……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方南,很遗憾,我不能陪他走那么远了。
这么一想我更是觉得人心惶惶,他刚和我求过婚,我就要撒手人寰,根本没有时间再让自己慢慢爱上他。
好舍不得,第一次有一种怕死的感觉。在岛上,在江家,即便是小时候在无数刀下,我都没有这么爬怕过。
海哥没有说话,他只是开车带我去了大医院,一路上沉默不语,让我更觉得气闷。
“我们去医院做个病理切片看看,我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他比我还郁闷的样子,“你要放开些。”
“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只是方南他……他昨晚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我苦笑,“但是好像陪不了他多久。”
“别这么说,你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活着。”
我忽然很郑重地说,“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让他最后一个知道。”
这就像致青春里的,陈孝正要出国了,他的女朋友郑微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并不是因为想要瞒着她,而是想让痛苦减轻些。
“别说了,你会没事的。”海哥开玩笑地说:“肿瘤百分之九十是良性的,你放心好了。”
“让我下车!”我忽然说道,“快点。”
海哥找了一个地方停下来,“怎么了,还有一站就到医院了。”
“海哥,今天的事情你不知道懂不懂,我现在去医院只是检查一下身体。”我义正言辞,“你现在回墨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是女王,你得听我的。”
我说完这句话已经摔了车门,扬长而去,对不起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让痛苦来得轻一些,让我一个人承担。
医院里,我把X片给了医生,又去了病理化验室,护士用针管抽走了脚踝骨里的东西,粘糊糊的,红黄色。
那个针管的头有棒针粗细,我站起来之后感觉非常痛,就坐在医院长椅上等候。
护士通知我第二天去拿单子,我尽量保持镇定,“是骨癌吗?”
“不是吧。”护士面无表情, “现在的人想得癌症还没机会了,几率比中彩票还小,你韩剧不要看多了。”
我听了舒了一口气,“我不看韩剧,但是中国得癌症的人还是很多。”
“你这个年纪患病的不多。”护士反驳我,“别疑神疑鬼的了,明天记得来拿单子。”
虽然她的态度不太好,我还是没有心情和她扯这个,我也不希望是什么骨癌。
查完之后我没有回墨林,而是一瘸一拐回到以前的家,以前绊我跌倒的那块大石头不见了。我甚至很怀疑骨癌和这个石头有没有关系,还有上一次江凌对我脚上摩擦的一个子弹。
如果有关系的话,那么一定要找人把那个大石头磨碎,也要让江凌吃点苦头,我第一次发现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感觉告诉我,应该回家看看,可能是脑子里有一阵意识,比如我的生母,她不就是因为乳腺癌吗,那么我的外婆呢。
还有就是癌症会不会遗传,应该不会吧,我只听过艾滋病会遗传。
我上网查了信息,大多数人都认为癌症不会直接遗传,但是有遗传倾向。
如果外婆或者外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也是癌症的话,那么我也不能幸免了,只是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外公也不知所向。
命运总是那么可笑,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又告诉我时日不多,而我却没有来得及珍惜别人。
父母亲离开了,生母走了,若兰到最后死在我手中,康剑也去了别的地方,我和许生决裂。我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才会这样子。
好在,我还有方南,他还能陪在我身边,可以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如果真的是骨癌,我不打算接受什么治疗,苟活几年,变成一个弱势群体,那不是女王的个性。
这种想法也是遗传生母吧,她宁死保住美丽,我宁死保住形象。
我推门而入,熟悉的家具呈现在眼前,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文来自看书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