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九十五
我还是很疑惑,骨样肉瘤和骨癌有什么不同吗。
医生在一旁解释,“骨样肉瘤是一种形状酷似骨癌的病,这种瘤是良性的,做个手术切除一下子就可以了。”
“那会不会死啊。”我小心问道。
“不会。”他们异口同声,为我的小心笑起来。
不会死,那么就意味着我还是有下半生的,还可以一直活下去。我笃定了这个想法后欣喜不已,几乎就要跳上天去。
医生护士走后,江凌嘲笑我:“你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是骨癌吧。”
“对啊,没想到不是。”我忽然抱着他,“真是太感谢你了,现在觉得生活充满希望,要不是你,我天天沉浸在悲伤中。”
江凌怔了怔,双手正要附在我后背,我讪讪松开,他不是方南,我激动过度了。
不过还是很谢谢他,如果不是他重新找来医生替我诊断一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了。
“感谢我的话不如以身相许?”他笑。
我也不恼,“那我还不如病着呢。”
他故意表现出很沮丧,叹道:“我在你心中难道就这么低?”
其实挺想反驳他的,但是为了防止某人像脱了缰的哈士奇,还是憋住了。
“我想见方南。”我忽然说道。
江凌本来笑着的脸僵硬住,房间里的气氛格外尴尬,良久他才道:“如果我说不能的话你会恨我吗?”
我没求过什么人,这一次却是软了下来,“江凌, 你就放我走吧,人留在这里,心还在别的地方。”
“怪就怪我遇到你太迟了。”他晃荡手中的红酒,绛红色液体发出轻微的声响,伴随他的声音:“让你走可以,但是你可以答应我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龌龊的事情我不干!”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他踌躇几番,终于说道:“陪我三天就好,我们假装是男女朋友,三天后如果你对我还没有感觉的话就放你走。”
我犹犹豫豫,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唯一的办法,“……好。”
三天期间,我给方南打了一个电话,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身位,我用黑客软件通的话,给他报了平安。
方南还不知道我的情况,他说手机打不通,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我略有失望,还以为他会把我大骂一场,或者责怪我不该和他断了联系,但都是都没有。
草草地挂了电话,江凌看到我的表情也估摸着事情,问道:“怎么了,垂头沮丧的。”
“没什么。”我撑起一个笑脸,“接下来我的三天是不是都得按着你的意思去做。”
他摇摇头,坦然道:“无所谓的,你当做在自己家中就好了,我只是想体味一下家的感觉。”
这样子说我就放心了,不就是家的感觉嘛,我下午兴冲冲跑到厨房,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可乐鸡翅,等江凌下筷。
江凌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陪在我身边,他大多数都不知道跑哪儿了,我们住的房子是很平常的小公寓,除了几个女佣来回走动,门口有保安,也算是安静。
大约到了六点时刻,江凌的脚步声渐近,他进门后脱下西装,我喜滋滋捧着盘子过去,“小男宠,快来尝尝姐姐做的可乐鸡翅。”
他说了一句好,轻轻咬了一口,脸顿时变得和鸡翅一样黑,“这是什么?”
“可乐……”我顿时想起这个好像不是可乐,于是剩下的两个字说的很畏缩,“鸡……翅。”
“可乐……”他重复了一遍,“你确定酱油的味道和可乐的味道一样吗?”
下午的时候我托人买了一大罐可乐,因为酱油瓶是空的,我这人对厨房有强迫症,必须要一样都不能少,于是可乐和酱油都一起买了。
我下厨的时候听到油烟机的声音就像穿T的人听到蜜蜂声,除了躲就是关火。
凌乱的时候也就分不清什么是盐糖,什么是酱油可乐了,这个不能怪我。对于一个从来不下厨的人来说,能把火开着就不错了。
我顿时委屈了,“不好吃吗?”
江凌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受,但他仍然点头,“好吃,超级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呸。”
最后一个字果断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我撇撇嘴,“不好吃的话我重做就好了,不用勉强。”
听到我这么说,江凌表示同意,但他为了防止我炸了厨房,屁颠颠跟着。我拿着铲子,围上围裙,得意洋洋道:“给我这么厉害的大厨当下手是你的荣幸。”
从冰箱里取鸡翅的江凌顿时一颤,连忙点头,“是,你说的,很有道理。”
“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不会是受宠若惊了吧,哎你不用这样子的。”我讪讪道,
江凌无奈一笑,“我终于知道自信是成功之母是什么意思。”
不是失败才是成功他妈吗,怎么偷换概念,我举起铲子,在一旁挥舞,自我感觉有些像武侠小说里的女子。
“你在干嘛,跳大神?”
江凌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我追着他打。
这般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我的可乐鸡翅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但江凌没有回来,我便去找他。
渐渐地迷路了,我向来是一只没头没尾的路痴,误打误撞进了招待堂,江凌正在和别人商讨事情。
他们似乎提到了方南的名字,我一惊,后背有人抓住我:“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这一声惊了在场的人,我讪讪笑着,江凌则命人放开我,旋即严肃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有说话,有一个男人冲我举起了枪,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江凌的暗影。
“门主,把她交给墨林吧,方南很快就要带人过来了。”
方南,我听到这个名字来不及欣喜,毕竟又是被人拿枪举着脑袋。但是既然你把我还回去,为毛又要用枪威胁着我。
而江凌的保镖貌似就是那个在休息站装作过客的人,他现在一定暗暗后悔,早知道让我逃跑算了。
“她还应该留在这里一天。”江凌缓缓道。
“门主,容我任性一回吧,如果您不愿意,我就当场蹦了她。”过客这一说,我瞬间有种揍死他的冲动。
他要是弄死我的话不仅小命不保,连江门恐怕都要绝迹了。
“影子,你不要让我为难,她如果死了,以方南的个性,完全可能把江门所有人都杀了,连家门口小狗都不会放过。”
江凌这般说有些滑稽,确实很有道理,方南表面温和,但是如果急的话也会温和地逮着一个人,胳膊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影子急了,“那我们怎么办,不足一个小时,他们人手就到了,到时候两个帮派……”
“不用说了。”江凌一点都不急,他伸出手,直接抓了我盘子里的一只鸡翅,细嚼慢咽,“越来越好吃了。”
众人表示无语,我讷讷道:“直接用手的话会不会不太卫生?”
实际上是我忘记拿餐具给他了。
等到江凌慢吞吞吃了两只鸡翅,剩下三只赏给了在场的人,他慢条斯理,“吃完了,也该结束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兀自闯进来,报告:“墨林人攻过来了。”
我算是知道方南的速度了,也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无非就是赶快放我走,不要自讨苦吃。
但是江凌似乎视死如归,擦完嘴后带着我出去,门外已经躺了几个人。
面前黑压压一片,方南站在正中央,气场宏大,表情凝重,他见到我平安无事,放下心道:“放了紫尽,饶你们不灭门。”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说话也有不算数的时候,比如无论放不放我走,江门都已经泯灭了。
江宅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被按了炸药,方南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做这种事情,然后云淡风轻地谈判,心里已经胜券在握。
我还记得当时我说的话,未等江凌开口,我道:“方南,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就跟你走。”
当初既然答应了江凌陪伴他三天,无论怎样,我都要履行承诺。
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最基本的守信还是可以做到的。江凌见我这么说,哈哈一笑,并不多说,而是拉着我的手逃向内房,钻进地洞。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由他拉着,除了地洞后我才知道他是带我回家。
“第一次见人把地洞安在厨房。”
我捏着鼻子,一股子下水道味儿,笑话江凌。
他笑,开了所有的灯,和我坐在椅子上,“你刚才舍不得我?”
他拉着我走地同时,江门所有人全副武装,已经和墨林打起来,我并没有见过两个大帮派战斗起来的场面,所以也无法描绘。
江凌是体贴的,他知道我怀孕,见不得那些场面,所以才拉着我走。这是我自己认为的。
而实际上他给我说了很多话。
他说:“我一直在找那个可以一见钟情的人,人的一生只能执着一个,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我找了十年,期间遇到很多喜欢的女孩子,但是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一见钟情。”
他说:“好在我在最后一年找到了,宿命而已了,我也因为她失去所有。然后回过神来,牺牲太多,但是我却没有一点悔意。”
他说:“我们遇见的时间不对,所以才会错过,我想下辈子再教你做可乐鸡翅,好不好?”
三句话后我们被一个人拉开,铁铮的小脸辨认出是灵子,她带着伤过来,骂道:“这里按了炸药,你们想干什么?”
我恍然大悟,原来江凌根本就不是为我着想,根本就不是怕我怀孕受不了激斗场面。
他是想拉着我死在一起。
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闪一闪,外面忽然电闪雷鸣,昨天听说有雨,我一直认为天气预报和古代卜算差不多,一点都不准。却意外地准了一次。
灵子还要拉着江凌一起逃跑,他却掏出手枪来,举在灵子的脑袋上,“你不要再破坏我的事情!”
“你……江凌!”灵子无声地流下泪来。
她爱了他很久,否则也不会一直跟随他,流转于夜总会,替他拐卖少女。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为爱执着。
我颤抖着,自己终究是逃不过命运吧,没有癌症的折磨,这样一死反而一走了之。
然而我想方南,我要见他。我也要活着。
在最危急时刻,人的爆发力往往是意想不到的,江凌如此,我也如此。苍戒飞快地迸发,割断他手上的经脉, 手枪重重地落地。
我不顾灵子惊愕得神情,说道:“三个人一起走。”
江凌宁死不从,他悲愤道:“你舍不得方南?”
他莫不是以为这三天我已对他生了情愫,所以刚才才会和他一起钻地洞,做一回逃兵吧。
“我只是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做到。”我并不多说。
本以为灵子会跟着我一起带着他走,她却摇头,“江凌要死,我跟着一起。”
这种生死绝三角恋我实在无心欣赏下去,而江凌打晕了灵子,作出意想不到的行为。
“愿意跟我一起去死的人,只有她。”江凌喃喃,“可我又怎么舍得她死,她跟了我这么久,一开始的时候我爱她,后来只因为自己的一见钟情原则而错过。”
后来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晰,炸药爆炸之前,灵子被我拽回地洞,正要拽江凌的时候他却扑身掩护我。
而他的背后,烟火四起,震耳欲聋,犹如百倍的鞭炮声。
来去快之,一切结束后我魂不守魄,就这样结束了吗,江凌,那个执着于一生的男人,那个拥有性感身材说话轻佻的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第三次体味到死亡的可怕,那么真实地存在,我是那么舍不得他,从地洞钻出后,只能抱着血肉模糊的身体痛哭。
怎么会这样子,如果我要是开始不调戏他,如果来江门的路上可以顺利逃跑,是不是就改变了这一切?
一切又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江凌的身体温热, 房子塌卸下来,我搬走几块砖块,又费力找到了灵子。
她醒来若知道她还活着,而江凌已死,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我更不肯告诉她,江凌临死前用唇语告诉我,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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