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百
往往这个年纪是奋斗的年纪，不可能开一家不赚钱的店，相比而言，一家包子店赚的钱比这样子多得多。
故主见我们两个，说话一针见血，“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烦恼了？”
我点点头，方南让我坐在椅子上，故主笑道：“这位先生对朋友真是体贴。”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朋友？”我以为我和方南这样子走在街上都会被误认为是夫妻的。
故主只是笑笑不说话，可能是我们太多的细节可以看出来只是普通的朋友吧。
“讲个故事吧，能让我们没有白花二百块钱。”我嘲讽道，不喜欢这个故主，感觉太过于自以为是。
她点点头，指着贴满墙上的画纸说，“那就讲一讲我和我先生的事情吧。”
“我出生在一八八二年，被抱到深宅大户人家养着，遇到小智少爷，他大我五岁，我需要喊他一声三舅。你们不要吃惊，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智是个温和的人，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八岁，他十三岁，如果说喜欢的话那么就是一见钟情，虽然那时什么都不懂，但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男孩子。
“小智十八岁时出国留学，我十三岁，念初二，学画画。每年寒暑假都跟着他屁后喊着三舅三舅。我十九岁，考上大学，获得交换生的资格，和他一同在英国，但是我们离得很远，坐车到他学校的时间是四个小时，我每个晚上都回去看他，来回共八个小时，那就是我的睡眠时间。说来也是好笑，我已经摸透了如何在车上睡觉舒服了，以至于我现在要是坐公交的话也会很快睡着的。
“关于我喜欢小智的秘密藏了很久，是我二十岁生日后曝光的，小智说他早就知道的，他甚至每天晚上在窗口写东西，为的就是让我悄悄看着。我欣喜了一阵子，他又告诉我我们两个是不可能，他永远是我的三舅，也会给我找一个三舅妈。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可是我和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哭过闹过，都没用。他果然给我找了一个三舅妈，甚至也给我找了一个家庭背景不错的男朋友。他是我长辈，我就该听他的话，我和那男的进展很快，按照他的要求。后来我怀孕了，他带我去打胎。我说不要，我从八岁就喜欢他，幼时因为脑子笨而被送走，却拼命学习来到英国，我不想就这样。
“因为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就随便找一个不爱的，反正是谁都无所谓。回家过年的时候家人知道我怀孕了，要赶我走，小智说是他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结果我们两个人都被赶出来了。你们大概觉得很浪漫，但是请理解一个没有家庭背景，没有拿到毕业证的我们怎么在北京生活的。
“我们来到清水市，想好好地生活下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创业，但是失败了。情节人那天他给我送了一朵花，后来才知道是偷的，主人追着我们打了好几条街。我们在一起说玫瑰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后来他一直不放弃，努力创业，我们每一笔钱都赞起来投资，终于成功了。我过上了好日子，但是后来才知道小智的成功是从哪儿来的。
“是一个女人资助的，愿意无条件和他合作，我见过那个女的，我们当时谈论的很融洽， 后来一次问小智什么花好看。我说玫瑰花好看，因为那晚上他偷来的玫瑰花，但那女的说玫瑰太土，还是百合清纯。小智说都不错。变化就是这么开始的。
“我抓到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证据，和小智闹了分手，而那个女人也因为没有激斗感，很快也甩了小智。他来找我的时候送了很多玫瑰花，找我复合。我说你知不知道在那个情人节之前在我心里世界上最丑的就是玫瑰花，他说他也是。
“现下你们看到的这个男人就是小智，他疯了，每天就知道黏着我，我无奈，开了这么一家不景气的店，每天麻痹自己。”
听完之后我就想走了，故主笑着挽留，“留下你们的故事吧，我可以讲给别人听。”
“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故事，你和小智现在并不幸福。”我淡淡道，还是拉着方南走了。
表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百感交集，本来还残余不放弃的因素，现在我已经彻彻底底想要放弃了。
放弃方南，我才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故主的故事说明，她为小智做了很多，最后却是照顾一个傻子。如果我不在意识清醒，说不定我以后就是那个小智。
“方南，你走吧。”我没有任何力气了，没有力气去挽留他。
“你赶不走的。”他淡淡道。
“你只是想履行一个准爸爸的责任。”我其实早就知道，却不想让自己相信方南照顾我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又或者，你想留下的话，放弃柳静。”
柳静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俘虏他痴傻时的心，能不能放弃还得看他自己。
“不要为难我。”
淡淡的五个字，我已然跑远了。
方南，你就走得潇潇洒洒该有多好，我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大不了每次想你的时候痛哭一场，哭完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回到家中，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声音调大些，这样子可以让人有些心安，至少有一种这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的错觉。
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醒来已经该收衣服了，我又听见一阵敲门声，以为是方南，没有移动。
但敲门声不断，在外面喊道：“是我，柳静你在不在家？”
原来是她，我冷笑一声，开了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问：“你来干什么，不是很会演戏吗，又来我这里演戏？”
柳静怔了怔，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方南担心着你，我才不会来看看。毕竟这以后的孩子还得喊我一声妈。”
“是吗？”我冷笑，“即便我现在杀了你，方南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这后妈的位子你还不一定做的上呢。”
“你！哼”她推开我进了屋子，兀自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但是你也不想你至死，方南还恨着你吧，说不定葬礼那天你还不一定到呢。”
“说不定你还活不到我葬礼那天。”
柳静保持平静，一点也不惧怕，我又猜测她想耍什么把戏。
“既然我今天来看看，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她像是一个策划很久的样子，的确，自从她混入白林，就一直在设计。
“你说我容易吗，以前长得不好看，除了成绩好其他什么都不行。你呢，长得好看，又是柔道社社长，遭女生嫉妒，还有许家两兄弟爱着护着，多好。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摸出来的，我家里供不起大学，只能读护专，认识了整容医生，好不容易有点样子了，又因为一些事情被学校开除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一点背景，那破校长他敢吗？”
柳静越说越带劲，“开除我自然没地方去了，所幸无意中到了白林，接到的任务居然是间谍，危险至极，但报酬不错，而且是混入你的墨林。阮青柠，你可别忘了我有多痛恨你，这个间谍任务我毫不犹豫答应了。摸滚带爬当上小海的助理护士，我容易吗。本来我是想霸上白谦的，但是瞅着你这边的康剑不错，他对我却没有一丁点的意思，我根本就没有靠山。”
“白谦，康剑，许生也好，他们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更别提掌控一切的方南了。如果做他的女人，一辈子什么都不愁了，痴情又贴心，超级大暖男，但他也爱你。我丫就奇怪了，你有什么好的。”
我打断她的话，“我今天不想听故事。”
故事已经听得够多了，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是吗，你是不想继续听下去我是怎样勾引方南的吧？”她说话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这种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只能呵呵了，清醒的方南即便忘记我，也不会喜欢她的。一个喜欢用计谋来博取同情的女人，不配拥有爱情。
我手里还有她上次说话的录音，如果现在给方南的话，他肯定会讨厌柳静。
然而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让他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他，这样子走的才会很洒脱。
“柳静，你别在这里嚣张了，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没用。”
我不想和她再多费口舌， 只想睡一觉，吃一碗小米粥，好好的过完最后的时光。
柳静那份感情还是我施舍她的，她现在却拿来炫耀，真是弱智的女人。
“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我以为柳静又要说什么条件之类的， 但她很麻利地跑向厨房，举着一把菜刀，割了手腕。
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青柠，不要，我知道错了，我是真心喜欢方南的，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的……”
菜刀除了划手腕，还割伤腰部腿部很多地方，我冷笑一声，这女人已经蠢到不行了，难道方南会不知道我要是想杀人绝对不会让他多一个伤口的吗。
更何况那么多个，嗯，不错，十几个伤口，地板已经脏了。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演一场戏吧。我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调了一个很好的特写镜头，然后去阻止柳静， 故作慌乱的样子：“柳静，你干嘛！你又想嫁祸于我……你……”
委实太过幼稚了，我现在好想笑。
大概争执了几分钟，方南踹门而入，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手中抓着刀子，柳静满身是血。
着实可笑，他上前冲过来扯开我们，下一秒给了我一巴掌。
给了……我一巴掌……
呵呵，我木然定在原地，是我幼稚了吗，是我好笑了吗。自认为方南会相信我，至少知道我要杀人的话不会留那么多伤口的。
但是他打了我，第一次打了我，他说要保护我的，怎么可以打了我？
怎么可能，这个一定是梦，方南说过永远保护我的，他就算忘了，难道也忘了自己最基本的原则吗。
他不是很绅士，他不是不到万不得已时刻不打女人的吗，哦对了，这个就是万不得已时刻。
我兀地跌倒在地，听见柳静呜呜的哭声，“方南，幸好你来，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怎样……”
“别怕，我来了。”
五个字，好温柔，好彻心。
方南那一巴掌并不重，足够心碎的而已。
有的时候都在想自己到底执着于什么，我是想让方南喜欢我还是不想，我只希望我们两个可以很快乐。
“我没有杀她。”
我静静道，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我还是想让方南知道。
“即便是一个外人都知道我阮紫尽杀人不会留下第二个伤口，你觉得我会砍她那么多刀都不致死？”
柳静显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她狡辩道：“你……你不过是想折磨我，不想这么快看我死罢了，这么快就想把自己从事情中撇清吗？”
可我知道，即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桌子上还有手机录像和录音，我冷笑一声，只要把这个拿出来，别说是今天的事情了，酒吧的事情也同样曝光。
但是我不能，我也不想让方南为难。
方南只是抱着柳静没有说话，用冰冷的眼光看着我。
心越来越痛了，不如就赐我一死算了，就不用和路径在这里纠缠什么，方南也不用为难了。
我冲到餐桌上拿起手机砸向墙壁，碎了一地后用脚狠狠踩住，屏幕像一面镜子一样。
破镜无法重圆，他和我也无法回到以前。
“方南。”我举着刀子移步到柳静面前，方南一直护着，怀中的她更是嗫嚅：“不要，方南，她想杀我。”
“我不想杀你。”我淡淡道，“我只是想自己死而已。”
方南终于开口，“你忍心肚子里的孩子？”
他至始至终只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关心我。
我仰天一笑，红了眼眶，方南啊方南，你欠我这么多眼泪，即便来生变成海洋也无力偿还。
“如果我和她，你会选择哪一个？”我知道这是一个幼稚的问题，也是一个让他为难的问题。
但是在临死之前，我就是想知道，想知道他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那个柳静重要。
柳静不过是在他痴傻的时候照顾了一段时间，就这么快爱上了？那我呢，他喜欢十几年了就说忘记就忘记了？
“我阮紫尽，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方南。”
我笑着说出这句话，笑着从口中流血，笑着松开握着刀柄的手。
到最后能笑着离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肚子痛，心痛，哪一个会重一些，一个心死了，一个孩子死了。
我不想把他生下来受到虐待，也不想他会被遗忘。
方南没有接住我倒下去的身子，意识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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