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以伤换命
第二十一章以伤换命
“点子，太硬，一起上吧！”
说话的这个华人男人，声音中有些嘶哑，但语气阴森酷厉，十分的狠辣。一句话说完，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突然身子一伏，脚下晃了一晃，下一刻人就四处游走的人群缝隙中闪电般的到了王进身前。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华人男子也是纵身急行，奔跑中突然一伸手，转了一下，朝两侧腰间一抽，顿时刷的一声，反手拽出来了两口一尺多长的短刀。只是一个起落，就站在被王进刚刚打死的英国人原本的位置，和其他两人重新在外围形成一个大三角，把王进围在了中间。
只是这一次，他们三个并不急于动手，而是相视一眼，在互相打了个手势之后，便缓缓的转动脚步，开始一点一点的逼近中心。明显是吸收了刚才的教训，不敢冒然出手，反倒平静心绪，静下心来，就等着王进身上露出破绽后，寻隙而入，一击必杀。
而这个时候，那最先出手的华人男子已经开始和王进短兵相接。这人的身法快速，从静止不动到高速爆发只在一瞬之间，而且他纵身的姿势很怪，起落全靠肩背用力，两只脚始终有一只收在另一条腿的后面。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只脚蹦跳弹射，以为是个残疾人。
事实上，这就是永春白鹤拳中的“纵身鹤法”，是白鹤拳的一个变种，和原汁原味的白鹤拳法又有一些不同，人往前窜，双手如翼，纵身之间捷如飞鸟。
如果是一般的练家子，看他的动作，肯定大半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他的手上，结果一出招或者一招架，那么下面肯定就要挨上一脚。
形如白鹤一类的大鸟，休息时大多都是单脚而立，一脚收于腹下，这在白鹤拳里就是最典型的“白鹤寄脚”，这一派拳法中许多的“暗腿”都是通过这种身法步法来施展的。
好在王进之前和周方和交过手，对永春白鹤并不陌生，一见这人纵身扑来，立刻猛地缩身下蹲，抬脚就是一个“蹲身侧踹”，踹向这人的膝盖。
片刻间，砰的一声闷响，血肉和骨骼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令人牙齿发痒。王进出脚快如闪电，却依旧被这人及时拦住了。原本藏在另一条腿后的“暗脚”突然弹射横截，人还没落在地上，便以脚对脚和王进硬生生对了一招。
不过，这人似乎也没有料到王进脚上的力量有这么大，双腿相交之下，整个人的来势顿时戛然而止，身子现在半空里诡异的顿了一下，随即偌大的身体便向后平飞出去两三米，哪怕双脚落在地上，还是忍不住啪啪又退了两步。
“这人的身法似乎比周方和还要好一些，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居然能挡住我这一脚暗踹。这大概就是永春白鹤中的宗劲儿了。”
刚才王进那一脚是军队捕俘拳中的一记杀招，简单直接，腰胯运劲，力有千斤，看着蹲在地上，侧身撇腿，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就像是“狗撒尿”一样，但这一招发动迅猛，练到如同王进这种地步后，一脚下去，海碗粗的树干都能贴地踹断。力道刚猛无比。
但就是这么一腿，居然就被对手给挡住了，虽然也把那人凭空踹飞出去，有些狼狈，却到底没有达到他一击杀敌的目的。
那人站在地上，活动了几下腿和脚踝，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下水来，显然是滋味绝不好受。但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比那三个英国佣兵要难缠的多的多。
永春白鹤拳发展到了现在，拳法之中已经有了诸如宗鹤，食鹤，飞鹤，鸣鹤之分，体系越发完善丰富。其中又尤以宗鹤拳这一支的拳法，最擅长发力运劲，讲究的是“虾法狗宗身”。
南方福建一带的语言多维方言俚语，很多话都是话糙理不糙。这种“虾法狗宗身”的说法，如果说的明白一点，大概就是“狗只朘身、鱼游虾退”的意思，就好像狗从水里跳到岸上，摇身一抖，水珠飞溅，又好像池中鱼虾，轻盈灵巧，虾弹鱼跃一样。
这种拳法发劲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抖弹劲”，练到精深处完全可以通过身体各处肌肉筋骨的细微抖动，化解对手施加的一切外力。据说民国时就有白鹤拳大师，功力深厚，每每和人交手时，只要手一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一处部位，都会叫对方如被电击一般，或是麻痹，或被击倒，或者干脆应手而飞。
这在白鹤拳中就是所谓的“鹤如触电”。
刚刚王进那一脚，之所以能被对方拦住，究其原因正也是那人精通“宗劲虾身“的缘故，否则他是绝对挡不住这一记低踹的。
“这人的功夫火候，显然还不如周方和，但用劲的门道和身法却十分奇妙，如果另外一个也这么难缠，那这一次，可就有些危险了。”
一脚踹出去，没有收到预想中的结果，王进心里微微一沉，却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也没有如影随形，欺身压上，再出杀招。因为这时候，他的对手并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三个高手。
那中年华人的身形刚一后退，这三个人就瞬间压了上来。
不得不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能够剩下来的人没有被王进杀死的人，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为首的两个华人中年，和那两个英国特种佣兵，他们的实战经验都丰富无比，而且几乎个个都有武器在手。围攻之下，饶是王进这种最崇尚进攻的“战士”，一时间也不敢丝毫的怠慢和大意。
任凭小腹和肋下两处伤口，越来越恶化，却也只能按下心来，凝聚了全部的精神气力，陷入了对峙防御的不利境地中。
王进舔了舔自己有点干涸的嘴唇，把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溅到的血痕舔得干干净净，顿时一股子腥甜味渗入口腔，他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精神和体力，立刻就是一振。
这是种死亡的味道，在鲜血横流的战场上，你要不拼命，就肯定活不下来。
多少深受重伤，甚至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出几米的战士，最后关头还要拉开随身的手雷，死了也要拽一个下去，和他们比起来，王进觉得自己这点伤真的算不上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就拼吧，看看到最后谁能活下来。
不过相对于对手的人多势众，王进现在虽然惨了点，前景堪忧，但他也不是完全就没有自己的“优势”。至少他身经百战，心无畏惧，死亡在他面前只不过如同家常便饭，而且他敢拼命……。
所以，即便是事情发展到了最恶劣的地步，他始终都不曾真正的害怕过。
就在这时，外面的三个人也已经形成了紧密的包围之势，脚下所走的位置，几乎堵住了他任何可能离开的去路，两把匕首，一对短刀，上下呼应着，把他和那个中年华人裹在中间。就仿佛是一个人为形成的小型斗兽场，王进在里面就是被斗的那头野兽，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几个人就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最大的潜能，将他的所有生路都彻底断绝。
“来吧！”
面对于此，本已陷入重围的王进，却在这时候突然大喝一声，率先发起了进攻。他的进攻简单直接，似乎一下忘了身后的敌人，只反背弓身，把脊背弯的浑圆，一下就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向后射了出去。
顿时，他一动，四下皆动。
尤其是是王进反背撞出方向的那个英国人，动的更快，双方距离本来就不超过三米，两下里相向一动，时间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他手里的匕首便照着王进后脑下方的夹缝处狠命扎了下来。
这里是人脑和脊椎连接的地方，最是薄弱不过，一刀扎上去，神仙都活不了。
哪里知道，王进已是存心拼命，虽然感到这一刀恶风不善，竟也理都不理一下，生似这一刀对准的不是自己的要害一样，反倒足下用力，使得后退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不过，就是这三分速度的突然爆发，一下就令整个过程发生了戏剧化的转变。要知道但凡高手过招，不管是拳法高手，还是军中搏杀，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掌握实战中的距离和空间。
要么拉开距离闪避，要么贴身近战肉搏。
距离感和空间感几乎是任何一个“格斗家”，一切武道要义，技巧变化的最终体现。
这个英国人毫无疑问是个真正的军中好手，上过战场，杀人无数，但他这时候的空间感和距离感却完全被王进打乱了。
就仿佛是人一生下来，就本能的知道要去吃母乳一样。他眼见着王进身体急速后退向自己撞过来的那一刹那，也是本能的进行攻击，不管是一刀出手的速度还是力量，针对的都是王进原本的速度。
可现在，王进的速度突然又快了三分，这一下就使得他应该在零点几秒后插入王进后脑的一刀，凭空慢了一下。
而也就是这么一“慢”，王进的身体便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尺长的匕首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划过，肌肤在冰冷的刀锋下裂开一道几寸长的伤口，鲜血涌出来，顺着脖子流进内衣，滑过胸膛，一片温热的感觉。
但随着王进的受伤，随之而来的却是咔嚓嚓一阵密集如同爆豆般的骨裂声，这个英国人的脸上还保持着一丝惊讶和疑惑的神色，可身体却整个的散了架。王进拼命，全力后退，这一撞之下，就好像是八极拳中的杀招“贴山靠”，巨大的力量在双方身体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来，马上就把这人的胸骨，肋骨撞的七零八落，碎骨倒插进胸腹，扎透了内脏。
整个身体几乎是在离地而起的一刹那，就已经死透了。
下一刻，尸体摔落地面，滑出七八米外。与此同时，王进的动作更加猛烈，他的身体借着二人相撞的势子，瞬间消去身上的后劲，脚步旋转着，身体疯狂的转动起来。
却是此时，和那死去的英国人互为犄角的另一个英国人，也冲到了跟前，刷刷两刀，挑筋刺腹，却被王进这一转，全都擦着身子避开了要害。
只在他的腰背上，留下了两道伤口。伤势虽然不轻，却总不至于致命。
以伤换死，王进一转眼就挨了三刀，乘着对方匕首落空的缝隙，他拉开仆步，腰一拧，膝盖顶入两腿之间，一拳自下兜底而出。仆步撩裆！
这英国人一刀走空，心下惊悚，继而便觉得劲风袭体，浑身发冷，知道不好，顿时怪叫一声，脚跟用力，身体后仰，腰背脊柱就好像是上了劲的麻绳，登时带得整个人向侧里急速翻滚。居然是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了王进这一招必杀之术。
并且这人素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人在躲闪之中，居然也不忘记还击，右手匕首用不上力，就把左手中的虎爪刀亮出来，旋转之中，勾刀如月，一点锋芒对着王进的大腿根就勾。
王进刚才一拳撩裆，他马上就还以颜色，同样对着王进的子孙根下手，而且更狠。
可是，已经打破了包围局面的王进，又哪里会被他这么简单的一刀勾住。
“你也去死吧！”
那英国人的虎爪刀刚刚挑出去，蓦地就只觉得头顶一阵风起，不知什么时候，王进的一只脚居然高高抬起，用了一个高压下劈。
“怎么可能？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人还在空中依照惯性翻滚着，双脚不着地，就没有办法借力。这人慌忙之中，就只看到王进一脚朝天蹬，脚抬得超过头顶，竟然就这么站在原地，直腾腾整个身体都呈一字马往下压了下来……。
所以，王进的动作才会这么快。
脑海中极快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砸在了地上。王进的脚像是十几磅的大锤，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砸的像是个烂西瓜。
这一下，兔走鹰飞，双方的反应都只在一念之间，但转眼之后就有两人几乎不分先后，死于非命。尤其是最后那一脚，更是凶残，简直比刚才王进腰斩那黑人大汉时还要可怕，震撼。
就算那两个中年华人，都是白鹤拳中的高手，为人凶悍，却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慑的不由自主愣了一愣，二人席卷如风的身法顿时慢了一个节拍。
附近剩下的五六个大汉，也目睹其状，同时住了手，一时间面面相觑，竟是不知道再应该做些什么好了。死的这两个人原本就是他们的教官队长，平日积威甚重，他们这些人都听惯了命令行事，如今背着景象震得窒息，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没有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居然就把三位长官的命给搭到了里面。王进一动起手来，就如同妖魔附体，拼命时不顾生死的样子，竟是比他们这些不要命的佣兵还不要命。
这时候的王进，双腿分开呈一条直线，前面踏碎了那英国人的脑袋，同时身子猛地下压，避过了面前两个中年华人的攻击，立刻翻身一滚，肩背用力，双脚散开，凌空旋转着踢向这两人的腰身大腿。
他这一招“乌龙绞柱”的身法，原本只是和鲤鱼打挺一样，属于跌扑翻滚的地趟拳打练，并没有太多的实战意义。
但用在这时候，腿风呼啸，却一下就把两个中年华人逼得连忙后退。
再站稳身子时，双方对望，也都从同伴眼里看出了几分退意。王进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多人，死的就剩这几个了，再要纠缠下去，会不会全军覆没，这谁也不知道。
如此一来，退意一生，这两人立刻就弱了之前同仇敌忾，执意要杀王进的心思。实力不知不觉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王进翻身而起，如同疯魔一样，拳脚齐动，刀斧如轮，竟是二话不说，一头欺近跟前，和这两个体力几乎没有任何消耗的白鹤拳高手打起了抢攻。
铜拳刚腿，铁膝硬肘，王进的攻势恍如暴风骤雨，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所在几乎都变成了意想不到的武器，破空声咻咻厉啸，转眼间居然打得这两人不住后退。但是王进的攻击实在太猛烈了，一招招，迅如奔雷。
砰！终于他一拳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胸口，直打得他口喷鲜血，身子狂跌。
王进大吼一声，双眼之中血红一片，正要追上去，一脚踏死，却只见到面前已是空旷一片，不由得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连忙纵身就走。
他最后一番拼命，气血沸腾，又是以伤换命，几乎一下子就把体力耗费了大半，再要打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血就要流干了。这时候不走就等于找死。
他虽不怕死，但能活着谁想死。
也许是真的被王进的气势震慑，那持刀的中年华人在面对王进的时候，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攻，只是双刀一架，在胸前摆了个十字。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王进，如脱缰野马，一阵风似地消失在巷子深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走过去扶起了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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