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误上贼船

误上贼船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惊动了正在给丈夫喂饭的李娇，她放下饭碗，走到窗前，居高临下看了一眼，看见一家新落户的公司正在举行揭牌成立庆典。

“外面在干什么？”殷昌问从窗前返回的妻子道。

“是一家公司在搞成立庆典。”

“哦。”殷昌应了一声。

“大哥，我得出去找份工作了。已经失业三个月了，再不出去工作，就要坐吃山空了。”李娇和颜悦色对丈夫说。

自从那场相亲风波过后，两口子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殷昌理解妻子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情义，不再提让妻子再嫁的事儿了。

“是啊，”殷昌应道，“我是个瘫巴，撑不起这个家，你再不出去工作，真要坐吃山空了。”他心有愧疚道，“原本是要让你在家做全职太太的，没成想飞来横祸，让我成了这不死不活的活死人，让你受苦了，唉... ...”殷昌旧事重提道。

李娇见丈夫心生愧疚，不免又是劝慰一番。

... ...

自从夫妻俩从“观澜小区”搬到城乡结合部高桥镇的一栋破旧楼房里，至今已过去半年，李娇从公司辞职也有三个月了。夫妻俩逃离“观澜小区”，以及李娇从出租车公司辞职，主要原因不是为了躲避柯龙，而是另有原因。

半年前，李娇无处筹措丈夫殷昌的康复治疗费用，又不愿意收柯龙的二十万块钱，没办法，只好打房子的主意，卖了那套地段相对较好的楼房，搬到地段较差的城乡结合部。

夫妻俩在做出相守一生不离不弃的决定后，抱头痛哭了一场。殷昌握住妻子的手说：“今生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俩拆散的了，感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

靠着房子一卖一买赚的差价，她把丈夫送进了康复治疗中心，勉强治疗了个把月。

从出租车公司辞职，也并非只为躲避柯龙，原因是出租车司机的薪水太低，对于她沉重的家庭负担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她的一个闺蜜看她陷入困境，答应为她介绍一份薪水高的工作，当时她正好需要照顾康复治疗中的丈夫，不等新工作有着落，便辞职离开了出租车公司。

不幸得很，那家答应她加盟的公司，后来迁出本埠，搬到另一个城市发展去了。临走时告诉李娇的闺蜜，若是李娇能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可以吸收她为公司职员。李娇离不开丈夫，带上丈夫又不方便，困难多得很，于是放弃了那份工作，留了下来，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一直等到今天。

想想这半年发生的事儿，真是太不平静了，发生了许多事情，搞了一把无厘头的离婚闹剧，遇见一位打都打不走的仰慕者和追求者，携丈夫逃离“观澜小区”，离开贴心的徐姐，也离开了那位可怕的仰慕者兼追求者。

她对柯龙的印象是复杂的，从最初的敬佩，发展到后来的讨厌，再到后来的感激。敬佩来自于勇救交通肇事受害者的义举，讨厌来自于柯龙在看漂亮女人时色眯眯的眼神，感激则来自于那二十万块钱，“我那样拒绝他，伤他的心，他还不离不弃的支持我，无私地送我二十万，这是何等的大公无私啊！”她总是在心底感激他。

她准备在合适的时候邀请徐姐来家聚一聚，她与徐姐的感情是无可撼动的，她欠徐姐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但邀请徐姐不能在这个时候，否则，那个执着的柯龙会闻风而动找来的，我可不想让他再纠缠不休了。”她心下想。

她又照顾了一下殷昌，见他再无别的要求了，就简单打扮了一下，和丈夫告别，走出家门。

她走在街上，看到的依然是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规模的建设场面，连城乡结合部的高桥镇也不例外，看来本市要迎来一个大发展了。”她心下想，“正好趁着这大好的发展势头，为自己找份工作，找份薪水高的工作，为丈夫治病挣出足够的钱。”她内心充满希望，脚下的步伐也格外有力。

街上的行人很多，在与李娇相对而行时，都向她投去关注的一瞥，特别是男人。

李娇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足下登一双高跟鞋，高挑的个头，两条大腿露在外面，妩媚的身材，青春的笑脸，窈窕的身姿，惹得路人不时回眸观看。

是啊，多年来，李娇走在街上，回头率总是很高，男人们很关注她这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少妇形象。这些年，岁月在她那漂亮的脸蛋儿上留下些许磨痕，丈夫的病痛，家庭的拖累，给她带来的是无休止的操劳，让她的脸蛋儿平添几许岁月的风霜，但她天生一个美人坯子，经得起岁月风霜的磨蚀，仍不失为一个标致有型的美女形象，招来百分百的回头率是不成问题的。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方才在家里透过窗户看到的举办成立庆典的那家公司，看到了燃放鞭炮后留下的满地纸屑。

她看了一眼刚刚挂出的公司的招牌，见那上面有一个长长的名字，叫什么“东方德美龙建筑集团有限公司外省经营部”，“名字很长，怪怪的。”李娇心下想，“是经营建筑的，时下房地产很火，一定是外省公司到本埠淘金的。”

见一大群人围在公告板前看个没完，她好奇，挤进人群看个究竟。

“原来是该公司的招聘启事。”她看了一眼，“现在外来公司都讲究人才本土化，一落地先开展人才招聘。”她意识到，“招聘岗位有公司文案，企划部策划，公关部职员，以及公司行政助理等职位。”她念道，“都是基层岗位，正好适合自己干。为何不进去试试，兴许能谋个职位什么的。”她心下想。

她端详了一下公司的门脸，感觉挺寒酸的，“破旧的二层小楼，位于城郊，挺不起眼儿的，一看就不是多么有实力，没准是骗子公司呢。”她有些知难而退。

再一看招聘启事，薪水倒是蛮诱人的，每个职位的工资都在万元以上，还有年终效益分红，“为什么不进去试试，何必舍近求远呢。”优厚的薪水吸引了她，让她产生试一试的念头，“应聘接待时间，周三和周五上午9时----11时。”她念道，“现在正是接待应聘的时间，进去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她瞬间决定道。

她认为公司文案和企划部策划这两个职位都适合自己干，上中学时李娇作文写的就好，语文老师常当着全班的面儿读她的作文。

“无非是写东西搞宣传，开展广告策划宣传什么的，这两份工作都需要较强的文字表达能力，换句话说就是文章写得要好，再加上一些对市场的预测，有一定的经营意识，就能胜任这两份工作。”她心下想。

她打定主意，走了进去。

“请问，应聘找谁？”她问过道的公司职员。

那人将她领进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上贴着一张纸，那上面用电脑打印着“招聘办公室”的字样。

“你好，请问是来应聘的吗？”那里面的男人主动打招呼道，“请坐。”那人客气道。

李娇往屋里看，见屋里有四五个人，房间是按照招聘的格局布置的，里面一张桌，是考官们坐的，对面是一把椅子，椅子前面放一张桌，桌上放着笔和纸。

李娇坐在被考位置上。一位考官递给她一张申请表，那上面载有姓名年龄籍贯婚否等一些基本情况，当填到配偶情况一栏时，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写上丈夫无业、残疾的真实情况。

“请问应聘什么职位？”坐在中间的主考官问道。

“我想试试公司文案或企划部策划这两个职位。”李娇诚惶诚恐道。

“先前是做什么的？都做过什么职业？”主考官问道。

李娇见主考官发问，心里有些发毛，“一个出租车司机，竞聘公司岗位肯定不占优势。”她心下想，不过她还是实话实说，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此前是名出租车司机。”

主考官迟疑了一下，好像在顾虑什么，没说话走出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带了一个人回来。

李娇猛一打眼，只见这人个子高大，肩膀宽宽，长得虎背熊腰的，再一看尊容，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人长着一脸横肉，目露凶光，“光看背影，是一个标准的男人形象，可面相太吓人了，没见过长得这么凶的人。”她心下想，“不过，人不可貌相，没准儿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呢。”

她对公司经理有着美好的期待，希望他是个好人。自从她和丈夫遭遇不幸后，她就希望这个世界多些美好的东西，她再也经受不起太多的灾难和不公平了。

两人对着李娇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然后那人走开了。这下主考官似乎再无顾虑，对李娇说：“你的应聘通过了。但职位既不是公司文案，也不是企划部策划，而是公关助理，这完全是本公司总经理王德龙先生的意思。”

“刚才那位就是总经理吗？”李娇怯生生问道。

“是的，他就是‘东方德美龙建筑集团有限公司外省经营部’总经理王德龙先生。”

主考官回答后，领李娇去她的办公室。

一路上，李娇对方才发生的事感到蹊跷，“说是招聘，可并没有考我什么；我担心会被刷掉，可很快就被录用了。那位总经理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为什么一锤定音录用我？为什么让我搞公关？而不是我擅长的文案或策划。”她充满了好奇。

只一会，主考官就把李娇带到一间办公室，对屋子里的人说，“这位是新来的公关助理李娇。”然后再把那人介绍给李娇，“这位是企划部范主管，你们俩暂时在一间办公室办公。”说着，径自离开了。

李娇注视这位范主管，发现是一位很时尚的女士，至于长相，也算有些姿色，是一个标准的美女。

“范雅丽。”那位被叫做范主管的女人见主考官向李娇介绍自己，忙自报家门道，“美女，”待主考官离去，范主管搭讪道，“是本地人吗？”她问道。

“是的。”李娇温顺地答道，“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她小心翼翼道，生怕哪一句话惹对方不高兴，“范主管也是吗？”李娇问道。

她晓得初来乍到一个地方，人际关系最重要，加之意识到对方是一位公司中层，企划部主管，因而小心翼翼地与她聊每一句话。

“呵呵呵，哪里。”范雅丽笑道，“听口音还听不出来吗？我们都是G省人，包括方才领你来的那位何先生何鑫，他是人事部主管，我们都是追随经理王德龙先生从G省来的。”她自我介绍道，“最近几年，Z省的房地产行业发展迅猛，你们W市的房地产行业更是如日中天。鉴于G省的房地产行业已接近饱和，总部王殿梁总经理决定把业务向外省拓展，派他的侄子王德龙组建‘外省经营部’，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公司。”范主管点燃一支香烟，侃侃而谈道，“要知道，‘东方德美龙’可是G省十强企业之一，业务拓展达大半个中国和东南亚十几个国家，影响大得很！”

李娇环视房间里的办公设施，发现简陋得很，她对这个公司真的没有太多的信心，“房间家徒四壁，几乎没什么装饰，房间里只有两张办公桌，连待客的沙发都没有。”她观察着，心下想，“吹得神乎其神，十强企业就是这个样子吗？也许我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见李娇一脸疑惑，范主管明显看出她有顾虑，开导她道：“你可能对本公司的实力有怀疑。这不奇怪，你看，这楼有多破，这条件多寒酸。”她用手指着周围的环境，“其实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本公司正在南城经济开发区建办公大楼呢，二万多平米，王德龙经理从总部带来十多个亿的投资到你们W市。”范主管说，“只是我们着急抢滩登陆，才暂时落户在这个破楼里的。”

是的，范主管说得没错，“外省经营部”的母公司，“东方德美龙建筑集团有限公司”，是一家涉足包括建筑行业在内的十多个领域的特大型企业，有港澳背景，实力雄厚。

近几年，得益于东南沿海经济腾飞的良好先机，“东方德美龙”获得迅猛发展，不仅向其他领域扩张，而且将其主打产业——建筑——推向外省市场，并颇有斩获，“外省经营部”就是“东方德美龙建筑集团有限公司”向外省扩张的一个缩影。

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大多带有浓厚的家族色彩，“东方德美龙”也不例外，“外省经营部”的经理王德龙是母公司总经理兼董事长王殿梁先生的侄子。

其实王德龙并不是一个经营型人才，王殿梁先生就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也为了给他的哥哥一个说法，才把他平庸的侄子派到外省，经营这个他引以为傲的企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