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得过
邓将军当时就莫名触动。
怎么能不触动呢？多达两万名生死与共的老战友啊！战友们没有倒在井冈山五次反围剿大战的火线上，没有牺牲在惨烈异常的湘江之战，活着走过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之路，在即将改组为八路军奔赴抗战前线的最后一刻，倒在了马家军的铁蹄和机枪扫射之下。
当抗战序幕拉开之后，马家军也是国府正规军序列当中的抗日群英之一，八路军还只能擦干血迹和眼泪，跟马家军并肩战斗，生死与共，共挽国家民族命运于危亡之秋。
这是何等的憾恨和悲怆。
邓将军果断放弃了对于徐进身份来历的核实，直接转入正题问道，“你昨晚看见了这场战斗的经过？”
徐进再度脸红，赧然说道，“没有看见！枪声刚一响起，我就潜进了那边水塘里……一直没敢冒头出来……”
这孩子还真实诚呢！
邓将军也只能苦笑，看样子这个目击证人完全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安慰性的说道，“小同志！不用遗憾，躲起来也是对的。毕竟你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嘛！在枪响之前，你是跟谁呆在一起？”
他指的是，徐进在战斗开始之前，可能站在红军一边，也可能站在敌人一边，还可能完全是个第三方的路人。
徐进回答，“我跟两个红军女兵呆在一起，对方是医护兵，对三年前发生的鼠疫案情挺有兴趣的，恰好我知道这桩旧案的一点线索。”
这番话是徐进必须要抢先说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加入邓将军领导下的红色特工力量。
“两个女兵？”
邓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冲着旁边姓李的警卫员吩咐道，“去核对一下他们清点的死难者清单。”
邓将军本人是没有在现场看见两具女尸的，一时不确定部下们清点和搜索的结果，这个事情需要核对。倘若清单之中没有两个女兵，那就意味着有人被俘被敌人强行带走。
这倒给后续的追缉工作带来了更大的机会！
同时，也增加了案情的复杂性……倘若不是想要逼供什么机密情报的话，通常情况下，匪兵们是没必要掳走活口。
小李子领命走开之后，邓将军又问，“鼠疫案你也知道啊？小同志你很不简单嘛！”
徐进觉得挺不好意思，摸摸头，赧然低头解释道，“凑巧！这完全是凑巧！”
于是把事情的源源本本，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只藏过了邓世超的那一段完全不提。连发现阴沉木的事情也全都讲了出来，在邓将军这样的盖世人杰面前，真是完全没有必要做隐瞒啊！
话还没有说完，小李子过来回报，现场并没有发现红军女兵的遗体。
徐进听了，心中也是略有欢喜，姑娘们还有一线生机！徐进想要讨回公道，终于还是有对象可讨！
这时候徐进慢慢讲完了他的坎坷遭遇，邓将军就笑了起来。
“小徐同志！我看你还是太单纯啊！对敌斗争的经验略少了点……”
“啊？”徐进错愕不安，“我是在哪里弄错了什么吗？”
“是啊！”邓将军现在变得十分和蔼，谆谆劝诫说道，“不要轻易怀疑自己的同志！依我看，叶莲娜上尉根本就没想杀你，她们唱的这一出，大概是假枪毙的手段吧！”
“自日俄战争当中沙皇俄国战败以来，苏俄方面一直把日本视为远东头号假想敌。这些苏联红军士兵们，应该都接受过一些对日斗争的常识教育。日本特工及其走狗，在确信自己必死的情况下，很可能会高喊天皇万岁，皇军万岁之类的反动口号。叶莲娜她们很可能就是考验你一下，看看你临死要喊什么口号……”
“倘若你高喊共产党万岁或者无产阶级万岁的话，我想她们会跑过来为你松绑，然后热烈拥抱你。可惜你啥也没喊。她们打出那唯一的一枪，也许只不过是对空射击。”
也许是心中缅怀西路军牺牲的那些同志们吧，邓将军这时候的话语有点絮絮，就好像性情敦厚的长者，正在耐心启发一个革命烈士遗孤一样。
徐进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红军烈士留下的遗孤，可是其性质倒也相差无几。
邓将军平生都在风头浪尖上拼命战斗，经历了无数生死斗争，经验何其丰富。徐进这孩子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共产党走，这一点太容易看穿了。就凭这样一份志诚之心，邓将军便不肯薄待了这个姓徐的好孩子。
只不过，这孩子一心想跟共产党走的心理形成动因，邓将军一时猜不透。
他也不愿意对此多做调查。一旦调查起来，免不了又要触痛内心，西路军的悲壮牺牲，惨烈太甚，连邓将军自己都很难承受。他又怎忍心拿如此沉痛的话题来拷问一个青春期的十七岁少年呢？
于是便不再多问。
对小李子吩咐道，“带小徐同志先回县城，换洗衣裳，吃顿好的，好好休息。然后安排他见见周彬同志，他那里刚好急缺木匠。”
又对徐进笑道，“信得过我老邓的话，把你的宝贝样品给我，我帮你卖给盛长官，他最喜欢收购这种宝贝了。”
那当然信得过了！信得不能再信！徐进果断交出了他的样品。这世界上比邓将军跟能干更可靠的人，根本没几个啊！据说西班牙的名画家毕加索想要送一副佳作给毛|主|席做礼物，也是委托了邓将军来转交。
徐进的木工工具包是丢失在了卡车里，但这块阴沉木样品却是贴身绑在了腰带里面，没有丢失。
这时候徐进就指着中间那辆卡车的残骸说，“我的木工工具，还有我快要刻好的小木人，应该是落在了那辆车上，我想过去找找，可以吗？”
邓将军点点头，什么话也没再说。
再度想起西路军的悲剧对他的情绪影响也是相当的大。
“小木人吗？”追随邓将军身边的一个便衣干部恰好回来，听到了徐进所说的话，便说道，“那边的一具遗体身上有发现类似的小木人，你去看看，是不是你丢失的？”
那边……他的手指向距离战场最远的那一端。
徐进这时候就茫然困惑起来……这个干部所指的，是战场外围最远处，也就是距离叶莲娜这辆卡车最远的一具红军战士尸体横躺的方向。
这个小木人最后应该是握在叶莲娜的手中啊！
怎么会跑到距离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徐进猛然觉察到自己跟邓世超两个都不是真正的福尔摩斯和神探柯南，邓将军才是正经的柯南1937年版，于是赶忙将这个新线索告知了首长。
“敌人很可能带着叶上尉朝那边去了，这个线索对首长有用吗？”徐进小心翼翼问道。
“小伙子，脑子挺好使的嘛！”邓将军早就从现场状况分析出了敌人的来路和退路，哪里需要徐进来提醒，他只是忽然觉得徐进这小子还挺机智的，做个木匠是不是有点屈才。
于是笑道，“不如你也别做木匠了，跟着我做个交通员如何？”
却不料，徐进的回答让邓将军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