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夹缝中求生存
陈素娥是从发展经济角度讲的，认为就目前北岗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应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纪委的工作同样如此，如果因为彻查干部影响到经济建设的正常进行，那就是本末倒置。讀蕶蕶尐說網
而陈华生则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的，他认为古代刑法过于严苛，其中最严重的就在于“连坐”，一人犯罪，和此人有牵连者全都要受到惩罚。现代和谐社会，不宜沿用这么严苛的法律。这次方宏宇的案子，既然首恶方宏宇已经伏法，那这个案子就应该算是完结了，就算追究责任，也只应给予违纪严重的干部以处罚，如果只是因为和方宏宇打过交道就算涉案人员的话，在座众人当中，除了刘驽马和顾方槐，其他人都不干净。
二人的意见发表完毕之后，赵海山才将目光投向顾方槐，问道：“方怀，你的意见是什么？”
顾方槐喝了口水，严肃道：“公安系统事关社会和谐稳定，其重要性不可忽视。出了方宏宇这样的败类，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不过，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干部出现问题，就打翻一船人，据我所知，除了在提拔方宏宇这件事上有些问题外，李局长一贯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听他这么说，一直面色铁青的李传辉不由自主的投来感激的一瞥。
“不过……”似乎没有注意到李传辉的目光，顾方槐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方宏伟的案子影响力毕竟是太大了，之前李局长对他大力提拔，这件事别说在公安系统，就是在北岗官场都不是秘密，如果对李局长不做任何处置的话，我怕下面的人会有不满情绪，这对工作是极为不利的。所以我认为，在方宏伟案的影响还未完全过去之前，应该先调整一下李传辉同志的工作，算是给下面一个交代，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官复原职就好了嘛。至于如何调整，那就得听赵书记的意见了。”
赵海山恩了一声，左右看看，心里权衡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是，市长顾方槐和纪委书记吴东升力主对李传辉进行处罚，市委三位副书记中，赵刚也倾向于处罚，如果自己力保李传辉的话，势必引起吴东升和赵刚的不满。而且，李传辉这个人确实是不像话，方宏宇能有今天的气候，跟他的纵容和疏忽是分不开的，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一保。
想了想，赵海山便开口道：“方槐市长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吧，李传辉同志先停职反省一段时间，一方面配合纪委同志的调查，另外一方面也好好想想自己之前的问题所在，方宏宇腐化堕落，和你的监管不力是有直接联系的。”
李传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儿的点点头。虽说赵海山的意见是暂停他的职务，可明眼人都知道，李传辉已经算是被踢出这个棋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官场就是这么残酷，一步走错，就算不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很难再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话在这个环境中根本不适用，因为一旦你倒下了，不光会有人推墙埋你，还会在上面踏上一万只脚，除非门子特别硬，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站起来了。
下面的议题自然就变成了讨论接替李传辉的人选问题，政法委书记倒是好办，让市检察院检察长赵东方暂代就可以了，最大的问题在于市公安局代局长的人选问题。
原本市局一把手是李传辉，在他之下，就是最受器重，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方宏宇，这下两人都倒了，接替他们的人选自然是要慎之又慎。既要在公安系统中有一定的威信，还得有工作能力，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众所周知，李传辉是赵海山的人，他器重的方宏宇，也几乎被内定为下一任公安局局长人选，公安系统内有这两人在，赵海山根本就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同时犯错误，导致自己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听说顾方槐在来到北岗之后，和公安系统的几个副局长都走得很近，偶尔还会一起吃饭，虽说这应该是顾方槐在和几位副局长接触，看看有没有能拉拢的对象，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把代局长的位子交给这几个人，谁知道顾方槐是不是已经成功的将某人争取到手，将来公安局局长是势必要兼任政法委书记入常的，这不是在变相增加顾方槐的话语权吗？
人选的推荐自然还是由陈华生来，他对市局的几位副局长倒是如数家珍，把各人的基本情况都介绍了一下之后，最终竟然推荐了周玉虎担任公安局代局长。
周玉虎在市局几位副局长内的排名说不上倒数，可也差不多，履历中出彩的地方也是寥寥无几，当陈华生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陈素娥甚至还翻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可见其存在感有多低。
只有刘驽马在陈华生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不禁朝对方看去，却正对上那双满是笑意，却似有深意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这位陈华生已经知道自己和周玉虎的关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么做就在情理之中了，因为自己和周玉虎的关系迟早会曝光，到时候势必遭到市长顾方槐的记恨，而且，自己在北岗这边根本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就算周玉虎担任代局长，只要挑拨了自己和顾方槐的关系，在他和赵海山的双重制衡下，周玉虎迟早也是抬屁股走人的结局，有了这段时间做缓冲期，相信赵海山势必会在公安系统中找到新的亲信来接替周玉虎。
可这个陈华生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周玉虎之间的关系的呢？刘驽马心里疑窦重重，视线频频从纪委书记吴东升的脸上扫过，目前为止，确定知道他和周玉虎关系的，只有这位纪委书记一人，难道是他说出去的？
吴东升自然不可能和他做什么眼神上的交流，只是低头喝茶，刘驽马又将目光投向顾方槐，可在扫过陈华生的时候，忽然觉得对方眼里温和的笑意是那样地狡诈。他猛地一怔，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儿着了这位陈书记的道，先不说这位陈华生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周玉虎的关系的，可如果按照刚刚那种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肯定会怀疑到吴东升的头上，那自己自然就会对其产生不满，这丝不满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影响，可随着时间的持续，不满就会转化为矛盾，最终不可调和。
自己因为周玉虎的关系可能会招来顾方槐的不满，如果再和吴东升闹掰了，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想通这一环节，刘驽马忍不住又看了这位党群书记一眼，陈华生，真是……
方宏宇这件事还未尘埃落定，市公安局说白了只是一个烂摊子，交给谁都是烫手山芋，在这种情况下，众人自然对由周玉虎暂时主持市局工作没有意见。见无人反对，赵海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先这样，明天再召开常委会讨论一下，散会。”
刘驽马跟在众人身后缓缓走出会场，周玉虎暂时主持市局工作，按理说应该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可为什么就是乐不起来呢？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众位常委，他只觉得这些人个个都深不可测，根本不是双城县那山沟沟里的干部所能比拟的。
不过面对挑战，刘驽马却并没有颓然沮丧，反倒显得有些兴奋，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初考公务员前夜的那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不会把他压垮，只会激发他的潜力。
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几个提案都还无阻碍的通过，昨天开会的时候，李传辉还只是显得有些憔悴，只过了区区一夜，今天他的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甚至就连腰都佝偻了，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整个会议过程，他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垂着头，用微微颤抖的右手将茶杯一次次送到嘴边。
看他这幅样子，刘驽马不禁想到了一个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不就是李传辉现在状态最真实的写照吗？
开完会，刘驽马缓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计较这次方宏宇案的得失。虽说最后陈华生利用周玉虎的任命，试图离间自己和顾方槐原本就不太稳固的同盟关系，还想让自己和吴东升产生间隙，可这次的事总体来说还是成功的。至少，挖出了方宏宇这个大蛀虫，还敲掉了李传辉这个睁眼瞎，至于今后如何处理和顾方槐之间的关系，倒也简单，干脆直接倒过去就好，羽翼未丰之际，寄人篱下是最好的选择。当初曹操是这么干的，刘备是这么干的，自己为什么不能这么干？
夹缝中求生存，玩儿的就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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