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误解
长期盘踞在武隆乡,为祸乡里的小流氓团伙突然被连根拔起,让乡里不少人都拍手称快。讀蕶蕶尐說網韩家虽然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可别说修桥铺路造福乡里,就连手里的钱也大多是盘剥同乡赚来的昧心钱,所以听说韩鹏因为威胁县长被抓了进去,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叫好,大骂活该。
刘驽马坐在刘满库家的沙发上,一边看着沈振东给他的扩种计划,一边听乡党委书记刘满库和派出所李所长汇报工作。
本来以为韩鹏那一帮年轻人也就是些小混混,平时就算犯些错误,也是小打小闹,谁知带回派出所将他们分开一顿审讯,却发现这帮人年纪虽然不大,犯得错误却是不小,甚至已经有了黑社会的性质。
打架斗殴已经不算什么,聚众赌博,吸毒贩毒,敲诈勒索,甚至有人交代,韩鹏几人还涉及到一起迷奸案,以及几起持刀抢劫案,性质极为恶劣。
随着刘满库二人的讲述,就连沈振东都停下了原本的话题,将注意力转向那边。他和科研小组在武隆待了大半年,也曾经听说乡里有一帮小混混挺不好惹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无法无天。
这次也不用刘驽马质问,李所长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道:“刘县长,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这帮祸害一直为祸乡里,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您怎么处理我都行。”
边上的刘满库赶忙道:“刘县长,这事儿也怨不得李所长,您也知道,我们乡下人懂法的不多,老韩家又是有名的富户,有钱有势的,一般人谁敢惹?出了事儿不报案,派出所知都不知道,也没法立案啊。”
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刘驽马怒极反笑,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只要没人报案,武隆乡就是歌舞升平,和谐社会了?”
刘满库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垂下了头,刘驽马继续道:“不管是大伙儿不报案还是你们不想管,乡里出现像韩家那样的毒瘤,你们这些干部难辞其咎。为什么韩家有钱有势,大家就不敢报案?还不是平日里你们对他太过纵容!他再怎么有钱有势,能大的过法律?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
刘满库和李所长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虽然韩家能有今天的气候跟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大,可在这种时候反驳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房门被轻轻敲响,刘驽马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平复下心情,沉声道:“请进。”
邢栋探头进来,硬着头皮道:“刘县长,刘晓玲刘干事来了,想见见您,您看……”如果是一般人,他早就拦下来了,可刘晓玲是女干部,而且他也能看出自家领导对这个刘晓玲似乎有些另眼相看,这才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进来汇报。
看刘县长将刘满库二人打发走,然后让他请刘晓玲进来,邢栋就知道自己这次又做对了。领着刘晓玲走进屋内,邢栋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出去,而是多问了一句:“县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刘驽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小邢,没什么事了,你也别出去了,我看你忙里忙外都半天了,在屋里休息一下。”刘晓玲毕竟是女同志,虽然这房子是平房,里面在做什么外面一目了然,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招人闲话。
“哎。”邢栋答应一声,走过去拎起暖壶,给刘驽马和刘晓玲各倒上一杯,这才坐到一边,取出一个笔记本来,一副准备记录的样子。
将刘晓玲让到沙发上坐下,刘驽马微笑着问道:“你弟弟怎么样?没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吧?”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可有些时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容易因为一些事在心里留下阴影,经过心理学研究发现,儿时的心里阴影甚至会影响人的一生,所以不能等闲视之。
刘晓玲微笑着说:“没事,那孩子平日里就皮实的很,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其实从那天回家之后,刘玉虎就将“我以后要当县长”挂在嘴边,显然已经将刘驽马当成了心中的偶像,要知道,他以前的梦想可是做一个像梅西一样的球星,可见这件事对他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好在这种影响是正面的,刘晓玲他们也乐见其成,更不可能将这事儿告诉刘县长。
伸手将放在沙发旁边的一个袋子取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铝锅,放在茶几上,刘晓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刘县长,我父母听说那件事之后,对您非常感谢,特地熬了一锅鸡汤,让我给您带过来。您是金贵人,来了我们乡下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是自己家家养的土鸡熬的汤,很香的,您尝尝?”
伸手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便在屋里飘散开来,刘驽马低头一看,见铝锅内金黄色的鸡汤荡漾着油花,里面除了切成小块的鸡肉之外,还有香菇笋子等配菜,再加上一些葱花,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鸡都杀完炖成汤了,刘驽马自然不会说不要,对刘晓玲笑着道:“那就谢谢伯母了,这鸡汤香气浓郁,偏偏汤色透明,并不显油腻,看起来就非常好喝啊。”
刘晓玲点头说:“那是当然,我妈妈用小火炖了三个小时,还把浮沫全都撇干净了,县长,我给您盛一碗尝尝啊。”说着站起身,蹬蹬蹬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刘晓玲端着两个碗和汤勺走了进来,盛了两碗,一晚端给刘驽马,另外一碗端给邢栋。刘驽马看了看,自己这碗几乎全是大块的鸡肉,而邢栋那碗则清汤寡水,好容易看到一块鸡肉,还是鸡肋,不由笑道:“你也盛一碗,把你大伯他们也叫进来一起喝吧,这么大一锅汤,我一个人怎么喝的完,凉了的话可就不好喝了。”
刘晓玲似乎有些不愿意,可看刘县长一副你不叫我就不喝的样子,便站起身,出去将大伯一家和还没走的李所长一起叫了进来。
满屋子人围坐在沙发前,喝着喷香的鸡汤,一种家的氛围慢慢弥散开来。刘驽马问了问刘满库爱人今年地里的收成如何,后者端着一碗鸡汤,十分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县长的问题。
刘驽马看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外看看,就问说:“怎么了?”
刘满库责怪的瞪了爱人一眼,转头对刘驽马道:“县长,老韩在外面呢,一大早就来了,我没让他进来,他自己就搬了几块转头,在院子里坐着,现在还没走。”
刘驽马点点头:“那就让他坐着吧,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刘晓玲笑道:“我刚刚进来时候也看见了,这人真奇怪,自己孩子没有管教好,等出了事才知道着急。而且,现在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先不说刘县长愿不愿意见他,就算见了他,他的面子难道还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吗?”
刘驽马有些无奈的道:“咱们不说他了好不好,本来挺好的鸡汤,一下子就没了胃口。”
众人就将话题引到别处,说了一会儿话,刘晓玲又给刘驽马盛了一碗汤,这才不好意思的道:“刘县长,我今天过来,除了代表我弟弟谢谢您之外,还要向您承认错误。”
刘驽马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鸡汤,反问道:“怎么了?”
“那天,我不该躲在玉米田里向您反映情况的。”刘晓玲不好意思的道:“身为村官,明知道上访都有正规程序,还要用那种方式向您反映问题,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刘驽马笑笑,喝了口鸡汤,摇头道:“没有必要道歉,你,我,还有老刘他们,咱们都是从青涩走向成熟的,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干过不少傻事,相信大家也都差不多,只要认识到问题所在就可以了。而且,你用那样的方式找我,也是为民请命,虽然方式有问题,可精神可嘉。我相信,你今后只要在工作里把这种精神发扬下去,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受到群众爱戴的干部。”
听着刘县长勉励的话语,刘晓玲心里美滋滋的,要说刘驽马比她也大不了太多,可偏偏坐在他的身边,刘晓玲却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长辈,不管是批评还是夸奖,都是理所应当的似的。
将碗放下,见刘晓玲还要再给自己盛汤,刘驽马赶忙用手将碗拢住,摇头道:“已经三碗了,就算这鸡汤非常好喝,我也喝不下了。”说着还不忘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非常满足。
刘晓玲抿嘴一笑,转头对刘满库的爱人叮嘱道:“婶子,你把鸡汤端下去吧,还有不少呢,够刘县长再喝一顿的。”又看向刘驽马:“县长,让您吃剩饭,您不会介意吧。”
刘驽马笑着摇摇头,等残羹冷炙撤下,换上茶水,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很沉默的刘满库也开了口:“县长,我想过了,您刚刚批评的对,乡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党委书记有很大责任,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向您请求处分。”
刘晓玲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边上的李所长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刘晓玲便朝刘驽马道:“刘县长,有些情况您不是很了解,这都不是我大伯的错啊。”
刘驽马哦了一声,说:“那你倒跟我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刘晓玲答应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慢慢的讲述起来。原来刘满库之前曾经担任过一阵武隆乡的乡长,后来因为乡里违规将土地全部承包给韩家,和当时的乡党委书记意见不合而到县里去上访过多次。
那时候还是杨鸣担任县委书记,而武隆乡党委书记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刘满库的频繁上访自然引起了杨鸣的不快,在规劝几次无果,他又拿不出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杨鸣便以“破坏团结”的名义调整了他的工作,让他担任党委副书记,而原书记则兼任乡长。
在这种情况下,刘满库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在下面各村走访调查,积极寻找证据。他的这种做法终于惹恼了韩家,正好当时刘满库在外面上研究生的儿子刘刚放假回家,韩鹏就纠结了一帮乡里的小混混,找茬儿在街上狠狠的将他揍了一顿,造成刘刚身上多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差点儿就因此耽误了学业。
刘满库既心疼儿子,又气愤韩鹏等人的嚣张气焰,在第一时间报了警,谁知派出所只是派人来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从他报警之后,家里天天不得安宁,今天菜地的菜被人牵着牲口踩了,明天家里养的狗让人药死了,晚上睡觉还有人往院子里丢酒瓶子,或者用木头抵住房门,把他们全家关在屋里。
在这不间断的骚扰下,一家人心力憔悴,挨不住爱人和儿子的轮番恳求,刘满库最终无奈的选择了妥协,不但放弃了继续上访和追究韩鹏责任的打算,还拎着礼品,忍者屈辱上韩家去登门赔罪。从那之后,刘满库家里再度恢复了宁静,可他在乡里却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原本就话不多的他,更是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这件事从始至终,刘满库扮演的几乎是孤胆英雄的角色,他抗争过,努力过,最终却以失败收场,如今却要为这不知所谓的事情承担责任,也难怪刘晓玲会为他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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