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厅中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初兰。
怎么可能,家中最为温和,最为听话,从小到大都没见她发过脾气的四姑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大姑奶奶伸出食指,不可置信地指向陈初兰,气得浑身乱颤,头上金钗乱抖。
陈初兰挺直腰板,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与狠厉。她才不给大姑奶奶一个骂她的机会,继续用话把那大姑奶奶给堵得死死的:“大姑奶奶,我真的是受惊过度!我怎么不会受惊过度?!你自己说说看,你一个从陈家嫁出去的人,竟然要陈家的姑娘去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这能说得过去吗?陈氏宗族虽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世族,但好歹也是咱们河阳县里的第一大族!族里是出现过有人把女儿送出去做妾的情况,但那都是些嫌平爱富不要脸面的人,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被族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你可别忘了,我的祖父,你的父亲可是一族之长!你想叫我们家丢尽脸面,叫堂堂一族之长走在街上都被人指指点点吗?!”
陈初兰这话说得可严重了。根本就是在拐着弯子骂这大姑奶奶出了嫁就忘了自己原来是姓什么的,父母白白养了她这么多年!
大姑奶奶先是呼吸一窒,继而胸口开始大起大伏,她的双目惊怒得都快突出来了。只见她歪着脖子,依旧用那根食指指着陈初兰,不过这一回,她却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好你个……”半晌过去,才见她咬着牙从牙缝里狠狠地憋出这几个字,但也仅此而已,再接下来,只有那可怜的双唇抖了又抖,偏偏一个声音都冒不出来。却是突然,她用力地跺了一下脚,竟如斗不过陈初兰似的将她放到了一边,猛地转过头去瞪向已经站到她边上的二夫人,大骂道:“二弟媳妇!瞧瞧你怎么教的?啊?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二夫人本是震惊于陈初兰的举动的,她站在大姑奶奶边上,上下打量起陈初兰,好似眼前之人并非是她所熟识的那位乖乖女,而是披着她的表皮,内里却早已换掉的陌生人一样。不过,在陈初兰噼里啪啦说出那番指责大姑奶奶的话后,她却陡然眼睛一亮,仿佛一下子被提醒起了什么似的,瞥眼斜睨起大姑奶奶,满脸全是讽刺之色。而恰恰这个时候,大姑奶奶竟突然把矛头指向了她,冲着她恶狠狠地叫嚷起来。二夫人便直接转过头去,柳眉一挑,同她怒视了起来。
二夫人和大姑奶奶明面上还是大姐弟妹一家亲,实际上私底下早已是暗流涌动,谁都看不惯谁了。要说矛盾的源头,或许来自于当年陈昌浩打破邱广裕的头一事,当然这无法确定。不过,两个月前大姑奶奶突然跑到二老爷面前,诬告二夫人要将陈初燕随便嫁掉,这可是众人皆知的事。二夫人哪能不恨这大姑奶奶恨得直咬牙。再后来,大姑奶奶先斩后奏,借他们陈府的名义,给邱明月在织女庙那里报了名,等到了七夕那一天,才突然把邱明月送过来,让邱明月和家里的三个女孩子一同前往。大姑奶奶如此不厚道,更是让二夫人气歪了嘴。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终归是二老爷的嫡亲大姐,跟大姑奶奶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情(对二老爷而言,这些肯定都是小事情)就彻底撕破脸面,岂不是会让二老爷大为生气?因此,便就是再讨厌,二夫人还是一直对大姑奶奶客客气气的,模样装足,叫人瞧不出她内心里的真实活动。
而眼下这般瞧着,这大姑奶奶竟是把对陈初兰的怒火,转喷到二夫人身上来了。毕竟,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女儿有问题,当然就是母亲没教好了。
二夫人哪会让大姑奶奶怒火乱喷,何况现在她可是真正抓到了大姑奶奶的过错——一个足以让二老爷生气的过错。
二夫人冷冷一笑,在大姑奶奶因她的态度更加火冒三丈的时候,开口讲道:“我说大姐,俗话说的好,所谓兔子逼急了也会反咬一口,我们家四丫头是乖巧听话,脾气也好,”她的声调陡然抬高,“但这可不意味着她就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说道此,她一个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姐你好歹也是陈家出来的,竟有脸面叫陈家的姑娘给你儿子做妾?!难不成就你邱家儿子金贵,我陈家女儿不值钱吗?!”
大姑奶奶这可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二夫人居然不为她责备陈初兰,反而顺着陈初兰的话转过来骂她了!稍愣片刻,大姑奶奶就炸毛了,她梗着脖子怒叱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居然拿我儿子跟族里那些卖女儿的对象相比!那些眼界低下的家伙,瞧中的无非是些有几个小钱的土地主,或者是有点小权小利的芝麻点大的小官!我儿子是什么人?!我儿子可是要当大官的!四丫头一个庶女怎么就做不得他的妾室了?!”
二夫人尚未说些什么,陈初兰先讽刺着开口了:“这么照大姑奶奶你的意思,我父亲永远只能是一个芝麻点大的小官了?”
大姑奶奶“唰”地把头扭了过来,怒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陈初兰更怒:“若我父亲能做大官,他凭什么还要把女儿送与你儿子做妾?!满朝上下,还没听过,哪个大员会把女儿送给同僚做妾的!我父亲要是这样做了,岂不是想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除非你认为我父亲一辈子只能是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小官,而且还是那种为了利益连面皮都不要的官中败类!”
“你!”大姑奶奶气急,食指又伸了出来,抖得不能自已,“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
二夫人极其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两句更让大姑奶奶吐血的话:“话说回来,你儿子会不会当上大官,还是没影的事呢!现在就寄这么大的希望,当心到头来鸡飞蛋打,空欢喜一场,你儿子还是得回去家里做回老本行土地主去!”
“孙碧莲!”怒急的大姑奶奶居然直喝起二夫人的姓名来。
二夫人柳眉一竖,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新仇旧恨一并来:“陈巧心,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们家的老夫人宠你疼你,你就可以把我们陈家当成你的冤大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告诉你,这里是陈家,而你已经是邱家的人了,死都要埋在邱家的坟里,少在这里把自己当回事!”
“你!”大姑奶奶咬牙切齿地瞪着二夫人,竟是胸口起伏不定,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了。最终,落败下来的她只得愤怒地冲着自己那站在一边始终低着脑袋的丫鬟,愤怒地大吼一声,“我们走!”
陈初兰一脸讥笑地看着大姑奶奶和她那可怜的丫鬟脚步不稳地向门外走去,心中讽刺道:“还好大姑奶奶没有对二夫人进行人身攻击,说她自私自利,假惺惺什么的,否则非得打起来不可。”
却是她这样想着,那大姑奶奶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回过身来,恶狠狠地冲着陈初兰骂道:“贱丫头!装什么贞女烈妇!不过一个下贱婢女生的庶女罢了!要不是你小小年纪勾引我儿,我儿会说出非你不娶的话?哼!以为这样你就能做得了我家正经媳妇?做梦去吧!让你做妾已经是抬举了你……”
大姑奶奶那一张恶嘴喋喋不休。陈初兰气了个倒仰,想都没想,转身直接举起了一个花瓶就要朝她砸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砸了再说,反正她“受惊过度”,都是要乱砸东西的。
却不料,这个时候,一只鞋子从门外如箭一般地飞进来,直直地重重地打在了大姑奶奶腰上。
“哎呦!”大姑奶奶一声惨叫,被那鞋子的力道惯得向前冲了一步,然后一手捂住腰,五官几乎揪成一团,扭曲着一张脸向门外望去:“谁!是谁?!哪个混蛋?!”
然后,便见陈昌浩铁青着一张脸,背着一个书包,少了一只鞋地从外边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