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背井离乡诚然不好受，可是跟叶雄的下场比起来，尼克还是暗自庆幸，其实离开星海学院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毕竟他在机修系混下去也没什么前途，换一个环境没准能够转运。
尼克这样想是因为他是小人物，在蓝星没有打下什么基业，也没有享受到权力和地位带来的附加值，叶东风则不然，离开蓝星就意味着仕途的终结，别说替儿子报仇，恐怕到时候自身都难保。
怕什么来什么，叶飞扬正在琢磨把叶东风这块绊脚石从眼前搬走。
叶雄遇刺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虽然他本身就是尹剑的不在场证人，可还是觉得这事儿跟他脱不开干系，或许他从龙舞那里借用了某些资源？比如跟叶家“凤凰七剑”齐名的“五色龙骑”，年纪轻轻却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于闹市当中取人鸡鸡旋即飘然远遁不落痕迹，并非什么难事。
尹剑同学只是一介布衣，布衣之怒，血溅五步，最多只能解决叶雄这个档次的麻烦；养子不教父之过，现在轮到他这位一方诸侯出手解决叶雄的老子了。
任免大使不是一件小事，叶飞扬首先要说服一位远在凤凰星的老人。
叶飞扬拨通视频电话的时候叶弘道正在泡功夫茶，画面中的老人年约六旬，身着唐装，两鬓微微有些斑白，表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却是掌管着凤凰星最高权力的四位长老之一。
叶飞扬刚记事的时候父母便死于空难，叔叔叶弘道收养了他，叶弘道终生未婚，无儿无女，因此名义上是叔侄，实则对他视若己出，亲如父子。
叶弘道今次跟叶飞扬通话，是要听他陈述弹劾叶东风的理由。
马遥提供的证据表明叶东风父子跟卧虎星王家、铁血星寇拉斯家族、赤变星庞贝家族一直有秘密联系，出卖本国机密谋取暴利。此外叶东风父子还屡次贪污挪用公款，数额巨大，用来维持奢靡的生活以及收买天都市的黑恶势力，结交了好几位黑道大佬，为其违法行为打掩护，把好端端的大使馆变成了犯罪分子藏污纳垢的庇护所，还用他儿子叶雄的名义开设数家洗浴中心之类的色情场所替某位臭名卓著的星际大毒枭洗钱，一旦上述丑闻曝光，将会对凤凰星政府的名誉造成沉重打击。
“五叔，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叶东风这颗毒瘤必须尽快斩除！”
叶弘道端起一碗茶，淡然道：“如果只有这些理由，你又何必浪费时间。”
从法律上讲，这些罪证足够枪毙叶东风父子了，但是从政治上讲还远远不够把他们拉下马。
为什么？因为干掉叶东风这种级别的高官要投入巨大的政治资源，送出很多利益才能换得长老们在弹劾令上签名同意，叶弘道的派系能得到什么好处？付出这么多代价仅仅为了维护叶飞扬的面子、满足他的正义感？这显然得不偿失。
叶飞扬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当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拿掉叶东风父子，我们有可能笼络到一位百年罕见的天才——此人不光有很大概率觉醒凤凰之血，同时还是一位圣者！”
“凤凰战士兼圣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叶弘道不禁动容。
叶飞扬轻轻一笑：“五叔，我是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的人吗？”
叶弘道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愈发凝重。叶飞扬年纪虽轻在政治上却异常早熟，这种事他不调查清楚是不敢乱讲的。
“尹剑就像一座尚未开采的金矿，除开自身具有不可限量的培养价值，身后还有潜在的政治资源。”
“说说他的身世。”叶弘道还是第一次听说尹剑的名字，但是只凭他拥有凤凰血脉这件事不难推出此人跟叶家有某种渊源。
“尹剑是秋姐的独生子，秋姐的父亲虽然不掌权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首席长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自成一派不可小视。”
叶弘道端起茶杯，缓缓啜饮，悠然道：“岂止不可小视，你还忽略了一点，随风大哥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其他几个老家伙未必熬的过他。”
凤凰星说白了就是“老人政治”。目前长老会有五位掌权者，除了最年轻的第五长老叶弘道就属叶随风这个“无案牍之劳形”的挂名首席长老身体最好，其余三位长老都有点风烛残年的意思，保不准哪天就两腿一蹬进了棺材，到时候继承人的问题必然引起激烈纷争，这种情况在凤凰星近两百年的历史上屡见不鲜，不乱才不正常。毕竟不是所有长老都像他这样幸运，有叶飞扬这么一个令人信服的继承者，倘若争执不下，叶随风作为各方利益的平衡者，未尝没有借势东山再起的可能。
他老人家无论资历、威望还是能力都足以服众，当初受女儿连累+政敌排挤，黯然下野归隐田园，整天养花种菜撵着小猪满山跑，看似逍遥其实也很无奈，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付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真要是铁了心重新出山，恐怕无人能够阻挠。
叶弘道乐于见到这种局面，一来他跟叶随风兄弟感情不错，二来也有机会搭个便车更上一层楼。
现在的问题是，叶随风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跟女儿联系了，他真的有原谅那个不孝女，真愿意接受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孙？
“大哥跟我不一样，膝下儿孙成群，多一个抑或少一个外孙似乎无所谓……”
叶飞扬不由失笑：“五叔，你打了一辈子光棍，恐怕不懂当外公的心情，这种事情哪有嫌多的，大伯要是知道有尹剑这么一个出色的外孙，肯定会设法跟秋姐缓和关系。”
隔代亲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他没直说，叶随风的儿孙很多不假，可是里面没有一个成气候的，开枝散叶没问题，延续辉煌就力所不逮了。叶随风也一把年纪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心里不着急上火才怪。
现在有一个凤凰战士+圣者的天才少年站在他面前，资质潜力甚至超过叶家如今最受追捧的未来领袖叶翩然，还是他的嫡亲外孙，怎么能够不动心？
叶弘道认同侄子的说法，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计较一番的，“小子，光棍怎么了？你五叔信奉单身主义没有错，红颜知己可不少，你小子倒是结婚好些年了，光开花不结果管什么用，这样下去我到底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你给我抓紧时间造人知道嘛！”
叶飞扬一阵头疼，赶紧劝他老人家先别跑题，正事儿还没说完呢。
“五叔，现在蓝星的情况就是这样，叶东风这个人，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用了，你给我个说法吧。”
叶弘道还是挺厚道的，叹道：“叶东风当年跟过我一段时间，小伙儿还是挺不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为了一个后生，把家族老臣赶下台，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小伙儿”当年是不错，然而今非昔比，人都是会变得，如今的叶东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给叶弘道留下好印象的小伙子了。
叶飞扬正色道：“为了家族未来的栋梁之才，为了凤凰星有朝一日能够屹立于银河之巅，挖出一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蛀虫，我认为非常值得！”
叶弘道沉默半晌，终于长叹一声：“从今往后，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叶东风最近很上火。
儿子还躺在病房里，现代医学虽然发达却还没有发达到重塑老二的地步，叶雄就算能够恢复神智，下半生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警方那边没什么进展，叶东风自己雇佣的侦探也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凶手，没有凶器，没有指纹也没有足印，恶鬼作祟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可是叶东风不能接受，因为这不合理，为什么恶鬼单单找上他儿子？
有些人好比手电筒，只知照亮别人却看不见自己身上有多黑。叶东风不去想儿子做了多少孽，一门心思认定这是有人在衔恨报复！
必须承认，他的思路出发点是正确的，然而接下来却跑偏了方向。
叶东风不认为尹剑有能力暗算他儿子，把这笔账算到了叶飞扬头上。拨通凤凰星外交部长的电话，声泪俱下的控诉叶飞扬买凶暗算他儿子，请求部长向长老们转达他的控诉，严惩叶飞扬和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电话对面沉默良久，最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你在蓝星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随即挂断电话。
叶东风握着话筒，两眼发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便击碎了他的幻想，几分钟后使馆收到一份传真，是长老会发来的调令，免去叶东风驻蓝星大使职务，召回凤凰星另行任用，当然，还会不会任用就难说了。
叶东风气急败坏之下再次拨通顶头上司的电话，“部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凭什么免我的职？叶飞扬这是公报私仇，我不能接受！”
“别折腾了，这是五号老板的意思！”
五号老板，长老会名义上的第五把交椅，然而实权却是排名第二，既然是他的意思，再折腾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叶东风很清楚返回凤凰星意味着什么，叶飞扬对他的清算才刚刚开始，这些年他吃了多少好处恐怕都要吐出来，如果还不能让叶飞扬满意，下半生就只能在牢狱中度过了。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只有极少数人在掌握权力以后能够克制自我膨胀，叶东风显然不在其中，他早已被权力异化成了一个徒具人形的怪物。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清自己跟叶飞扬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更可悲的是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提醒他认清现实，或许曾经有过，然而劣币驱逐良币，那种人不可能在他这里得到重用。
“完了……全完了……”叶东风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此刻他的心境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