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摊牌(上)
舞惜的话语中的嘲讽彻底激怒了舒默,原本因着惺惺相惜的缘故,舒默的怒气已降了不少,但是舞惜这么说重新点燃了舒默的怒火!舒默觉得之前那么对她,简直是对牛弹琴!在舒默看来,他之前对舞惜所有的宠爱、包容,全是错付了,舞惜竟然会这样说他!他觉得自己就是天大的笑话!他瞪着舞惜,而舞惜则不服输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舒默的怒气达到顶点!
舒默的神情不断地变化着,脸色铁青,他右手握拳,高高地抡起——
舞惜平静地看着他,面带微笑,微仰着头,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不妥协不求饶的舞惜令舒默气结,然而再怎么愤怒,他不会丧失理智,舞惜如今是双身子,他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舞惜就那么静静地凝望他……
“碰”的一声巨响,舞惜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有风自面颊处刮过,舒默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墙面。舞惜的睫毛轻颤,没想到舒默下手这么重,那声音像是砸进了她的心里。在那一瞬间,她是紧张的!但是并不恐惧。许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动手吧!
舞惜睁开眼睛,声音平静如水:“二公子,看在我如今怀有身孕的份上,请将漱玉轩留给我吧。等孩子出生后,你若是再纳妾入府,我也愿意将这里腾出来。到时候你随便在府里给我一个小院落就可以了。”
舒默微微俯身,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沉声说道:“舞惜,你最好永远不要后悔。”
舞惜不服输地对他说:“在我的人生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好,你很好!”舒默说着,转身就要离去,却在走到门边时折回来,对她说,“等孩子出生,你就将夫人之位让贤吧!”话说完,他仔细打量着舞惜的表情,希望找到她哪怕一丝的变化。
然而舞惜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目不转睛地凝望舒默。她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对面站着的是陌生人:“好,将孩子留给我,我不要任何名分。”
“留给你?你别忘了,他是我拓跋舒默的儿子!”舒默冷哼,“你觉得我的儿子适合有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女人做阿妈吗?”他还以为舞惜是无所畏惧的,终于,她也有在乎的人呵!
舞惜转身,背对着他,说:“好,随便你。希望你如你所言,许我一片清净。”
“如你所愿!”舒默在她背后,恨不得将她转过身来,狠狠地将她晃醒!这个女人的脾气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想到了什么,舒默说:“你若没有名分,按着我们乌桓的习俗,便可随便送人。我若将你送人,你会如何?”
舞惜重新转过身,走到桌前,随意拿起一个杯盏,捏在手中细细把玩。突然,手一松,“哐当”的一声,杯盏应声而落,渐渐是碎片滚落的淅沥声。舞惜清脆的声音伴着碎片的淅沥声,格外好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舒默站在舞惜的身后,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是他在脑中能想象出舞惜此刻的表情,必定是耀眼夺目的!舞惜的光芒永远是不能被掩盖的!他不想去看她此刻的样子,如火焰般炙热的舞惜会将他一同燃烧!那样的舞惜会让他舍不得离去,进而没有原则地妥协……
不!这一次,不能再毫无原则地宠溺她!
舞惜那些不可理喻的条件将他的自尊与骄傲置于何地?他怎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如此任性妄为!
不再看她,舒默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你想要的本公子成全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公子要给你腹中的孩子留个脸面!”说完,舒默转身离去。
“多谢二公子开恩。”舞惜看着满地碎片,悠悠开口。
舒默的脚步微一凝滞,大踏步地离去。
云珠站在门边,看着舒默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额头上还隐隐露出青筋,目光中尽是阴鸷。云珠微微捂住嘴,看样子,公主是将话都说尽了,要不然公子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舒默站在院落中停了一会,眼神不自觉地扫向舞惜的内室,里面没有丁点动静。舒默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怒道:“好,好,舞惜,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看着他转身不带一分留恋的离去,云珠担忧地看一眼内室。
方才舒默的怒吼声响彻整个院落, 所有人都连忙跑出来,一看究竟,公子冲着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次。熟悉内情的知道,就连夫人最初拒绝公子,公子也没有这般盛怒!
云珠看一眼洒扫的小丫鬟们,喝道:“都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回去!”
徐嬷嬷,秋月,宁舒,宁晔来到云珠身边,低声问道:“夫人这是和公子挑明了吗?”
云珠点点头,压低声音说:“这些日子咱们都小心些,莫要惹公主心烦,好歹还怀着小公子呢。”说罢看着秋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万一要是公子叫搬院落,就手忙脚乱了!”
秋月点头,说:“姑姑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宁舒诧异地问:“姑姑,夫人要搬离漱玉轩吗?”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云珠叹口气:“公子还没说,不过,公主说有备无患才好。宁舒、宁晔、徐嬷嬷,若真是有那一天,你们就不用跟着一起去吃苦了。”
徐嬷嬷瞪她一眼,薄责道:“说什么呢!老奴既然来服侍夫人,就没有打算离开夫人。”宁舒和宁晔也纷纷表态:“就是啊,姑姑,奴婢们不会离开夫人的!夫人去哪儿,奴婢们必会跟着的。”
云珠红了眼圈,对她们说:“奴婢替公主谢谢你们。”
宁舒说:“好了,姑姑,别说这些了,你还是去看看夫人吧。公子方才声音那么大,夫人肯定听见了,她得多伤心啊!”
云珠不再多说,转身朝内室走去。
宁晔问徐嬷嬷:“徐嬷嬷,你说公子不会真的就冷落了夫人吧?”
徐嬷嬷眼中精光一闪,老谋深算地笑着:“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哪里知道。可是,你们跟着夫人的时间比老奴长,你们觉得今日这事到底是谁更愤怒呢?”
大家一愣,想着内室的平静和公子的暴怒,不约而同地笑了。
博弈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云珠进了内室,就看见一地的碎片,舞惜平静地半倚在床上,手执一卷书,悠闲地看着。云珠诧异,公主表现得太过冷静,她倒更加担心了!
云珠走过去,蹲在地上,小心地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开口问:“公主,您都和公子说了吗?”
舞惜“嗯”一声,眼睛没有离开过书卷。
云珠轻轻叹息,说:“公主,公子方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估计是在等您追出来。您……真的打算就这样了吗?”
舞惜放下书卷,抬起头,脸上依稀可以看出有泪水流过的痕迹,她轻声说:“之前的总总就当是梦一场吧!姑姑,我和你说实话,我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的,没想到在说开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的。”
“公主,您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憋在心底对您身体不好,也对您腹中的小公子不好啊!”云珠走到舞惜面前,半跪着,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
舞惜眨着眼睛,轻笑道:“我虽说有些心痛,却不后悔,与其是以后看着他一面对我深情款款,一面又去对别的女人恣意怜爱,不如像现在这样结束。我宁愿要最残忍的现实,也不会想要那些虚妄的美好!其实,舒默这人也是不错的,他至少答应我在我产后给我另辟一个安静的住处。”
云珠的眼泪流下来,她说:“公主,您若真是那样,小公子该怎么办?”
舞惜温柔地摸摸肚子,轻声说:“我相信舒默能做到公平地对待这个孩子。姑姑,我想过为了孩子去忍耐,但是我几经挣扎后发现我做不到。我的孩子若是不能独立成长,那么他注定没有什么好的未来!”
“您真的做好孤苦一生的准备了吗?”
“就目前来看,我认为舒默比桑拉更有希望去继位。如果真有那一天,也许还会有新的公主嫁过来,也许我会有重返大秦的可能也未可知啊!只是苦了你们,背井离乡地跟着我受苦。”
云珠哭着摇头:“公主,您说的什么呀!您都不怕吃苦,奴婢们哪里还在乎?”
舞惜笑着将手帕递给云珠,打趣道:“姑姑,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比我还爱哭呢?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将肚子里的孩子健康地生下来!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云珠用手背擦去眼泪,点点头,坚定地说:“对,您说的没错!将小公子平安地生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舞惜伸个懒腰,之前和舒默闹那么一通,还真是有些累。她躺下来,对云珠说:“姑姑,我倦了,先休息了!你出去吧!今夜不用陪我了!”
自从舞惜有孕后,但凡是舒默不在的夜里,都有人宿在内室,以便夜里可以更方便地照顾舞惜。云珠想了想说:“那奴婢就在门口,像原来那样。您若有什么吩咐,叫奴婢一声就可以了!”
“好的!”舞惜说,“若是明天有人来问起我,便和她们说,我需要静养,谁也不见!”
云珠知道舞惜说的是谁,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将一室安静留给舞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