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凌迟(上)
另一边,舒默随着库狄去了另一处天牢,这里面只关了两个人——桑拉和阿尔朵。
狱卒见到舒默前来,连忙跪地齐声道:“大汗安。”
听见外面的声音,桑拉就知道是舒默来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舒默了!舒默的出现就会不断地提醒他自己的失败!但是,很显然舒默会来这,那就是来找他的!
舒默示意狱卒起身后,吩咐道:“将阿尔朵和桑拉关在一处!本汗有话要问!”
“是,大汗。”狱卒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出来跟舒默说,“大汗,人犯已经关在一起了。”
舒默颔首,库狄说:“你们便在这儿候着吧。”
舒默进了天牢,看着端坐在那儿的阿尔朵以及站着的桑拉。他打量了下四周,说:“这里本汗还是生平第一次来,这是要感谢你们,给了本汗这么难得的体验。”
阿尔朵明显要比桑拉更沉稳经事,哪怕这样面对面,阿尔朵的表情也是不见一丝破绽的,而桑拉就明显要浮躁不少了。舒默在心里想着,阿尔朵一生也算是要强争胜的一个人,奈何这儿子似乎不太争气啊!
阿尔朵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大汗,有话坐着说吧!”那样子似乎这里是她的颐华宫,而她还是主人一般。
舒默也不避讳,大方地坐下,看着桑拉说:“桑拉,我很好奇,你这些日子以来,晚上可曾安然入睡过?”
桑拉面上明显一僵,是了,自从父汗死后,他晚上经常难以入眠,要么就是入睡之后,总是会梦到父汗。在梦里,他们都回到儿时,父汗似乎对他十分不满,总是批评他、指责他,然后他整个梦里都是紧张担心的。醒来后,他就更深地埋怨父汗对舒默的偏心。
舒默一看他那神色,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的语气严厉了几分:“桑拉,你好歹是父汗的长子,竟然能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父汗若泉下有知,必定对你失望透顶!”
“父汗对我,从来也没有满意过。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以为父汗看重我超过你的,但是现在我才知道,父汗会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保护你!说到底,父汗心底最喜欢的还是你!我自问没什么不如你的地方,父汗对你的看重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狐媚的阿妈!”桑拉振振有词地说着。
舒默看着他,一脸的鄙夷:“你这样说,本汗真是为父汗叫冤!本汗不否认,父汗对本汗是极看重的。但是父汗从来也是看重你的,你只会在这儿说父汗对你不公平,你却不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
“我做了什么?”桑拉不服地看着舒默,“是,成王败寇!我知道你如今是成功了,我失败了,所以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舒默看他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便觉得是莫大的讽刺:“你好意思问自己做了什么吗?那好,本汗问你,十二年前,本汗出使大秦,在边境上,是不是你派的人来刺杀本汗?十年前蓝纳雪有孕,是不是你唆使乌洛兰一同暗算了她?这些年,土悉营所谓的赫赫战功是如何得的,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吧?还有孙仲,是不是你派了费寻去离间他?以及你之前污蔑本汗的那些罪名!”
“你……”桑拉不敢置信地指着舒默,“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些事他做的那么隐秘,应该是无人知晓的才对!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人尽皆知。若非父汗心有不忍,你以为本汗会容忍到你如今?这些都不说,本汗最不能容忍你的只有两点,一是你毒害父汗,二是你觊觎舞惜!这两点是本汗的底线!”舒默斥责道。
桑拉看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阿尔朵,梗着脖子,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毒害父汗一事我并不知情!”
“哦?你不知情?那是何人所为?”舒默逼问。
桑拉顿了顿,想着之前阿尔朵的嘱咐,他指了指阿尔朵,说:“是阿妈干的!”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说话阿尔朵也说:“是我做的,桑拉并不知情!”
舒默见此情景,仰天大笑,末了,他指着桑拉,嘲讽地说:“桑拉,之前本汗只是觉得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如今,本汗才真真正正地瞧不起你!阿尔朵为了你,不惜独自顶下这样的死罪,你却躲在你阿妈的身后,你真不配做我乌桓的男儿!”
桑拉被舒默一番话,说得面上红一阵青一阵的,颇为挂不住。而看着阿尔朵毫不犹豫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桑拉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我……”他张了张嘴,第一次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
“大汗,您何必咄咄逼人?我已认下这罪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阿尔朵看着桑拉那副嘴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方才舒默的那些话,的确说的很准,但是桑拉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怎么办呢?所有人都可以去指责他,可她是他阿妈,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包容他、保护他!
“即便你认下这罪,但是桑拉仍旧是必须死的!”舒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桑拉一听,仍不住嘴硬地说:“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吗?我们好歹是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残杀手足?你口口声声说着孝道,难道就不怕父汗寒心?”
“哈哈……兄弟?你还真敢说!”舒默怒极反笑,“本汗可从没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兄弟!就你做的那些事,本汗若是原谅了你,父汗才是会寒心。另外,舞惜她是本汗的大妃!是这偌大的汗宫中唯一的女人!”
“唯一?你竟真的为了她,不要旁的人?她不就是长得美一些?女人嘛,到了床上……”桑拉的话被舒默用力的一巴掌给打断。
舒默怒喝:“桑拉,你的女人你可以随意侮辱,反正也都是些人尽可夫的货色!但是本汗的大妃,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逊,本汗必定令你生不如死!”
桑拉用手轻蹭唇角,有鲜红的血丝,整个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足可见舒默的这一巴掌力道之大!桑拉从小到大,还没有被谁这样用力的打过,本能地想要开口骂人,但是一触及舒默那冷似冰霜的目光,他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舒默看一眼阿尔朵,说:“桑拉,你可知晓你身上哪一点最不像父汗?”
桑拉不明所以地看着舒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这份专一!”舒默说道,“父汗与本汗皆是一心一意之人!父汗对阿妈数十年如一日,哪怕阿妈已经不在,父汗对她的心却不改初衷。这一点想必阿尔朵最是明白!”
这话是故意说给阿尔朵听的,这么些年来,舒默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知道阿尔朵对父汗是有真心的。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阿尔朵就变了脸色。只是这宫里的女人,在很大的程度上,重视儿子是超过丈夫的。
“正因如此,我才对先汗动了杀心。所以,这一切,都和桑拉没有关系。”阿尔朵强压住心底的痛苦,再次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舒默冷笑:“阿尔朵,本汗就不明白了!就你这样废物儿子,他丝毫不在乎你的生死,你却如此保护他?”说罢不待阿尔朵再多言,他朝库狄招了下手,说,“让他进来。”
阿尔朵和桑拉互看一眼,不知道这会还有谁会来。
趁这功夫,舒默将手中一直捏着的小纸包,摔在阿尔朵面前,说:“这个东西,想必你不陌生吧?”阿尔朵看着那纸包,面色惨白,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大汗安。”来人弓腰垂头,一进来便跪下请安。
舒默吩咐:“抬起头来,也让你昔日的主子看看你的脸!”
那人缓缓将头抬起来,果然是小石子!
阿尔朵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小石子一旦被找到,那么桑拉也就瞒不住了!她的指尖微微泛凉。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在这个问题上,尽可能地撇净桑拉的关系,她一人承担便是!
舒默看着小石子,说:“将你那日说的话再说一遍给他们听。”
“是。”小石子低着头,将事情的始末又复述了一遍,“奴才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舒默挥挥手,示意库狄将小石子带下去。他看着阿尔朵和桑拉,质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尔朵知道事情已无力挽回,心中一急,跪在舒默的面前:“大汗,都是我的错!桑拉最开始也不同意的,是我逼他的!求您看在你们都是先汗的儿子的面上,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他对父汗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他是父汗的儿子呢?今时今日,他必死无疑!”舒默的话中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桑拉此时也没有了先前的架势,他跪在地上,说:“大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舒默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起了身,留下一句:“既然你们皆以认了罪,便等着发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