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喜极(上)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淡而温馨……
舞惜大爱这便捷的汤池,每日几乎都会抽出时间去泡上一会。这天,刚刚泡好了,准备起身,她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寝殿的榻上,身旁坐着的舒默一脸的变幻莫测,叫她看不出他此刻的喜怒哀乐来。对视了几秒钟后,莫名地有了些心虚,她连忙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来:“我这是怎么了?”
舒默看着她心虚的样子,那种害怕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忍不住大声冲嚷道:“你自己的身体,你全然不理会吗?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每天操心!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
舞惜被他突如其来的这顿吼给吓住了,愣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她是昏倒在了汤池边上。可是,不是生病的人最大吗?她都已经昏过去了,他非但没有好言好语地安慰,还这样大声指责她?尤其听他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每天操心!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舞惜更是直接理解为他已经厌倦了她!
心一横,不就是比嗓门大吗?她还会怕他?
舞惜猛地自榻上坐起来,冲着舒默嚷道:“你做什么这么凶?我都生病到昏过去了,你还这样吼我!什么叫我让你每天操心了?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了?想要省心还不简单吗?反正你现在手握生杀大权,直接处死我,你就永远省心了!”舞惜这样噼里啪啦一大通话说完,才发现舒默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有一丝迟疑,刚刚她就那么虚弱一句话,他都能那么凶的吼她,现在居然还能笑出来,莫不是被她气疯了?
虽说舞惜向来是看淡生死的,但是自从有了瑞钰和瑞琛后,自从和舒默相知相许后,她又不愿轻谈生死了。因此这会儿还是有那么些心虚的,哪怕平日里舒默从没有在她面前端起过大汗的架子,到底伴君如伴虎!她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以至于竟然忘了面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堂堂乌桓汗王。他的手中握有这个世上最令人恐惧的权利——生杀大权!
这边舞惜犹自在胡思乱想,那边舒默已然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当他在安昌殿中同朝中重臣商讨国事时,突然看见云珠闯进来。云珠从来不会这样没有规矩,必是舞惜出了什么事!舒默一早就吩咐过,只要事涉舞惜,那么无论何时何地,均可不用通报!
果然,云珠气喘吁吁地告诉他:“大汗,公主昏过去了!”
紧接着,当那些大臣们还在反应“公主”是谁的时候,就看见舒默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大家眼前。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个侍婢口中的就是大妃!否则,除此之外,他们想象不出来,还有谁能令一向沉稳如山的大汗这样惊慌失措。
一路上,没有人知道舒默的心底有多么的害怕,多么的恐惧!他永远也忘不了舞惜在生产瑞琛时,昏迷了那么久。曾经一度,舞惜只要睡得稍稍沉一些,或是时间稍稍久一些,他都会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惧。
尤其后来刘子然曾单独找到他,告诉他舞惜的身子在那次难产之后便大损。他始终记得说这话时,刘子然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担忧。能让刘子然这样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可以想见舞惜的身子必定有极严重的问题!
所以,从安昌殿到执手宫,这一路上,舒默心底满满的全是恐惧。他生怕自己去的晚一点,就会永远地失去她,就会再也看不见她,就会再也听不见她温柔唤他“舒默”……
当他冲进舞惜的寝殿时,刘子然已经在了。他看着刘子然沉默不语地把脉,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因着怕影响刘子然把脉,舒默不得已到了外间,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地张望。
直到刘子然走出来,他快步冲上去,脱口问道:“舞惜怎么样?”
刘子然的眼底虽说有着担忧,但是开口却是淡淡的喜悦:“恭喜大汗!”
舒默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不耐烦地问:“本汗问你舞惜怎么样!你竟然说什么恭喜……”他停下来,重复一遍,“恭喜?你是说……”
“恭喜大汗!大妃方才晕倒是有喜了!”刘子然已然习惯了只要涉及到舞惜,舒默就会这样喜怒无常。
舒默一听这消息,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自从瑞琛出生后,这么多年了,舞惜的月信都没有来过,又怎么可能再度怀孕呢!
刘子然明白舒默的不敢置信,舞惜的身体一直是他在调理,因此刚刚把过脉的时候,他也是满腹疑惑,然而再度细细把脉后,他敢断定,这一定是喜脉!
他看向舒默,说:“大汗,臣自幼学医,从医也近二十年,这几分把握还是有的!”看着舒默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前不久大妃曾经省亲一个月,许是月信就是那个时候恢复的。如今这身孕尚不足一个月,但是臣敢肯定!”
听了这话,舒默眼底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他从没有想过此生还能再度拥有他和舞惜的孩子,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福!然而,惊喜尚未过,他又担忧起来:“那舞惜今日怎么会突然晕倒?莫不是她身体……”
刘子然连忙摇头:“据臣所知,大妃晕倒在汤池偏殿,汤池的水温对于有孕之人来说有些高,并不适宜。加之大妃这段时间太过辛劳,又初怀有孕,一时间身子不能适应。但是请大汗放心,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妃和胎儿都是健康的。”
这已经是刘子然第二次在舞惜有孕时,说起她“太过辛劳”了,饶是舒默这种淡然的性子,耳根处也微微爬上一抹红。但是听他说起都是健康的,舒默悬着的心隐隐放下来。
“刘子然,你给本汗个准信,这一胎会不会影响舞惜的身子?若是不然……”舒默停顿一下,果决地说,“本汗决不允许任何因素威胁到她的健康!本汗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刘子然面上一凛,他从来都知道大汗对大妃之心,但是再为人父的喜悦尚未从他脸上褪去,他就能为了大妃的安危做这样的决定,真是令人佩服!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大汗放心!臣会日日来为大妃诊脉,只要大妃按着臣的要求去做,臣有把握保大妃母子平安。”
“那本汗就将他们母子的安全交给你了!”舒默重重地拍一下刘子然的肩。
刘子然低头道:“是!”
当所有人退下后,舒默独自坐在舞惜的榻前,看着她沉睡的容颜,那颗担忧的心始终无法完全放回到肚子里。他知道,在舞惜安然生产前,大抵他都会这样紧张度日了。
没过多久,终于看见舞惜悠然转醒,见她满脸心虚的样子,再想想她每次都对自己的身子迷迷糊糊的,舒默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其实,说到底,他也是关心则乱!那种害怕失去她的心,使得他控制不住地冲她大吼起来。然而,在听到她精神奕奕地回吼时,舒默的心彻底放回到肚子里。这样的精神头儿,必定是真的没事了!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眼底明明有着巨大的喜悦,面上却又是化不开的忧愁,舞惜有些不开心了。什么嘛,要吵要闹,要杀要剐,好歹有个反应啊!这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样想着,她就要自榻上跳下来,然而不等她动,就被他牢牢地抱一个满怀。
舞惜被他搂的紧紧的,不能动弹,想要挣扎,却听见他说:“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
舒默甚少有这样让人觉得脆弱的时候,舞惜有些心惊,莫不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这样想着,她已然宣之于口:“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话音未落,便被舒默轻轻拍了一下,他松开她,拧眉,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
一天到晚!一天到晚!又是一天到晚!就好像她每天什么都不干,只会给他找麻烦一样。舞惜不高兴地噘着嘴,不理会他。
舒默见她这样,凑上去,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在她反抗之前,他将大手抚上她的小腹,在她耳边轻声说:“舞惜,谢谢你!”
这样愣头愣脑的一句话,说得舞惜莫名其妙。好半晌后,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自己的反常:有些嗜睡,有些易倦,有些能吃,有些忌油,有些畏寒……似乎,大概,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眼底有着明显的惊喜,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难道是我……”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期望之后,是失望。
舒默同她额头相触,缓缓点头:“没错,你终于如愿以偿,再度怀上孩子了!这一次,应该是一个小公主了吧!”最后这句话,舒默说的也比较迟疑。
然而舞惜已然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