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谋划(下)
这日午后,阳光晴好,静妃对流嫣说:“前些日子我听太医说起你父皇如今身体欠安,需要多晒太阳。”
“嗯。那日女儿去看父皇的时候,恰逢李太医在给父皇诊脉,正说起此事呢!”流嫣点头道。自从那日她为雍熙帝送去点心,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倒是让雍熙帝对她颇有改观。
雍熙帝之所以一直看重舞惜是因为舞惜总能让他感受到那份真挚的父女之情,而其子女众多,其他人总是让他觉得请安都是有所图的。然而,那天听着流嫣陪着说话,雍熙帝竟从她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感觉,就好像从前舞惜还在的时候一样。人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在病中,对亲情的渴望就越是浓厚。
静妃听了,笑着说:“既然如此,这些日子你无事便可以去陪着你父皇往御花园中散散步。”
流嫣点头应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说话间,她看一眼窗外,“今日阳光就很好,暖暖的。一会儿估摸着父皇午睡起来了,我就去请安。”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在同雍熙帝的陪伴中找到了从没有过的父女之情。
年幼的时候,每次亲近父皇不是为了得到表扬就是为了得到赏赐,虽然都能得到满足,但是心底总是感觉有所欠缺。那个时候看着舞惜得宠,她一直不能理解。
时过境迁,她却渐渐能体会其中的道理。原来一直嫉妒怨恨舞惜,总觉得她是使了阴谋诡计才引得父皇如此偏爱。现如今,她终于明白,所谓阴谋诡计无非是她用心陪伴。
所以,渐渐地,她也开始喜欢上陪在父皇身边,听他讲述儿时的故事。只是,她明白得似乎有些晚,父皇如今已然年老,她能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又有多少呢?
一连几日,流嫣皆在午后候在明光殿外,然后等着雍熙帝午睡后,陪着在御花园中散散步。雍熙帝诧异流嫣的转变,这日终于问出口:“流嫣,父皇看你似乎转变不少。”
流嫣指了指前面的亭子,说:“父皇,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吧!”待扶着雍熙帝坐定后,流嫣方说,“父皇是想说我如今不再像从前那样张扬跋扈,不再像从前那样不懂事了,是吗?”
雍熙帝听见她主动说起这个,更是意外。
流嫣看着雍熙帝,俏皮地问:“如今的我可有弥补舞惜不在您身边的遗憾?”
雍熙帝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流嫣,流嫣一直以来和舞惜都不是很合得来,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他知道流嫣一直嫉妒舞惜的得宠,觉得自己是偏爱舞惜。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意外。他欣慰地拍拍流嫣的手,说:“你如今这样,父皇很是满意。有你陪在父皇身边,父皇很满意。”
“父皇,原来是女儿不懂事,请父皇原谅。”流嫣动情地说。这些话,她很早就想说,但是一直没有说,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现在,终于将这些话说出来,她发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雍熙帝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和父皇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你这样子,父皇倍感欣慰。”
雍熙帝看着流嫣在身边,听着她说些俏皮话,便觉得原本疲惫的身体都变得好了许多。忙碌了一辈子,终于等到这样轻松度日的时候,朝政上的事有子辰打理,子瑾帮衬着,边境上有子灏顶着,身边又有流嫣陪着。
“娘娘,奴婢发现这些日子,五公主天天都会陪着皇上去御花园中散心。”语晴在皇后身边小声说着。
“哦?”皇后略微诧异地抬头,“果真是天天吗?”
“千真万确。”语晴点头道。
皇后似笑非笑地说:“静妃这是黔驴技穷了吗?竟然妄图以此来让圣意转圜?”
“娘娘,您的意思是……”语晴顿了顿,问,“是静妃让五公主去陪伴圣驾的?”
皇后点头,说:“不然呢?流嫣那孩子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本宫还能不知道吗?她向来和她娘一样,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流嫣喜欢陪着皇上身边了?她可不是舞惜!”
“娘娘,那依您的意思,静妃如此行事,是为了帮助三皇子?”语晴问。
皇后沉吟片刻,方缓缓道:“必定如此。前两年,辰儿不是很得皇上的心,而皇上呢,又对子灏大加赞赏。所以难免有些人看了会产生错觉,好像是皇上会废了辰儿。但是她未免太过愚蠢!太子就是太子,岂是其他人可以轻易比拟的?你看看,最近这一年多来,辰儿在刘竞博和张普这些臣子的点拨之下,大有转变。皇上对辰儿也另眼相看了!”
语晴点点头,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太子可是皇上亲封的,又是嫡长子,哪里是庶出的皇子可以比拟的?何况朝中的机要大臣皆是支持太子的。静妃真是在痴人说梦呢!”
皇后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有些人啊,就是没有那个命,却偏偏要去想些不切实际的事!随她去吧,咱们不能剥夺人家白日做梦的资格!”
正说着话,语兰走进来,一脸疑惑地说:“娘娘,毓秀宫的静妃来了,候在宫外呢!”
“她怎么来了?”皇后微微诧异,看着语晴说,“可见是不能背后议论人的。”
“静妃说,今日天气尚好,想请娘娘同去御花园中逛逛。”语兰转述着静妃的话。
语晴不明所以地问:“娘娘,静妃此举是何缘故?”
皇后了然地笑了,说:“你方才不是说了,皇上每日都会由流嫣陪着去御花园中散心吗?静妃此举无非是向本宫宣示,她的流嫣有多么的得宠。这小门小户的女子呀,就是这样上不了大台面!”
“那娘娘可要去?”语兰问。
皇后起身说:“去,自然是要去的。她想让本宫看,本宫便去看看。本宫倒想知道,一个小小的五公主能掀起多大的浪来!语晴,伺候本宫梳妆。”转而对语兰说,“传话给静妃,让她候在那儿!”
“是,娘娘。”语兰领命而去。
凤寰宫外,尔珍扶着静妃,说:“娘娘,都过了这么久了,皇后还没有出来,她这不是存心要累着您嘛!”
“无妨。”静妃盯着凤寰宫,面不改色地说,“她已然是人老珠黄,嫉妒本宫,只能出此下策。她如今让本宫等得再久,本宫也愿意。本宫倒要看看,过了今天,她可能还能稳坐这皇后的位置!”
尔珍面上也露出笑,说:“娘娘说得也是。奴婢只是觉得您太过辛苦了。”
“这点子辛苦本宫还是受的了的。”静妃转而低声问,“流嫣那边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不会,奴婢已经和公主说好了。公主只以为您是想要给皇上惊喜呢,所以再三像奴婢保证,不会误了您的事的。”尔珍肯定地说着。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皇后方才打扮得雍容华贵地由语晴和语兰扶着走了出来。静妃远远地便恭敬地拜下去:“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颇为惊讶静妃的反应,从来静妃不会这样恭敬地请安,待走得近了,方才说:“起来吧!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静妃怎么会来本宫这凤寰宫?”
“谢皇后。”静妃有礼地说着,“臣妾不过是看着今日这天气不错,想着许久没有来陪皇后说话了。臣妾听说这御花园中风景如画,不知皇后可愿赏脸同游?”
“本宫既然来了,自然是愿意的。走吧!”皇后故作不知的样子,率先往前面走去。
看着皇后那眼高于顶的样子,静妃不甚在意地紧随其后,并低声吩咐尔珍说:“本宫陪皇后散步,你远远地跟在后面即可。”
看着静妃的眼神,尔珍点头:“是。奴婢遵旨。”
皇后见状,也吩咐语兰和语晴:“你们也跟在后面即可。”
一路上,皇后和静妃交谈甚少,直到渐渐地靠近御花园了,静妃方才说:“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皇上如今对太子似乎认可度高了不少?”
“辰儿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偶有批评,也是期盼他能做得更好!”皇后不在意静妃话语中的暗讽。
静妃说:“自然,太子若非是嫡长子,只怕早已被皇上放弃了!”
她直接而犀利的话令皇后脸色微变:“静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向本宫暗示什么吗?你是想说子灏才是那个优秀的人?”
静妃淡然地笑道:“臣妾并没有暗示什么,皇后勿怪!臣妾只是好奇了,太子资质如此平庸,而皇上一贯对皇子要求颇高,为何却独独对太子这样有耐心呢?想必就是因为太子是嫡长子的缘故吧!皇上还是要给您几分面子的!”
身为母亲,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这样公然地指责自己的孩子。向来端庄大度的皇后也不例外,听见静妃的话,她勃然大怒:“静妃,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对本宫说话?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