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诡异的腿
屋檐下一个模样猥琐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个青瓷破碗，可能没想到外面还会有人路过，一下子呆愣住了。
他泼出的液体应该是药汤，我身上现在满是药渣子，浓重的中药香直往鼻子里钻。
反正身上是湿透了，我倒没在意，抖落药渣指着院子问道:“我进去躲会雨行吗?”
中年人木讷点点头。
院子里一排三间房，全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几根木柱搭起了一溜走廊，布满了一层灰尘的门梁上挂着几串不知何年何月腌制的腊肉，都长毛了，被风一吹滴溜溜的打转，中年人把我让进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充满了腐朽的霉味，破布、烂衣服、旧家具摆放的乱七八糟，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我找了几块干净点的布条铺在一口铁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稍微整理一下身上的水渍，不知不觉就天亮了，几天没睡，我困得厉害，热水也不想喝了，把脚下破衣服踢踏几下，正想躺着迷糊一会，那中年人忽然在外面敲门，说吃饭了。
这家人穷的叮当响，没成想人品倒是不赖，躲个雨还带管饭的，我当然不含糊，开了门就跟他走。
最里面一间房中的小桌子上摆着两幅碗筷、几个白面馒头、三碟小菜外加一瓶扬州大曲，中年人示意我坐，我愣了一下问道:“就咱俩?”
中年人点点头，大咧咧的坐下夹了块肥肉吧唧吧唧吃了下去，含糊不清道:“俺叫奎子，光棍一条，没爹没娘，你可别跟俺客气，反正不是俺的钱，老头给的。”
我一听这口音觉着奇怪，瞧他这情况应该是苏州本地人，怎么一口河南话，而且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老头又是谁？
昨晚的麻辣烫我就吃了几个丸子，这时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而且淋了半宿的雨，浑身发冷，也不跟他客气，俩人当下喝着52度的烧酒就着红烧肉，还别说，这么吃挺带感。
很快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连酒瓶都空了，我们俩喝的都有点高，但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心想人家这么客气总不能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吧，想起他泼的那碗药渣子就起个话题和他闲聊:“你有病吧?”
奎子差不多干了六两的白酒，此时双眼发飘，打个饱嗝说道:“你才有病！”
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就笑笑说:“不是，我刚才看你泼……”
“对！”奎子突然打断，瞪着眼睛神叨叨的说道:“我是有病，我特么真有病，我爹娘姐妹义兄全都被人害死了，我还活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太累了，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曾经也意气风发，烈马狂饮长街行，也年少轻狂小视天下英豪，爹爹说我狂悖，行事冲动，不是做大事的人，要改，我改了，结果他却被我害了……曾经有三个美人对我死心塌地，甘愿为奴为妾，结果呢?那些个狗杂碎，我呸！”
说着他就像只斗鸡，怒视着我说道:“你说！我该不该死?”
我听他毫无逻辑的胡说八道，莫名想到自己，酒劲上来说道:“该死！我也该死！”
“好！说的好！”他从旁边小柜子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瓶半斤装的糊涂酒和一碗咸蒜瓣，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是男人就接着喝。”
我不想被他看扁了，说道:“喝就喝，不喝是你孙子！”
说着拧开瓶盖倒了两杯，俩人碰了下滋溜一口干了，奎子皮也不剥的吃了两颗咸蒜说道:“你刚才说你也该死，你为什么该死?”
“说多了都是眼泪。”我拍着桌子说道:“你看我是什么人?是不是一表人才，小伙子帅呆了?”
奎子撇撇嘴说道:“也就稀松平常，跟我比差远了。”
我滞了一下，不跟他没眼力的一般计较，自顾自说道：“其实我屁都不是，我小时候想做科学家，又想做医生，还想做律师，最想做的是美国总统，可是少年时天天和人干架，不读书了才发现特么的什么梦想都没了，说起来和你一样，我也被老爸看不起，他说我烂泥扶不上墙，我是烂泥？我想证明给他看，结果外出闯荡饿的跟三孙子似的，就算现在做了生意也是个二流混子，啥也不懂，再说爱情，你还有仨妹子，我呢，一个都没有，没人会看上我的，我小心眼，要面子，爱发脾气，简直一无是处，不对！我会和鬼打架，和妖怪斗法，鬼啊！妖怪啊！你说好笑不？那些东西跟癞蛤蟆长虫一样，想起来就想吐啊！我不知道未来该干什么，没有梦想，没有爱好，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奎子猛然瞪着我，接着咯咯的笑了起来，给我满上：“有道理，啥也不说了，喝着。”
“喝！”
酒干了，咸蒜也没了，俩个人彻底醉了。
奎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我扶着门框吐得一塌糊涂，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歪歪斜斜的跑向杂物房睡觉，路过中间一个房间时，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愣了一下，房中很乱，靠墙的地方有张大床，床上竟然躺着个人，而且还是熟人，华老头！
我以为自己喝高了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正是华老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踉跄着推门进去，床边放着个大罐子，里面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而华老头双目紧闭跟死人一样静静的躺着，双手搭在胸前，满头银发都枯松了，脸上纵横着沟壑一般的皱纹，比上次见到他时仿佛老了十几岁。
我伸手想放在他的鼻尖试试他是否还活着，可是手发颤怎么也放不上去，奎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嘟囔道：“路上捡的老头，白天跟死人似的，晚上活蹦乱跳的关上房门，也不知在里面鼓捣些什么，他给了我很多钱，让我白天熬煮一些中药给他灌下去，你说奇怪不？”
“你什么时候捡的他？他……”我摇着晕沉的脑袋刚要细问，一回头发现奎子又倒了下去，呼呼的大睡。
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天气阴沉沉的，“老鹰”歪着脑袋浑身湿漉漉的逛了进来，盯着奎子和华老头看了一会，又百无聊赖的逛了出去。
我愣愣的站着，脑袋一团浆糊，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踉跄着出了门，看着天空翻滚的乌云，得！咱也睡一会去。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从破衣服堆里钻出来，感觉酒是醒了，但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连忙出门找水喝。
雨还没停，只是小了很多，风吹着院中的塑料盆咕噜噜的打转，“老鹰”这混蛋也不知去了哪里，隔壁两间房没点灯，黑呼呼的，我记得吃饭的那间房里有水，便摸了过去。
“奎子大哥在不在？奎子？”喊了几声没人回答，黑暗中摸到了水桶，赶紧舀了一勺水咕咚咕咚的一通灌，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但觉着又有些古怪。
我扒着房门往外看，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白花花的条状物体从半淹着的大门门缝中，一点一点的蹦跶了进来。
因为下着雨看不清，我到了走廊下揉揉眼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东西竟然……竟然是一条人腿，而且还是能自己走动的人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