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袭

谷健太远想走，马鸿宾却不愿意让他全身而退。

他不顾个人安危，把自己身边的警卫全部撒出去，给分散在各地作战的部队下令，截截狙击谷健太远的突击队，让日军进来容易，出去难。

看着外面的皎洁的月光，马鸿宾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这是81军开战以来第一次争得对日方的主动，意义重大。可能是81军要苦尽甘来了，白天的时候，他接到了傅作义将军的来电，称由于各方支援补充的物资到位及时，整补期间能够专心训练修养，35军建制现在已经完善，部分提前完成整补休整工作的主力作战单位已经可以出战，两军配合完全可以挡住日军的进攻。

这是绝大的好消息。但马鸿宾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35军出动部分单位配合作战的建议。现在已经是深冬，在最寒冷的季节，蕴含着春的萌芽。只要坚持到春天，把日军始终吸引在黄河岸边，他就没有时间经营后方，可以大大降低反攻的难度。如若这时候35军加入进来，很可能打草惊蛇，刺激日军撤退，到那时苦心经营的局就会功亏一篑。

而且，现在自己依仗沙漠的有利地形，极大限制了日军重火力优势的发挥，双方在沙漠中你来我往，反而更有利于骑兵部队优势的发挥。

这时，日军最希望的是两军决战，充分发挥火力优势消灭自己；而自己就要扬长避短，积极发挥磨盘战、麻雀战、游击战的优势，在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拉锯战中，把敌人拖瘦、拖疲。待那时有35军新生力量的加入，完全可以扭转绥远地区的战局，光复河山，收复失地。

谷健太远半蹲在地上，用军刀指挥机枪火力射击。这已经是今天第六次被袭扰了，队伍行军走走停停，全天没走出二十里路，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更让谷健太远焦虑的是，傲慢的空军侦察员这次准确地告诉他更多的坏消息，还有最少三支中国骑兵部队已经朝他赶来，距离均不足二十公里。这意味着当谷健太远刚刚打退面前的这些敌人后，还将继续迎接新赶到敌人的继续进攻。部队已经非常疲乏了，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走不出这片沙漠了。

这里打的热火朝天，梁三儿一伙睡得昏天黑地。

由于隐蔽伪装工作做得好，已经有三拨负责联系他的人马和他擦肩而过。负责联络的通信兵急的口角起泡，梁三儿睡得满嘴口水。

当日落月升，谷健太远这里的战斗告一段落、开始扎营构筑防御工事的时候，梁三儿一伙才顺眼惺忪地爬起来，点起篝火准备吃饭了。

当谷健太远的突击队开始休息的时候，梁三儿一伙踏着皎洁的月光，开始他们的狩猎了。

等梁三儿一伙按照估计感到预设埋伏点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谷健太远突击队，这让自诩新一代诸葛亮的梁三儿很没面子。察觉到骑兵们用怪异的眼神看他，饶是梁三儿脸皮超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正当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时候，左侧远方传来了马蹄震动的声音。梁三儿立即大喜，这是来了。不然今天就白跑一场。

马蹄声近，月夜中隐隐传来人声，大声传达着指令，却是中国话。派人上去一探，原来是81军的袭扰部队经过一天的战斗撤下来了。

梁三儿遇到的是石有道的骑兵。石有道的部队在黄河防线作战中损失惨重。所以这一阶段他没有大的作战任务，主要任务是练兵休整，偶尔带着新兵蛋子们执行一些小打小闹的作战任务锻炼一下队伍。

这次马鸿宾下达攻击谷健太远突击队的命令后，石有道因为离军司令部距离近，反而是最先接到命令的部队，也是首批开展袭扰攻击任务的部队。

白天，他带着队伍开展迟滞袭扰作战，但日军仗着重火力把他死死压制住，虽然他是骑兵部队也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积极作用，加之士兵作战经验少，很是有些伤亡。待别的部队赶来对谷健太远部队进行袭扰作战时，石有道见继续打下去自己可能要吃亏，乘乱撤出了战圈。

但部队协调配合的默契度还是没有培养起来，一听到撤退队伍顿时一哄而散，反倒把石有道晾在了原地，差点把石有道的鼻子气歪。

一路上连吼带叫、连追带撵的，等石有道总算把部队收拢在一起，已经天黑了。看到刚打了正面仗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新兵蛋子，石有道无奈打消了再搞一次夜袭的想法。想趁天黑先把部队拉到安全地带再说。等士兵们缓过这口气，克服首次大战的恐惧心理后，做好准备再上战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梁三儿。

夜色中，梁三儿不可思议地望着石有道的骑兵营说：“搞袭扰你带这么多人？”

石有道有点莫名其妙：“日军火力凶猛，战斗力超强。不多带点人怎么能把他们挡下来？军部的命令很明确，就是要迟滞敌人嘛！”

梁三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翻身上马对石有道说：“刚好，我也想去骚扰骚扰日本人，就是缺点人手。你如果愿意，咱们可以合兵一处，你怎么说？”

独立骑兵团的赫赫名声石有道还是知道的。而且这个独立骑兵团是81军私军里面的私军，作战从来都是飘忽不定、不用听统一号令的。自打和日本人搂上火，81军里面只占便宜没吃过亏的就数这个独立骑兵团了。大家都知道这帮家伙从来只吃肉不啃骨头，不一定会打仗，但一定会享福。跟着他们混，就算不打仗，战功也不一定会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石有道平日里哪里机会抱住独立骑兵团这样粗腿的机会？现在梁三儿主动邀请他，这是摆明要给他分功劳了，石有道一千一万的愿意。不等梁三儿话音落地，他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叫过温大成，梁三儿扒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一顿说，边说边眼神诡秘地打量石有道。石有道看梁三儿不时瞟他，赶紧堆上满脸的笑意，朝着梁三儿点头哈腰。

不一会儿，梁三儿转身向夜色中走去。温大成踱着脚步走到石有道面前说：“我们团座说了，你随他去骚扰日军，你的人马都跟我走。”

温大成这话说得藏头露尾，把队伍带去哪儿也不说。石有道当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温大成极有气势地用马鞭拍拍石有道的肩头说：“你瞧你那小家子样子？我们团座要不是发善心还不乐意带你呢。就你手下这些劣马破枪，送我们团座都不要，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且放宽心，这次去肯定让你大开眼界，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石有道一想也是，自己这些人马不也是81军的吗？就算是这些人马让独立骑兵团吞了，也是马军长的家事，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明白这些，石有道立即端出一副笑脸：“哪儿能那么想呢？梁团座这样的豪杰肯提携我，那是我修了八辈子德修来的福气，怎么会舍不得？只要梁团座有令，我石有道水里来、火里去，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石有道是个粗鲁汉子，平日里直爽惯了，论溜须拍马哪里是温大成这样积年老匪的对手。这样蹩脚的马屁立即受到了温大成的鄙视。

不屑地撇撇嘴，温大成用鼻孔朝着石有道，拿捏着腔调说，“既然这样你还不赶快交接了队伍跟梁团座走？”

伸手拍拍自己的脑袋，石有道赶紧返身回去，把几个连长叫到温大成面前一一作了交代，嘱咐他们依令行事。自己这才翻身上马，急匆匆地找梁三儿报到了。

往前没走多远，石有道猛地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寂静的沙漠里，一百多名黑衣骑手脸蒙黑巾，手握马刀，骑着马排着整齐的队伍肃然而立。梁三儿独自一人站在队前，看他来了，轻轻点点头，开口问：“你都安顿好了？”

石有道赶紧点头称是。

梁三儿叮嘱他道：“这次咱们去意在袭扰，切不可纠缠。你就跟在我身边，不用作战，看看我们怎么作战就行了。”

石有道赶紧点头，肚里暗诽：“果不然，这是去放两声空枪回来捞功劳的。幸亏自己脑子转得快跟对了人，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捞到战功，比起自己白天拼死拼活还不一定有效果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拉上脸上的面巾，梁三儿整个人气势一变，眼神幽深凶狠，像择人而噬的下山猛虎般，狠狠地一挥手，带头向夜色中奔去。

啸叫地风从耳边刮过，石有道感觉气都有点喘不过来，也赶紧用毛巾蒙住了口鼻，这才感觉好点。在从未有过的风驰电掣中，紧紧裹在马队中顺着星光的指引向前狂奔。奇怪的是，每过几十里路，都会有几个骑手牵着一群马留在当地。等快到日军驻扎地的时候，梁三儿的马队不见了一大半人马。

站在离日军不远处的一处高坡上，梁三儿一挥手，身后有三支小队迅速奔出，朝日军营地另外三个方向奔去。

剩下的人从马上卸下两门迫击炮，摆出了十发炮弹。然后静静地立在那里，等着梁三儿发令。

梁三儿沉默地站在那里，良久一言不发，就在那里默默的等待。

又过了许久，就在石有道也有点焦急的时候，梁三儿缓缓抬起了手。

旁边的炮手立即将一发漆成白头的炮弹放进了发射筒，随着一声短促的闷响，炮弹飞到了日军营地上空哄然炸响，发出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日军营地。

这竟然是一发照明弹。

随着照明弹的炸响，日军营地周围接二连三响起了迫击炮发射的声音，炮弹精准地落入日军营地，将整个营地炸得烟尘滚滚，在不断炸亮的火光中，随处可见四处躲避的日军，整个营地人喊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石有道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袭扰战可以这样打。

很快，十发炮弹打完了。不等石有道反应过来，炮手们迅速把迫击炮搬到马匹上，向不远处另外一个山头跑去。

石有道懵懵懂懂间也跟着梁三儿他们撒马就跑。结果还没跑出一里地，日军的报复炮火就铺天盖地的覆盖过来，瞬间就将他们刚刚站着的坡顶炸平了。

石有道暗暗咂舌，这梁三儿对日军的炮火反应时间掐算得极准，竟然差之毫厘间逃了出来。这份能力和定力，实乃良将也。

不理会暗暗感慨地石有道，梁三儿带着炮手们不停变换着发射阵地，打两三发炮弹就跑，让日军的报复火力始终追不上他们，气得营地里的日军哇哇大叫。

尤其是在大营西侧的火力点，弹着点更加刁钻，发发炮弹不离营门左右，把想冲出营门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不得不狼狈万分地退回营地。

经过初期的混乱，日军也迅速稳定了下来，向几个袭扰点发射了大量照明弹，指引炮兵火力和其他重火力进行有组织的反击。

一看日军稳定了下来，除了梁三儿这个方向仍在不停变换阵地发射，其他几个方向的射手们迅速四散奔逃，各自逃命去了。

这样一来，日军所有火力开始集中向梁三儿这个方向反击，很多时候炮弹跟着梁三儿一伙的脚后跟跑。在东躲西闪的坚持了一会后，梁三儿见事不谐，唿哨一声带头向来路逃窜而去。

他一跑，谷健太远不愿意了。作为忠实的《三国演义》拥趸，谷健太远太知道防备敌人偷营的重要性了。虽然部队疲惫，但谷健太远仍然作了万全准备，营地周围千米范围内密布潜伏哨，大营里作战部队就蹲守在战位上，只要敌人有风吹草动，随时可以给他们迎头痛击。

但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这次偷营的敌人压根就不靠近大营，而是远远地用迫击炮吊打大营，结果搞得自己狼狈万分。这与白天遇到的数股袭扰中国军队的作战风格完全不同。谷健太远与这样的对手打了一个白天，思维也有点进入定式了，没想到只依靠轻武器作战的中国军队晚上竟然改用迫击炮袭击了，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

看着远远逃窜的中国袭扰人员，谷健太远咬牙切齿地命令部队追击。他把拉运物资的战马卸下来，也组织了一支骑兵，顺着对方逃窜的方向紧紧追了下去。

害怕遇伏，谷健太远又命令装甲部队随后跟进，万一追击部队遇阻，凭着装甲部队的实力完全可以击溃中国军队，顺利打开一道缺口，其余大队人员扔下大营里的坛坛罐罐，也持续跟进，力争也打中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顺势击溃敌军防线，在最短时间内脱离险境，返回师团本阵。

在一片烟尘滚滚中，一场你追我逃的（战斗）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