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脚
混成旅团在土城子作威作福的日子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大青山抗日武装又开始活跃的消息，给日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混成旅团重新披挂上阵，参与“扫荡”大青山抗日武装。
现在，中国军队大举反攻，成功夺取了黄河天险，日军被迫后撤。这在整个中国战场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来自大本营的话语已经很不耐烦，颇不客气。但黑田重德有苦难言。26师团虽然是重装师团，绥远地区地势平坦，也有利于机械化部队行进。但这一地区的中国军队除了大青山里的山贼马匪和各类旗号夸张惊人的散兵游勇外，真正的中国军队主力里都有大规模的骑兵，机动力并不低。而且诺大的绥远地区，仅仅只有26师团一个主力师团，兵力撒开，根本没有效果，无法对中国军队形成作战优势；兵力集中，又会造成除各交通线和据点、县城外，无兵把守的局面。
最关键的是，由于长期离开驻扎地张家口在绥西地区与中国军队主力决战，造成以张家口为同心圆的的晋绥冀察地区防卫空虚，各方中国势力的军队都利用这个机会在那里大肆扩张，发展力量，取得明显的效果。这反过来又拖累华北驻屯军进一步扩大战果，向中原腹地突击。
这就是野心欲望和实力之间的差距。不管日军如何穷兵黩武、扩充实力，一旦撒入中国战场，还是入不敷出，到处面临着兵力紧张的问题。
万般无奈，日军只能大规模接收扩编伪军的数量，让伪军来担任守备任务，把日军主力从最占兵力的守备任务中置换出来，执行作战任务。
但伪军之所以是伪军，就是因为他是假冒伪劣产品。面对实力弱小的游击队之类的，还能招架两下。一旦遇到中国军队的主力，不是投降倒戈，就是被俘全歼。根本无法放心使用。
华北驻屯军已经向大本营打过好几次报告了。要求26师团还是当好他的板凳队员吧，返回张家口安靖好后方。为华北驻屯军做好服务工作。看看华北驻屯军是如何奋勇拼杀、英勇作战、开疆辟土的。
这样的话，如果冈部直三郎还在，26师团就当华北驻屯军在放屁。可现在冈部直三郎走了，黑田重德就像没人管的孩子，谁都能来欺负一下。
综合26师团的作战成效，以及苏军在蒙古频繁的兵力调动，大本营也不敢轻视马虎，已经越来越倾向于26师团撤出绥远大部地区，返回张家口担任战略预备队，警戒苏军方向。
看着昔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同辈，现在由于频繁作战，已经平步青云。一旦相遇自己还得敬礼，黑田重德心里就不是滋味，如何肯甘心就这么承认自己失败，灰溜溜的返回张家口当板凳队员？
可现在的形势明显是不利于26师团的。中国第八战区35军和81军已经夺回了黄河防线，并且开始联合作战。这对26师团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面对重兵突进的中国军队，如果再像以往那样到处分散用兵，肯定是找死。所以现在黑田重德根本不敢把兵力分摊使用。
但这样带来的恶果，就是交通线和各防守点的安全系数大幅下降了。面对这样的局面，黑田重德也很头痛。
在杀死了无数的脑细胞，揪掉了几十根胡须，愁掉了不老少的头发后，黑田重德决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坚守百灵庙-五原-大青山防线不后退。不给中国军队任何可趁之机。既然中国军队能打防守反击，那26师团照样也能。
在确保防线稳固的前提下，一定要安靖后方。这样才能确保交通线的安全。战力强有战力强的优势，但相应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严重依赖后勤补给。
这也是黑田重德在大战后各部队急需修整的情况下，仍然挤出兵力封锁大青山的原因。
绥远地区一马平川，唯有大青山地区层峦叠嶂，占地广袤，自古就是匪患之地。中国历朝历代的官府和现在的日军对躲在山里的各类武装势力基本没有什么好办法。
据侦察，大青山里现在的各类武装势力多如牛毛，数也数不清。这里面对日军威胁最大的，也是对日军作战最坚决的，就是八路军大青山支队。
其他武装也有势力不小的，但一般来说对日作战普遍消极，只求自己能过得去。实在被日军逼得急了，才奋起反击一下。还有些当年被打散的各方散兵游勇组成的势力，不是蜕变为真正的土匪山贼祸害一方百姓，就是和日军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更多的还是许多当地人被战乱逼得走投无路，上山落草为寇的。
打蛇打七寸的道理，黑田重德还是懂的。既然大青山里八路军的威胁最大，就要开展外科手术刀式的打击，从根上消除这个威胁。
原来的两个联队和配属的伪军、伪蒙军执行封锁任务还行，但要想进山“扫荡”就显得不足了。这点从这次大青山下的据点遇袭就可以看到。
不过，只要混成旅团到位，开展大张旗鼓的“扫荡”，就算不能根除八路军的威胁，至少也让八路军丧失一段时期内的作战能力。这点也可以从黑田旅团一个冬季的“扫荡”成效上看出。
近期，八路的活动范围和活跃程度大大降低了。虽然有据点遇袭这样的个例，但总体来说前期成果还是不错的。现在就要“趁他病，要他命。”在八路军最虚弱的时候再给予狠狠一击，力争彻底根除这个牛皮糖一样的难缠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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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青山。
绥远国民党“自卫军”第三路军副司令王有功正在他的山寨里接待一个远方的客人。
这个客人就是日军特务机关驻归绥宫崎一郎顾问。
房间里，王有功正一团和气地对宫崎说：“响应汪（精卫）先生之路，鄙人愿率部投顺，请求收容，以效忠新政府之下保卫地方。鄙人意出至诚，毫无欺骗之念夹杂其中。且，一旦鄙军同化归正，大青山游击队必可清除。”
宫崎一郎并没有马上说话。他用圆形镜片之后的小眼睛盯着王有功说：“王司令的炽热之心我是明了的。可王司令归顺总要拿出些诚意，这样我也好向上级述说王司令的一片诚意。”
王有功有点讷讷：“呃。这个，鄙人是非常愿意表达归顺的诚意的。可近年来鄙军困守大青山一隅，这个，囊中实在羞涩。即使有些破枪烂炮的，想来也是拿不出手的。这个诚意，还请先生指点如何能表达到位，让上司认可？”
宫崎的眼镜片熠熠生辉：“不要你的钱财，更不要你的枪炮。眼下就有个富贵给你，只要你完成的好，归顺之事毫无问题。而且给你加冠进爵，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这些都不在话下。”
王有功的心“噗通噗通”大力跳了几下。他咽下几口唾沫，满脸谀色地凑到宫崎面前问：“不知这个富贵为何？如何实现？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宫崎内心冷冷一笑，满脸温和地低语道：“你且附耳过来，待我为你一一道来。”
两颗头凑在了一起。随着宫崎的窃窃私语，王有功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嘴巴一阵紧抿，一阵大张，神色始终迟疑不决。
宫崎在旁边看他那副样子，脸上不住的冷笑：“我只是为司令指明一条道路，至于如何决断当然要司令自己做主了。不过，我想提醒司令的是，绥远也不是遍地黄金，职位终归是有数的。现在想归顺的队伍如过江之鲫，一旦这个机会让别人先得了去，我就算想帮司令也是没有办法的。富贵险中求，司令何必犹豫？”
王有功被宫崎如此一说，咬咬牙关说：“也罢。我死后管他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且享乐当下再说。这件事，我应了就是。”
宫崎没有再多说，眼角一抹冷光从镜片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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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青山苦不苦，还真的看对谁来说？
至少，梁三儿没觉得自己有多苦。
在大青山藏身，最少也得占住一个“深”字。最好，同时能占住“隐”字。
大青山这么大，能满足这样条件的地方当然不少。可现在世道不好，这样的地方都让人占了。
占据这样地方的人大多是一些山下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原因无他，这样深的地方，不管是哪一方，都存在出山不便的问题。只有那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被山下的兵灾人祸吓怕了，打算谁也不想见的人，才在这样的地方隐居下来，在山上采点山货，种点粮食菜蔬，再打点猎，能维持吃饱就行。
刚开始一个山头、峡谷或小平地上只有一、两家人。随着避灾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形成了村落、山寨。后来，山里匪患多，山民们为求自保，就筑起寨墙，结伙收购些土枪土炮，组织青壮们练武护寨。这样慢慢也就形成了自己的山寨。
但这样的山寨躲在深山太远了，而且实在太穷，除了咬都咬不动老山货，什么油水都没有。所以，山里的其他武装势力谁也没兴趣去对付他们。大家在大青山各占一方，谁也不打搅谁，大家伙儿相安无事。
这样平静的局面随着梁三儿的到来被打破了。
一个青石垒就的寨墙上，站满了脸色恐慌的山民们。一些青壮手里端着土枪土炮，在上面咋咋呼呼，希望能让下面的人知难而退。
温大成已经躺倒在山路上的青石板上，觉得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肺里难受的喘不上气，像憋着一团火，话都说不出来了。回头看看，手下的骑兵们现在普遍如温大成般不堪。最后这一截路上，如果不是拽着马尾巴，这些养尊处优的三义县坏小子们根本就爬不上来。
奇怪的是，按说最狼狈的梁三儿反倒精神奕奕，一点儿没看到他吃力的样子。他的大黑马上，驮的是早就走不动的明川千美。这一路上，他竟然就靠两条腿走了上来。
看着山寨墙上脸色紧张的人们。梁三儿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至极的笑容，他大声向上喊：“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别紧张，我们是好人。是专程来看望你们的。”
望着寨墙底下的人们扛着钢枪马刀，躲在山寨里面的人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抖。一个颌下留着白山羊胡子的老者在上面颤巍巍地回话：“大王们，我们葛家岔不过百十号人，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盘缠，望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实在不行，孩子们最近猎了两头熊，就全孝敬给你们。烦请大王们不要与我们为难的好。”
梁三儿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不是大王。我是良民。我是很和善的人。”
还没等山寨的人回话。身后的明川千美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的笑容让山寨里的人略微心安了一点。老者继续在上面喊：“可我们葛家岔地小物薄，实在供养不起大王们。恳请大王高抬贵手呀！”
梁三儿微微一笑：“葛家岔？百十号人？嘻，有趣。这个地方高悬万仞，上下只有一条山路，是个藏身匿迹的好地方。我还就认准这里了。得，大伙儿准备准备，咱们进寨休息了。”
梁三儿继续朝上面喊：“乡亲们，别害怕，我们是好人。快开门呀，让我们进去。再不开门，我可要开枪了。”
随着话音，项子义端着挺机枪走到了梁三儿身后。
老者彻底被这个大家伙吓到了。在山寨里一片的哭嚎声中，“吱呀”一声响，七扭八歪的寨门轰然向三义县的坏小子们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