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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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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格尔图被攻陷像一声惊雷震惊了绥远大地。

即使是提前被打了招呼、做好准备的第八战区35军傅作义和81军的马鸿宾也被彻底震惊了。

原先他们只是苦无打破当前僵局的良策,梁三儿一说他有办法,大家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做好准备的,谁也没想到这个梁三儿真的实现了攻克红格尔图的目标。

比傅作义和马鸿宾还要震惊的,是日军26师团的黑田重德。

红格尔图既是封锁大青山的一把锁钥,也是封锁线上重要的交通要道和补给点,这里被攻破,不仅意味着对大青山的封锁战略彻底失败,更意味着日军后方的补给通道被切断了。这对在正面战场使出全力与第八战区僵持的26师团来说,不啻于霹雳惊雷。

红格尔图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来,对大青山的封锁线必须在第一时间恢复,不然,一点溃败,全线皆休。更严重点讲,一旦红格尔图城能够坚守2个星期,则26师团在弹尽粮绝、后撤无路的情况下,甚至有被中国第八战区军队全歼的可能。这是帝国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黑田重德感觉自己的后背顿时浸满了冷汗,让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作为资深军人,黑田重德虽然知道越在不利的情况下越要保持冷静的重要性,但严峻的现实让他无法全面地去统筹全局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在帝国上层得知消息之前,马上把红格尔图重新夺回来。到时候,即使消息走漏,让大本营知道了真相,自己也可以抵赖到底。如若任由红格尔图的局势发展下去,黑田重德知道都不用大本营来强迫自己切腹谢罪,中国军队很快就会杀来把他吊死在绥远大地的歪脖树上。

阴沉着脸,黑田重德下达了命令:“抽调百灵庙到土城子一线的防守部队一部,再配合伪蒙军和伪军一部,组成北线军团,攻击向前,务必最短时间内夺回红格尔图。命令大青山封锁线沿线部队迅速收缩集结,组成南线兵团,攻击前进,与北线兵团合力夺回红格尔图。”

旁边的作战参谋吃了一惊,赶紧出声劝阻:“师团长阁下,万万不可这样。红格尔图虽然位置重要,但绝没有当前前线的压力大。我们抽调大青山封锁线上的部队应该有足够的力量夺回红格尔图了,千万不能动前线的部队。不然,一旦中国军队利用这个时间发起总攻击,我们不一定守得住。一旦防线失守,我们又没有足够的预备兵力,极有可能会失去绥远的。到那时候,你我都无法向大本营交代的。”

不能不说,参谋的建议入情入理,而且对作战有很大的决策权,可当下这些却无法扑灭黑田重德此时心中的焦躁。那些上层次的考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黑田重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争分夺秒的时间。在可以隐瞒的黄金期内,一切责任都可以推掉,一旦事情无法隐瞒,任何挽救措施对黑田重德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想到这里,黑田重德显出了赌徒孤注一掷的心态,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就喜欢指手画脚的参谋,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的佩刀上滑动,嘴里不咸不淡地回道:“这次战役我全权负责,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由我一力承担。”

注意到了黑田重德手指的小动作,参谋眼珠缩了一下。他深深看了黑田重德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师团长大人一意孤行,我尊重您的决定。这里应该没有我什么事儿了,我想现在就返回张家口,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黑田重德知道这是参谋想推脱自己的责任了。他轻轻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参谋静静向他敬了一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指挥部。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

黑田重德心里有点失落,他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良好的合作情谊在此刻结束了。

日军的执行力是无可挑剔的。在接到命令后,不管是与81军和35军正在对峙的前线日军还是执行封锁任务的大青山防线日军,迅速开始行动起来,漫天的烟尘中,杀气直荡云霄。

站在红格尔图的城墙上向里看,城里临近城墙的房屋被拆得像狗啃过一样,凌乱凄惨到了极点。

城墙上,温大成正光着膀子、挥着鞭子,大声吆喝着让手下的山匪们和城里抓来的壮丁们加快速度构筑工事,准备应对日军的反扑。

在拿下红格尔图的第二天,梁三儿就带人离开城,返回红格尔图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了。

临走前,他把红格尔图的防守任务交给了温大成。要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两天。

至于两天后,是守是防全看温大成自己。

温大成深知梁三儿是属狗脸的,说翻就翻。别看自己和他关系铁,但要是忤逆了梁三儿的意思,他肯定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对梁三儿下得这个不近情理的命令,温大成在推脱不掉的情况下,就层层转嫁给下面的人。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至于完成两天坚守任务后,温大成认为鬼才会决定坚守下去。

与日军作战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温大成深知日军攻坚炮火的威胁最大,其次日军单兵作战能力之强和协作攻击力度之大根本不是手下这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所以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到了构筑掩蔽工事上。至于派给他的二十几个三义县马匪,他一个都没有放在一线,全部用来操作缴获的日军战防炮和迫击炮了。

看着炮位上堆积如山的弹药,温大成恶狠狠地吐口唾沫,暗道老子就是一枪不放,用炮弹砸也能守两天。

日军大青山的封锁线绵延数百里,驻扎的日军主力出动后,防守的重任就落在了原本是配合的伪军身上了。由于被切断了补给,为防万一,日军出发前带走了各据点的大部分补给,这更让留下的伪军们怨气冲天。

在一个据点里,看到出动的日军终于消失在天际间,负责带队的伪军小队长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冲底下眼巴巴看着他的其他伪军喊道:“走了,走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们快下去看看,这帮狗东西给咱们剩下点什么?”

手下的伪军轰然而动,争先恐后地跑去仓库把里面的东西搜罗了出来。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据点里的几十名伪军寒了心。吃的方面,只有五袋白面,其他二十几袋都是高粱面;被服药品一样没有;弹药聊聊可数,具体到每枪不到十几发子弹。这要是大青山里的土匪聚力来攻,一个浪潮就能把这里铲平。

看到这些,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看着队长的眼神里闪烁着莫测的情绪。

队长心知不妙,立刻显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大声怒吼:“这帮天杀的小鬼子根本把咱们没当人看,这是要咱们当替死鬼呀。他们既然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也没必要替他们卖命。大不了咱爷们也上山落草去。”

就像一颗火星落在了汽油上,底下的伪军们也大声吵吵起来。

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伪军队长心想幸亏老子机灵,不然这会儿可能已经是刀下鬼了。

想到这里,他向旁边的副队长暗暗使了个眼色。副队长压下心中遗憾的心情,润润嗓子咳嗽两声喊道:“弟兄们,现在小鬼子都走了。咱们留在这里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连子弹也没几发。根本应付不了山里的绺子。既然这样,咱就得自己替自己想出路了。”

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副队长。

这时,伪军队长装作一脸疑惑的问:“可现在咱们困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出路可想呀?我可有言在先,这出路可决不能亏了大家伙。”

副队长心里暗骂队长无耻,把自己踩在脚下当陪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配合他唱好双簧戏:“前几天山里的特派员传来消息,只要咱们这里肯带头反正,他就给咱们大家伙颁发委任状,并大大的犒赏咱们。至于后面其他据点反正的队伍,到时候封的官都没咱们大,拿的犒赏也没咱们多。”

底下所有人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底下传来:“封官不封官的咱先不说,山里的特派员说没说给咱们多少犒赏?”

副队长偷偷看了看队长。见队长暗暗点点头,他朝底下伸出了五个手指。

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特派员肯给我们每个人发五块银元?”

底下嗡的一声轻响,大家都骚动起来。

副队长既无语、又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大声说:“瞧你那点出息!给五块银元那还叫特派员吗?他给咱们每人犒赏五十块银元。”

“啊!?竟然这么多?”

底下的人顿时全体石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见大家伙都不出声,伪军队长有点担心,忍不住出声问:“这事儿成不成大家伙说句话呀,实在不成就算了。”

话音刚落,一句嘶哑的喊声传来:“干,这事儿绝对要干。谁敢阻挡就是断兄弟们的财路和生路,大家伙合理打死他。”

“对。谁敢阻拦大家伙合理打死他。”

顿时,周围一叠声的喊叫起来。所有人都眼放红光,一脸痴狂,一看就知道是说到做到的主儿。

伪军队长和副队长偷偷对视了一下,暗自吁了口气。这事儿,终于成了。

随着信号的发出,不等天完全黑下来,梁三儿带着千军万马从山里出来,迅速通过这个据点缺口,向着封锁线上其他据点的身后扑去。猝不及防下,在零星抵抗的枪声中,大青山封锁线,失守了。

揉揉因为休息不好有点红肿的眼睛,梁三儿轻轻拂了拂身上的硝烟,朝着红格尔图的方向眺望。这里,一切顺利,只是不知道处于风暴眼中的红格尔图,可否渡过危机。

郑红霞从黑暗中走来,浑身武装,用手帮着梁三儿拂了拂身后的衣服,安慰他道:“放心吧三哥,日军已经调动,电报也已发出,前线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到时候,日本人根本顾不上红格尔图。城里的人不会有事的。”

梁三儿默默点点头,“但愿如你所说。”

心底默默叹口气,梁三儿忍不住暗自埋怨:“这欧阳静怡平日里乖乖巧巧,这次吃了枪药般,铁了心要留在红格尔图看守高桥美佳子。怕就怕万一事不顺,她那里会出问题呀。”

至于温大成和三义县的马匪们,梁三儿都不稀说他们。万一日本人真攻破了城,第一批溜掉的肯定是他们,这一点根本无需验证,这帮坏小子绝对会这么干的。

想起跑在他前面抢走无数宝贝的温大成一伙,梁三儿就气得牙痒痒。

日军的高效严密充分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上。

虽然距离不同,但通过周密的安排和精细的测算,北线兵团和南线兵团在以分钟计的误差内同时抵达红格尔图。然后支起炮位,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红格尔图,在经历了山匪的洗劫后,又陷入了另一场劫难中。

躲在紧急抢修出来的工事中,看到日军的炮弹雨点般砸在城墙上,原本执意要死守城墙的山匪们艰难的咽下口唾沫,深深将恐惧藏在心底,再也没有叫嚣的勇气了。留在心底的,唯有庆幸:“多亏当时听了温大成的指挥,在城墙下修了坚固工事和躲避所,这才会没事。要是当时留在城墙上,这会儿大家伙可能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城墙上端的一个瞭望孔里,一个三义县的马匪透过烟雾弥漫的空气,死死盯着炮弹飞来的方向。虽然被震得身子东倒西歪,却始终不敢眼离望远镜。

终于,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嘴里喃喃自语:“哈,终于发现你老小子了,藏的可够深的。竟然用树枝把炮位都藏了起来。嘿,可你能躲过马爷我这双鹰眼吗?”

外面的炮声停歇了下来,日军的一轮急速射完成。随着尖锐的哨子声,远处日军排着散兵线不断交替掩护前进,迅速向前突进。

城墙靠里的一个躲避洞里,红绿蓝三杆旗伸了出来,长短不一、频率不同的摇动起来。看着摇动的旗帜,炮位上的马匪们大声吆喝着手下的山匪搬出弹药箱,装好引信,自己动手调整好炮位,在一阵短暂的静默后,以急速射把炮弹朝同一个方向打了出去。

日军这次为了防备中国军队主力,同时也是急行军方便,带来的都是迫击炮。发射完后,他们保持了必要的警惕性,正在收拾炮位准备转移,到预构筑的第二炮位执行掩护射击。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里飞起了无数黑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在尖啸的破空声中,日军迫击炮手赤白了脸,“城里的炮兵火力远远大于他们的火力强度。”

来不及躲闪,在遮天蔽日的烟尘中,日军这个最大的迫击炮阵地被淹没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伴随着这一轮爆炸,炮位上来不及搬走的炮弹也被殉爆,发生了更为惨烈的爆炸。一时间日军阵地上浓烟滚滚,战况一开始就空前激烈。

中国军队的炮火强度压过日军,这还是带队的日军指挥官第一次遇到。他吃惊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红格尔图高大的城墙,心里发誓攻进城后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中国人统统用武士刀砍头,如此才能发泄胸中的怒火。

温大成在炮战中小胜一场,还没来得及得意,对面快速跳跃前进的日军就已经距离他的阵地防线不足两百米远了。

在这个距离上,日军充分发挥他们的射击优势,以连续射击的重机枪火力掩护突击,士兵们在交替掩护中不断精确射击,温大成一伙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日军死死压制住了。

有几个刚上战场的山匪,倒霉透顶的刚探出头观察,就被日军一枪爆头,一声不吭地死在了战位上。

一个被打死的马匪就在温大成旁边。脑壳碎裂喷出的红白物溅了他一身。温大成眼睛瞬都不瞬,死死盯着头顶上的一面小圆镜。

这面小圆镜是名川千美平时随身带的化妆镜。温大成出城的时候随手顺了来。现在,他用一根树枝把这面镜子顶在坑道外面,利用反光观察日军的攻击进度。

对面的子弹“噗噗”打在阵位上,溅起的沙土飞扬,坑道里趴着的一溜儿山匪脸色统统泛白,他们压根儿就没见过像日军如此强悍的军队作战,与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们手握钢枪,竟然连还击的余力都没有。

幸亏,幸亏还有一个温大成当他们的主心骨。

只要这个主心骨还在,希望就在。

理也没理旁边面无人色的山匪们,温大成依旧一瞬不瞬的观察着日军的进攻节奏。

近了,更近了。日军距离防线已经接近100米了。

这时日军的火力更加的密集,阵地上完全没有人敢把头探出去了。

这时,温大成伸出一只手短促有力的挥动了一下。

早就望眼欲穿的山匪们赶紧拿起了手中已经拧开盖的手榴弹,做好了投掷准备。

脚下,是成堆、成堆已经被拧开盖的手榴弹。

看到成功地压制住对面中国军队的火力,指挥冲锋的日军指挥官流露出得意的狞笑:红格尔图的驻防守军还是太愚蠢了,竟然会被这些卑贱的乱民们打败。这些中国村夫哪里懂得现代战争中火力搭配的科学?现在,就让我给这些中国村夫们一个难忘的教训吧。

冲锋线已经抵达60米了。日军指挥官眯起了眼,举起手中的战刀狠狠的一劈,早已经待命的卫兵打出了三发信号弹。不断跳跃前进的日军顿时放弃了掩护,齐齐发出狼一般的嚎叫,不管不顾地疯狂向前奔跑。手中的刺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流露出嗜血的欲望。

好像才刚刚听到日军冲锋的嚎叫,日军已经突进到了防线40米的距离。

就是现在。

温大成大吼一声:“打。”

瞬间,无数的手榴弹从山匪手中投出,天空似乎都要被这些弹雨遮蔽了。

还没等这些手榴弹落地爆炸,温大成继续吼:“使劲儿扔,能扔出去多少扔多少。”

开枪射击这些山匪肯定比不过训练有素的日军。但要说躲在壕沟里朝外面扔手榴弹,这份任务还是能够绰绰有余的完成。

在温大成不负责任的命令下,一线排开的山匪们不管不顾的把手榴弹使劲朝外扔去。

在一片轰鸣中,泥土纷飞,硝烟弥漫,气势如虹的日军冲锋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连卧倒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中间有几个山匪仍过火了,甚至没有拉火就把手榴弹扔了出去。气得温大成走过去狠狠在他们后脑勺猛凿,“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你以为是扔石头吗?你扔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呀。下回你再要不拉火就扔,我把你们几个兔崽子也扔到日本人堆里去。”

这一轮狂暴的手榴弹雨极其有效的遏制住了日军的冲锋。在手榴弹不歇声的爆炸中幸存下来的日军狼狈往回逃窜,躲避手榴弹的杀伤区。

就是现在,温大成举起手中的喇叭死命吹了起来。立刻,刚刚躲在后面的枪手们冲了出来,迅速占据预筑阵地,据枪向逃窜的日军背景射击。顿时,刚刚逃出手榴弹杀伤区的日军又被打倒一片,不得不继续后撤,在几百米外的出发线外开始与温大成一伙对射。

战事,脱离了日军预想中的高歌猛进,陷入了胶着状态。

黑田重德独自一人待在静室里,默默向神灵祈祷,祈求对面的中国军队主力没有发现自己这里兵力的空虚。三天,最多三天,只要救援部队迅速夺回红格尔图后回防前线,那时即使中国军队察觉到这里兵力调动的异常,也来不及组织有效的进攻了。

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成功。毕竟,根据以往经验,中国军队的情报往往是比较滞后的。

正在祈祷中,突然,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隔着地趟门低沉的传来:“师团长大人,您能出来一下吗?前线有紧急情报。”

黑田重德心脏一缩,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来不及换衣服,他一把拉开门,看着外面脸色焦急的军官问:“发生了什么事?”

军官的脸色黑透了,他语速急促地说:“不好了,前线对面的中国35军和81军联合发动的总攻击。攻势很猛,个别地段已经被突进来了。现在,我方手里预备兵力非常薄弱,无法全部封堵突破口,希望师团长大人示下,我们应该优先封堵那一个突破口?”

一声惊雷在黑田重德心中炸响。他脑中一阵眩晕,赶紧扶住旁边的门框,这才稳住心神。抬眼望望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黑田重德满嘴的苦涩:“这是,天不助我吗!”

马鸿宾的司令部里,电台滴滴答答的一刻也不停歇,几个参谋声嘶力竭地在喊:“你部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敌人的防线,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对,对,我这里没有增援,没有预备队,马司令严令,谁完不成任务,谁就战死在那里。他会带着警卫队亲自上前冲锋,你们明白了吗?”

另外一个参谋把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捂在话筒上大声喊:“守住,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要守住突破口。第二梯队的攻击队马上就到,现在就是刺刀见红,看谁能坚持到最后的时刻,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日本把突破口堵住。一定要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那里。什么?敌人的炮火太猛?”

马鸿宾这是在地图前猛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对参谋说:“告诉他,我把手头所有的炮火都支援给他,他一定要固守突破口2小时。”

说着,马鸿宾拿起手边的一部电话摇通后命令道:“告诉你们团长,不要顾惜,不要节省,把他手头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支援突破口的突击队。一定要把日军的反扑打下去。”

这里杀得尸山血海,傅作义的35军这里更是打得煞气冲天。由于对面日军兵力更为薄弱,35军已经突进了五原城里,与死战不退的日军展开了更加残酷的巷战。胶着的战斗中,双方的增援部队飞蛾扑火般向交锋的最前线冲去,很快就全部消失在那恶兽的血盆大口般的前线。

傅作义眼睛始终盯着腕上的手表,强自压抑住心底那股想要呐喊的兴奋。多年的浴血奋战,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距离成功如此接近。机会,稍纵即逝,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把日军驱逐出绥远。

抬起头,他语气平静地命令:“告诉前线部队,速度一定要加快,实在不行,我就要换别的部队上了。”

没有想象中脆弱,日军对红格尔图的三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虽然温大成精心准备的城外三条防线都被迫弃守,但高大的城墙仍然是日军达成目标的最大障碍。这里,日军喘着大气,再也前进不了哪怕一寸了。他们的精力已经被压榨一空,再也没有一丝余力了。

日军这里吃力,城里的温大成其实都快吐血了。山匪们不像正规军那样有组织、有纪律,也不像三义县的马匪们那样武艺高超,身怀绝技。他们虽然个人勇悍,但在这样大规模的交战中却一无是处。要不是温大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从梁三儿那儿学来的阴招、损招和绝招使了个遍,这红格尔图,早就被攻破了。而现在,距离2天,还有多半天。

温大成嗓子都喊破了,嘶哑的说不出话来。口角处裂开了口子,心内焦急如焚:“这梁三儿,咋还不来?”

温大成心在泣血。

实在没招了,温大成狠下一条心,逼迫城里的人统统出动,给城防的守军搬运物料构筑工事,抬运伤员,甚至紧急时以家人相逼,让他们拿着手榴弹冲上去与攻进来的日军同归于尽。就靠着这股不要命的流氓狠劲儿,红格尔图的防守在摇摇欲坠中竟然又坚持到了晚上。

和春堂里,除了欧阳静怡的房间发出昏暗的灯光,其他房间里全部黑压压一片。这里的人都出去增援城防了,即使是名川千美,也到伤病所救治伤员去了。这里,除了欧阳静怡留下来看管高桥美佳子,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本来多雯儿还陪着她。但随着战事的激烈,多雯儿实在放心不下家里人,又怕梁三儿回来秋后算账,只好软语相求好脾气的欧阳静怡。欧阳静怡耳根子软,又耐不住多雯儿软磨硬泡,只好让她先回家去看看。

于是这里,只有她和高桥美佳子了。

高桥美佳子被绳索牢牢捆住,侧卧在一张床上。灯光照在她的侧影,射出摇曳不定的光影。

欧阳静怡手拿一把手枪,随时防止高桥美佳子有什么不轨行为。

这时,一直静卧不动的高桥美佳子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鼻翼快速的翕张,脸颊潮红,好像发起了高烧。她低语:“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欧阳静怡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近前,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感觉好像高桥美佳子在发烧。

停顿了一会儿,高桥美佳子又轻轻喊道:“水,水,给我水。”

想起高桥美佳子潜藏时的小鸟依人,得势时猖狂嘴脸,欧阳静怡打心眼里就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人。有心不管,可却过不了善良这道心坎,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去给她烧水。

听着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欧阳静怡走了出去。刚刚还发烧昏迷不醒地高桥美佳子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

观察到欧阳静怡走了出去,高桥美佳子嘴角流露出不屑的冷笑。虽然全身被绑,但她的腰肢仿佛脱离身体般神奇地一弯,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站起了身。

双腿蹦跳了几下,来到灯边,忍着痛,高桥美佳子把手放在了灯火上,让跳动的火苗燎断了绑住手腕绳子。

刚想甩脱身上的绳子迅速逃离这里,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高桥美佳子迅速一个鱼跃返回了床上,仰面侧躺在床上,把断了的绳口压在身下,闭上眼睛默默等人来临。

门“吱呀”一声又被从外面推开了,欧阳静怡提着一壶水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杯子,倒满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欧阳静怡来到床边,轻轻搬起高桥美佳子的头,试图把水灌进她的嘴里。

可能是昏迷到失去意识,高桥美佳子嘴唇紧闭,水顺着嘴角流到了枕下,无法灌进她的嘴里。

“这可怎么办?”欧阳静怡暗暗心焦。跟着名川千美一起时间长了,欧阳静怡也略懂了些医疗知识的皮毛,知道高烧的时候如果不补充水分人的体温很难控制住。

不知为什么,看着病种虚弱憔悴的高桥美佳子,欧阳静怡总觉得她其实仍是那个热情娇艳的娜仁,仍然需要自己在旁边帮助她才行。

无奈的叹口气,欧阳静怡只好在自己嘴里含了水,俯下身子准备用嘴给她渡水。

眼见俩人的脸快要碰在一起了,高桥美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欧阳静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腰眼一麻,不由自主倒在了床上。

高桥美佳子手脚麻利地把欧阳静怡用自己身上的绳子捆了起来。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活动自己被束缚导致麻木的手脚。

欧阳静怡被捆倒在床上,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你竟然没有发烧?”

高桥美佳子转脸看看她,“你还是蠢得和原来一样可爱啊,难怪会和梁三儿这个大坏种结婚。被他骗得吧!哈,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吃了你的。”

说完,高桥美佳子脸色转冷,狠狠一脚揣在欧阳静怡的臀上,疼得她大声尖叫。

高桥美佳子低沉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贱民,竟然趁我不在抢我的男人。虽然他很可恶,可他是我看上的男人,别的女人就不能碰他一根手指。呵呵,你们成亲了是吧,那我该怎么处理你呢?嗯,直接杀死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这个信息有点太出人意外。欧阳静怡都忘了身上的疼痛,吃惊地看着高桥美佳子:“什么?梁三儿是你看上的男人?不会吧,你不是希望他死吗?”

高桥美佳子用阴冷的眼光俯视欧阳静怡:“你要始终记得,他是我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男人。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有资格和我抢男人?哼,他既然是我的男人,那我想要他怎样,他就得怎样。我要他活,他必须得健健康康;我要他生不如死,他就必须痛苦不堪。这才是我的好男人。明白吗?”

伸手拍拍欧阳静怡的脸,高桥美佳子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明白吗?你这个迷途的小羔羊?嗯,让我想想,既然你已经犯了错,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欧阳静怡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她冷冷的回视着高桥美佳子说:“是我错了,犯了农夫和蛇的错误。我不应该同情你的。你杀了我吧。”

高桥美佳子夸张的睁大眼睛:“哎呀,我的欧阳姐姐,我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是很好的姐妹耶。不过,不惩罚你也说不过去,这样吧,你这该死的脸蛋竟然长得和我一样有优势,让梁三儿那个恶棍神魂颠倒,让我和你在一起没有对比,这样好了,我把你的脸蛋毁了吧。这样,梁三儿以后见了你也就不会感兴趣了。嘻嘻,我聪明吧。”

欧阳静怡毛骨损然,生活在战争年代,死她并不害怕,可她毕竟是妙龄女郎,非常在乎自己的容颜。如果真的被毁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高桥美佳子小魔女的魔性彻底被激发出来,想到要亲手毁掉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她就兴奋的浑身发抖。

想到做到,她正要找一把刀去划欧阳静怡的脸,院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欧阳姐姐,你在哪里?我找你来了。”却是多雯儿的声音。

欧阳静怡大喜,知道多雯儿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正要大声疾呼示警,高桥美佳子眼明手快一掌击在她的脖颈,欧阳静怡顿时昏迷了过去。

侧身躲在门后,高桥右手翻腕把刚刚找到的一把剪子藏在身后,屏住呼吸,静等多雯儿推门进来,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

脚步声比较重,多雯儿有条不紊地踏步来到了这间屋门外,稍一停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就在这时,多雯儿突然一声大喝,一拳击在高桥美佳子躲避的门后,险之又险地从她的耳侧穿过。高桥美佳子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听声音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艺,顿时熄了偷袭的念头,手中剪刀被她一扭两半,作为暗器向多雯儿掷去。趁她侧身躲避的时候,穿破窗子逃到院内,不等多雯儿追出,几个起落已经逃之夭夭。

担心欧阳静怡的安危,多雯儿也没有去追,急忙返回屋里,发觉她只是昏迷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进院的时候,她呼喊欧阳静怡没有回音,就已经心里有了警惕。到了门边,听到门后有刻意压抑住的呼吸,立刻知道情况有变,这才有了刚才暴起发难的一幕。

黎明,在红格尔图人的一夜不眠中,到来了。

早晨,就在温大成已经绝望,准备在城里埋设炸药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城外的日军,竟然撤退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大成摇摇麻木的脑袋,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来自三义县的马匪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这才把他从梦游状态拉回来。

“咱们,竟然活下来了?”温大成喃喃道。

这时的他,满脸烟灰,一身泥土,衣衫褴褛,除了张嘴牙是白的,其他地方肮脏的一塌糊涂。

名川千美也听到欢呼声从伤病所里出来,本来洁白的护士白大褂已经完全被伤兵的血浸透,满脸满头的血污。这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白衣天使的形象,反倒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

远处,梁三儿带着大青山的其他山匪走来了,一面残破的青天白日旗被举在前面有气无力的飘荡,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拉开城门,温大成带着手下摇摇摆摆的迎上前去,准备把满腹的委屈全部倾倒在梁三儿身上。

近了,更近了。终于,两支队伍走在了一起。

瞪大眼睛,温大成不可思议地看着梁三儿。这时候的梁三儿,一改往日的风流倜傥,比现在的温大成还要邋遢落魄。

温大成哆嗦着嘴唇,迟疑不定地指着梁三儿问:“三哥,我知道我很不容易。可你也不用把自己整成这幅德行来安慰我吧?”

梁三儿眼里噙满了泪水,“我为什么如此伤心?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温大成你个狗东西,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要不是我豁出老命牵制住增援的日军南线兵团主力,你以为就凭你能守住红格尔图?NND,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有好多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呀。我容易吗我。”

“呜呜~~”

两个从小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发小觉得这次委屈极了,他俩像小孩一样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这哭声激荡在大地、天空,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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